窦姀心一狠，索性乘胜追击。<br />
遂弯眸，抚向小腹朝他勾唇笑道：“我如今也有了他的孩子，已经一月大了。弟弟，你放下罢，如今我们已是一家三口，我这孩儿生出还要唤你小舅呢。”<br />
一阵狂风作起，树摇叶落。<br />
彼时远方不知哪儿的小生登时惊呼“老天爷！我的孔明灯怎么掉河里了！”没一会儿，这声便已淹没在喧闹的人潮中。<br />
不过一声呜呼，却让他蓦地想起两人曾放过的孔明，那时沧溟夜色，满目绚烂明火：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br />
他眸一红，忽然一颗豆大的泪从眼中滚落：“你骗我？”<br />
忽然哽咽，“你们是一家人，那我呢？我是什么？”<br />
窦姀一默。<br />
心神恍惚之际，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一转头，正是魏攸寻来。<br />
魏攸提着两人的竹篮，方方笑道：“真让我好找，你买东西怎还忘了带荷包？”<br />
窦平宴怔着，猛然擦了下眼角，她却趁此时机，急忙跑回魏攸身侧，轻轻唤了声夫君。<br />
两人心头皆是一跳。<br />
魏攸这才看清，她方才在与何人说话。<br />
这二人目光忽而对上，似针锋相对，枪林弹雨，烽火不绝。<br />
只是刹那，魏攸很快便从那场交锋中别开眼，眼眸一弯，甚是温和地问窦姀：“是令弟二郎吗？”<br />
见窦姀轻轻点头，魏攸看向他。<br />
似乎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再又爽快而笑：“早听闻二郎年纪轻轻，却连中两榜，是翰林院炙手可热的榜眼，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不知，二郎这趟来扬州为的是什么？”<br />
窦平宴盯着他，声却淡漠：“我来找我阿姐，不行么？”<br />
早前还说，在外人跟前，她只是寄养在窦家的表姑娘。可如今他却连掩都不想掩了。<br />
他与魏攸两人，本就是不该见到的。窦姀生怕要生变故，先一步拉住魏攸的衣袖：“先回家吧，家中还有事，我弟弟有人陪着逛。”<br />
魏攸侧头看她。<br />
两人虽未多说，只是一眼，却都明了对方的心意。魏攸想起那句“夫君”，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像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妇。<br />
正转身，背后忽然传来冷笑。<br />
声虽不大，却咬牙切齿：“我和阿姐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在家那段时日，她和我日夜相对，如做夫妻般，我们就差个名分了！”<br />
窦姀闻言，心头骤然一缩，看向魏攸，却见他显然错愕。<br />
窦姀一句“我...”还未解释出，魏攸已然失笑摇头，转头说道：“回首向来萧瑟处，某从不在乎过去，只看眼前。”<br />
两人坐上马车之际，出乎意料的，窦平宴没有再追来。<br />
她悄悄掀开车窗的竹帘，往后一瞧，只见弟弟孤身立在来往的人潮中，与千百人擦肩而过。虽盯着他们远去的马车，却两眼空空。<br />
她很清楚，是今晚那番话彻底扎了他的心，又是成婚，又是一家三口。<br />
若说从前议亲他还能半路截住，可一旦有了身孕，他再想也只能回天乏术。难道窦平宴还能将她腹中的“孩子”变成他的不成？到了家，窦姀心神不宁地下马。<br />
她看向魏攸，明明该跟他说点什么，不知是不是要解释的太多，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竟一时吐不出半句。<br />
他释然，只说无妨：“我并未被吓到。其实很多事，心里早先都猜着了。你不用说我也明白。”<br />
窦姀勉强扯起嘴角，朝魏攸一笑：“没想到他竟这么早找来，不过我跟他说了，我和你早已在一个月前就成婚了，腹中也有孩子。他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心离开。”<br />
魏攸颔首，只笑：“我还真想，要是真的就好了。”<br />
夜深人静，巷子里飘来桐花的芳香。<br />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br />
第二日，马姨娘和张伍一早上山伐木。<br />
窦姀一睡醒，便听到院里的敲门声。<br />
她开门，便见窦平宴一手抱着两只匣子，一手拎糕点，脸上抿出笑意：“阿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牛乳滑糕。也不知扬州的牛乳糕和咱们江陵相比如何......”<br />
窦姀寻思他怎么还能装作没事发生般。心头古怪，却一推他的手：“我不用，刚吃过粥，不饿。”<br />
他点点头，稍为失意，把糕点放在地上。<br />
又立即奉上匣子：“阿姐，你离开时是不是忘记带走它俩了？都是我从前送你的簪钗呀。对了，还有这个......”<br />
窦平宴摸了摸另一只匣子，遂一笑：“这些都是我离家前给你写的信笺，你就算想来扬州走走转转，怎么能不带走呢？”<br />
他这样轻柔的笑，让窦姀更加觉得不对——<br />
明明昨晚，他还满身戾气。怎么今日就成这样了......难道是受激太过而性情大变？<br />
她仍旧推开那些匣子：“我不用，也不要，你都拿回去吧。我有我夫君买的，你别送了，以后也别再找我，免得他看见心烦。”<br />
窦姀冷漠说完，正待关门。<br />
可门却被他的手肘抵住。<br />
她一瞪，正要发作，忽然被他二话不说地拉入怀中。<br />
她受惊抗拒着，窦平宴却把人抱得很紧，亲昵亲着她额边的鬓发，又用手指一戳她眉心，竟是笑笑道：“什么夫君，真是，险些就信了你的鬼话。还好我昨夜仔细查了，你们明明就还未成婚......”<br />
窦姀不喜欢他亲自己，怎么亲都不喜欢，遂挣扎怒道：“我和魏攸成了，月前便成了！只不过他与家中决裂，便没什么人知晓！我老实告诉你，我腹中早有他的孩子了！你不信大可叫郎中来瞧！”<br />
“哦？真有了么？”<br />
窦平宴忽然摸向她的小腹，低头盯看，似笑非笑：“阿姐，你别说不信。若是真有，我也能做孩子的爹。其实昨晚被你蒙骗时我虽信过，绝望过，但后来还真这么想过了，你若非得要这个孩子，那我也可以没有自己的孩子，认下它，只要你还肯跟我在一起。”<br />
窦姀羞恼，骂他有病。没说两句，嘴已被他的手捂住。<br />
他忽然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俯在耳边低求：“阿姐，你别嫁他，嫁我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否则你也不会单单带走那玉珏了！我知你不喜欢我强迫你，我不会再做了。包括你骗我的事，咱们都一笔勾销可好？我求你可怜可怜我，看我一眼，别不要我...”<br />
他说到倏尔哽了下，“你若与他成婚，就是生生逼死我......”<br />
话到此处，窦姀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脖子一疼，被他咬了下。便听弟弟又切齿道：“你别不信，我虽不逼你，但你若敢和他成婚，便是我跳河的那日！你不是不爱我么？那也别管我生死了！”<br />
第56章 一家<br />
窦姀疼得倒吸冷气, 气到发抖，急忙摸向脖子边的牙印。跳河？她怒惊，却又觉得啼笑皆非。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什么威胁法子？她还不信他真敢跳！<br />
但她好歹明白一个道理：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他？她不能逼得太紧, 不能一口拒掉, 如今还是自己和魏攸的婚事更要紧。<br />
窦姀没说不信，只是极大力推开, 盯住他的眼：“够了, 你适可而止！魏攸单这点就比你好，起码他不会要死要活的！”<br />
“比我好...”<br />
窦平宴忽然怔住, 双目失神。<br />
他人很高, 此刻脊背挺得笔直，眸光却颓然下垂, 低喃道：“你以为我想寻死觅活么......若不是阿姐先这样待我, 我又何至于此......”<br />
真是生生要把他逼疯。<br />
窦平宴想起往事, 突然红了眼眸看她：“我恨你。我好恨你。你明明说要与我结为夫妇，等我春闱回来就成亲，现在我回来了, 你却背信弃义, 要跟别人成婚！哈哈...你让我怎么受得了！”<br />
那时窦姀不过骗他，先稳住他的心。如今旧事重提，说不心虚是不可能。<br />
她想起自己以前做的，反倒有些悔了。早知他这么快找来, 当初便不该听魏攸说的走什么嫁娶礼节，就应赶紧成亲, 快刀斩乱麻才是。<br />
可他虽说不逼她，所行所走的哪步不是逼？<br />
窦姀懊悔又委屈, 恼到深处，泪珠子忽然从眼眶滑落，竟是无声抽噎起来。<br />
没过须臾，她突然被拉进一个结实的怀抱。<br />
他来之前似吃过酒，身上混着白芷香和醇酒味儿，太过熟悉，竟让她眸中浮起岁月里零碎的旖|旎......许是某个夜里，自己一边被他喂着酒，一边被他抱在怀里交吻...也许是浓香幔帐下，他两指在她身子里搅，一边胡乱亲她，一边动情地凑到耳边说暧话，催她也生生情...<br />
真是太可怖了......<br />
原来过去这么久，这些混账事竟还没从她记忆中消失殆尽。<br />
她正走神，忽然听到急急的一声“姀姐儿”，摄人心魂，如当头棒喝。<br />
窦姀一吓，连忙从他怀中挣出，回头却见是姨娘。<br />
马儿停蹄，张伍还在车座上，一脸无措地望过来。<br />
而姨娘已经下了马车，僵直站住，双唇因震惊而发抖。<br />
“他......”<br />
马绫玉看看窦姀，又看向女儿身旁的郎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br />
虽然逃离窦家已有两年了，马绫玉还是不曾忘记府内众人的面貌。<br />
她一下便认出这人是窦平宴。<br />
没见到女儿前，起先她还觉得宴哥儿是个好的，人又重情重义。即便众人都说云姀不祥，他却不会因流言蜚语而疏离她。反而坚定站在云姀这头，始终陪着。<br />
但是女儿宁愿奔波也要逃来扬州，马绫玉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家里过得并不舒心，被他纠缠、强迫。现在他竟还追来，想毁了女儿和魏攸的亲事！<br />
马绫玉忍无可忍。<br />
她既怕窦平宴，却又厌恶。刚下马车，便看见姀姐儿被他揽在怀里，以及女儿发红的眼眸，一看就是哭过的。她顿时一股恼意涌上胸腔，只死死瞪着不说话。<br />
张伍见势不妙，立马跳下车座，想拉她的衣袖，却被拍开手。<br />
窦姀见姨娘怒火难掩，心头乱糟糟的。姨娘是个急脾气，她生怕这事越弄越糟......<br />
两军对峙之际，反倒是窦平宴率先出声，淡笑问：“好些年没见姨娘了，姨娘过得可还好？”<br />
马绫玉只冷笑：“托二郎君的福，奴身安好。”<br />
虽是青天白日，初阳和煦，可窦姀却觉周遭极冷。<br />
片刻，又听窦平宴淡悠悠说：“如今姨娘虽已离开窦家，又有了自己的家室，与我也便没什么牵连。不过我将来与阿姐还是要成婚的，你既是阿姐的姨娘，那也便是我的姨娘，这么恨我做什么？当初姨娘的相好跳江，还是我放的一命。”<br />
说罢，便看向了张伍。<br />
张伍还记得昔日旧景，那时他和姀姐儿被窦家的人马追至江边，迫不得已下，他带着姀姐儿跳了江。可他高估了自个儿的气力，况又带着女儿，如何游得过追兵？
遂弯眸，抚向小腹朝他勾唇笑道：“我如今也有了他的孩子，已经一月大了。弟弟，你放下罢，如今我们已是一家三口，我这孩儿生出还要唤你小舅呢。”<br />
一阵狂风作起，树摇叶落。<br />
彼时远方不知哪儿的小生登时惊呼“老天爷！我的孔明灯怎么掉河里了！”没一会儿，这声便已淹没在喧闹的人潮中。<br />
不过一声呜呼，却让他蓦地想起两人曾放过的孔明，那时沧溟夜色，满目绚烂明火：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br />
他眸一红，忽然一颗豆大的泪从眼中滚落：“你骗我？”<br />
忽然哽咽，“你们是一家人，那我呢？我是什么？”<br />
窦姀一默。<br />
心神恍惚之际，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一转头，正是魏攸寻来。<br />
魏攸提着两人的竹篮，方方笑道：“真让我好找，你买东西怎还忘了带荷包？”<br />
窦平宴怔着，猛然擦了下眼角，她却趁此时机，急忙跑回魏攸身侧，轻轻唤了声夫君。<br />
两人心头皆是一跳。<br />
魏攸这才看清，她方才在与何人说话。<br />
这二人目光忽而对上，似针锋相对，枪林弹雨，烽火不绝。<br />
只是刹那，魏攸很快便从那场交锋中别开眼，眼眸一弯，甚是温和地问窦姀：“是令弟二郎吗？”<br />
见窦姀轻轻点头，魏攸看向他。<br />
似乎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再又爽快而笑：“早听闻二郎年纪轻轻，却连中两榜，是翰林院炙手可热的榜眼，实在可喜可贺。只是不知，二郎这趟来扬州为的是什么？”<br />
窦平宴盯着他，声却淡漠：“我来找我阿姐，不行么？”<br />
早前还说，在外人跟前，她只是寄养在窦家的表姑娘。可如今他却连掩都不想掩了。<br />
他与魏攸两人，本就是不该见到的。窦姀生怕要生变故，先一步拉住魏攸的衣袖：“先回家吧，家中还有事，我弟弟有人陪着逛。”<br />
魏攸侧头看她。<br />
两人虽未多说，只是一眼，却都明了对方的心意。魏攸想起那句“夫君”，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像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妇。<br />
正转身，背后忽然传来冷笑。<br />
声虽不大，却咬牙切齿：“我和阿姐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在家那段时日，她和我日夜相对，如做夫妻般，我们就差个名分了！”<br />
窦姀闻言，心头骤然一缩，看向魏攸，却见他显然错愕。<br />
窦姀一句“我...”还未解释出，魏攸已然失笑摇头，转头说道：“回首向来萧瑟处，某从不在乎过去，只看眼前。”<br />
两人坐上马车之际，出乎意料的，窦平宴没有再追来。<br />
她悄悄掀开车窗的竹帘，往后一瞧，只见弟弟孤身立在来往的人潮中，与千百人擦肩而过。虽盯着他们远去的马车，却两眼空空。<br />
她很清楚，是今晚那番话彻底扎了他的心，又是成婚，又是一家三口。<br />
若说从前议亲他还能半路截住，可一旦有了身孕，他再想也只能回天乏术。难道窦平宴还能将她腹中的“孩子”变成他的不成？到了家，窦姀心神不宁地下马。<br />
她看向魏攸，明明该跟他说点什么，不知是不是要解释的太多，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张口，竟一时吐不出半句。<br />
他释然，只说无妨：“我并未被吓到。其实很多事，心里早先都猜着了。你不用说我也明白。”<br />
窦姀勉强扯起嘴角，朝魏攸一笑：“没想到他竟这么早找来，不过我跟他说了，我和你早已在一个月前就成婚了，腹中也有孩子。他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心离开。”<br />
魏攸颔首，只笑：“我还真想，要是真的就好了。”<br />
夜深人静，巷子里飘来桐花的芳香。<br />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br />
第二日，马姨娘和张伍一早上山伐木。<br />
窦姀一睡醒，便听到院里的敲门声。<br />
她开门，便见窦平宴一手抱着两只匣子，一手拎糕点，脸上抿出笑意：“阿姐，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牛乳滑糕。也不知扬州的牛乳糕和咱们江陵相比如何......”<br />
窦姀寻思他怎么还能装作没事发生般。心头古怪，却一推他的手：“我不用，刚吃过粥，不饿。”<br />
他点点头，稍为失意，把糕点放在地上。<br />
又立即奉上匣子：“阿姐，你离开时是不是忘记带走它俩了？都是我从前送你的簪钗呀。对了，还有这个......”<br />
窦平宴摸了摸另一只匣子，遂一笑：“这些都是我离家前给你写的信笺，你就算想来扬州走走转转，怎么能不带走呢？”<br />
他这样轻柔的笑，让窦姀更加觉得不对——<br />
明明昨晚，他还满身戾气。怎么今日就成这样了......难道是受激太过而性情大变？<br />
她仍旧推开那些匣子：“我不用，也不要，你都拿回去吧。我有我夫君买的，你别送了，以后也别再找我，免得他看见心烦。”<br />
窦姀冷漠说完，正待关门。<br />
可门却被他的手肘抵住。<br />
她一瞪，正要发作，忽然被他二话不说地拉入怀中。<br />
她受惊抗拒着，窦平宴却把人抱得很紧，亲昵亲着她额边的鬓发，又用手指一戳她眉心，竟是笑笑道：“什么夫君，真是，险些就信了你的鬼话。还好我昨夜仔细查了，你们明明就还未成婚......”<br />
窦姀不喜欢他亲自己，怎么亲都不喜欢，遂挣扎怒道：“我和魏攸成了，月前便成了！只不过他与家中决裂，便没什么人知晓！我老实告诉你，我腹中早有他的孩子了！你不信大可叫郎中来瞧！”<br />
“哦？真有了么？”<br />
窦平宴忽然摸向她的小腹，低头盯看，似笑非笑：“阿姐，你别说不信。若是真有，我也能做孩子的爹。其实昨晚被你蒙骗时我虽信过，绝望过，但后来还真这么想过了，你若非得要这个孩子，那我也可以没有自己的孩子，认下它，只要你还肯跟我在一起。”<br />
窦姀羞恼，骂他有病。没说两句，嘴已被他的手捂住。<br />
他忽然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俯在耳边低求：“阿姐，你别嫁他，嫁我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否则你也不会单单带走那玉珏了！我知你不喜欢我强迫你，我不会再做了。包括你骗我的事，咱们都一笔勾销可好？我求你可怜可怜我，看我一眼，别不要我...”<br />
他说到倏尔哽了下，“你若与他成婚，就是生生逼死我......”<br />
话到此处，窦姀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脖子一疼，被他咬了下。便听弟弟又切齿道：“你别不信，我虽不逼你，但你若敢和他成婚，便是我跳河的那日！你不是不爱我么？那也别管我生死了！”<br />
第56章 一家<br />
窦姀疼得倒吸冷气, 气到发抖，急忙摸向脖子边的牙印。跳河？她怒惊，却又觉得啼笑皆非。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什么威胁法子？她还不信他真敢跳！<br />
但她好歹明白一个道理：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他？她不能逼得太紧, 不能一口拒掉, 如今还是自己和魏攸的婚事更要紧。<br />
窦姀没说不信，只是极大力推开, 盯住他的眼：“够了, 你适可而止！魏攸单这点就比你好，起码他不会要死要活的！”<br />
“比我好...”<br />
窦平宴忽然怔住, 双目失神。<br />
他人很高, 此刻脊背挺得笔直，眸光却颓然下垂, 低喃道：“你以为我想寻死觅活么......若不是阿姐先这样待我, 我又何至于此......”<br />
真是生生要把他逼疯。<br />
窦平宴想起往事, 突然红了眼眸看她：“我恨你。我好恨你。你明明说要与我结为夫妇，等我春闱回来就成亲，现在我回来了, 你却背信弃义, 要跟别人成婚！哈哈...你让我怎么受得了！”<br />
那时窦姀不过骗他，先稳住他的心。如今旧事重提，说不心虚是不可能。<br />
她想起自己以前做的，反倒有些悔了。早知他这么快找来, 当初便不该听魏攸说的走什么嫁娶礼节，就应赶紧成亲, 快刀斩乱麻才是。<br />
可他虽说不逼她，所行所走的哪步不是逼？<br />
窦姀懊悔又委屈, 恼到深处，泪珠子忽然从眼眶滑落，竟是无声抽噎起来。<br />
没过须臾，她突然被拉进一个结实的怀抱。<br />
他来之前似吃过酒，身上混着白芷香和醇酒味儿，太过熟悉，竟让她眸中浮起岁月里零碎的旖|旎......许是某个夜里，自己一边被他喂着酒，一边被他抱在怀里交吻...也许是浓香幔帐下，他两指在她身子里搅，一边胡乱亲她，一边动情地凑到耳边说暧话，催她也生生情...<br />
真是太可怖了......<br />
原来过去这么久，这些混账事竟还没从她记忆中消失殆尽。<br />
她正走神，忽然听到急急的一声“姀姐儿”，摄人心魂，如当头棒喝。<br />
窦姀一吓，连忙从他怀中挣出，回头却见是姨娘。<br />
马儿停蹄，张伍还在车座上，一脸无措地望过来。<br />
而姨娘已经下了马车，僵直站住，双唇因震惊而发抖。<br />
“他......”<br />
马绫玉看看窦姀，又看向女儿身旁的郎君，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br />
虽然逃离窦家已有两年了，马绫玉还是不曾忘记府内众人的面貌。<br />
她一下便认出这人是窦平宴。<br />
没见到女儿前，起先她还觉得宴哥儿是个好的，人又重情重义。即便众人都说云姀不祥，他却不会因流言蜚语而疏离她。反而坚定站在云姀这头，始终陪着。<br />
但是女儿宁愿奔波也要逃来扬州，马绫玉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家里过得并不舒心，被他纠缠、强迫。现在他竟还追来，想毁了女儿和魏攸的亲事！<br />
马绫玉忍无可忍。<br />
她既怕窦平宴，却又厌恶。刚下马车，便看见姀姐儿被他揽在怀里，以及女儿发红的眼眸，一看就是哭过的。她顿时一股恼意涌上胸腔，只死死瞪着不说话。<br />
张伍见势不妙，立马跳下车座，想拉她的衣袖，却被拍开手。<br />
窦姀见姨娘怒火难掩，心头乱糟糟的。姨娘是个急脾气，她生怕这事越弄越糟......<br />
两军对峙之际，反倒是窦平宴率先出声，淡笑问：“好些年没见姨娘了，姨娘过得可还好？”<br />
马绫玉只冷笑：“托二郎君的福，奴身安好。”<br />
虽是青天白日，初阳和煦，可窦姀却觉周遭极冷。<br />
片刻，又听窦平宴淡悠悠说：“如今姨娘虽已离开窦家，又有了自己的家室，与我也便没什么牵连。不过我将来与阿姐还是要成婚的，你既是阿姐的姨娘，那也便是我的姨娘，这么恨我做什么？当初姨娘的相好跳江，还是我放的一命。”<br />
说罢，便看向了张伍。<br />
张伍还记得昔日旧景，那时他和姀姐儿被窦家的人马追至江边，迫不得已下，他带着姀姐儿跳了江。可他高估了自个儿的气力，况又带着女儿，如何游得过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