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他失声哭道，不知是压到了还是眼泪烫到，忽然听他重重一声咳，嘴边又不断溢出黑红的血。<br />
他的眼皮有千斤重，抬不开，只有唇缝嘶哑地蹦出几声：“阿姐...是你在哭吗......”<br />
窦姀哭得眼前模糊，闻声愣住，忙擦去眼泪，看见他微微睁开的眼。<br />
“阿姐，别去找郎中了，不用这样折腾，我现儿好累，只想睡一觉......一觉过去，也许什么都好了......”<br />
见他说话，窦姀欣喜，本能地点头。<br />
却听到他说想睡，又连连含泪摇头：“不、不！你不能睡，睡一觉醒不来的！你撑着...撑着等姨娘找郎中来......”<br />
“等她找郎中...”<br />
窦平宴却虚力地一笑，“你姨娘怕不能盼着我死，如何会找郎中呢？阿姐，你就是太轻信别人......”<br />
“姨娘不是别人......”<br />
窦姀本想反驳，可声一出口却没了影儿。他这话在理，姨娘想杀他，巴不得他死。<br />
她突然后怕起来，“你撑着！我、我去给你找郎中！我这就出门！”<br />
窦姀说完就要起身，垂下的衣袖却被他倏而扯住。<br />
窦平宴苟延残喘，用最后一点力气时不免牵动全身，猝不及防又咳出血。<br />
他仓促擦掉，沙哑道：“别去...别去...我信她会找的，你就在这陪我会儿，让我多看几眼......”<br />
窦姀原犹豫，忽然听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忙回去顺他的背。<br />
他咳出的血尽是黑的，她连看都不敢看，只觉一颗心堪堪要碎了，平生对他再大的怨、再大的恼顷刻化成灰烬，仅仅哭得哽咽，不停地求，求他撑住最后一口气。<br />
但窦平宴只是勉强笑了笑，手指艰难抬起，颤着抚过她的眉眼：“阿姐...我原以为...你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呢......原来你...”<br />
他沙哑的嗓倏而一哽，“原来你也会这样在意我，因我而哭...只是若有今日，何必当初要逃开我......只可惜我气数将尽，再也见不到你这样的情意，不能和你相守了......”<br />
窦平宴望着她，胸口疼，可心里更疼。<br />
不是被匕首扎破的疼，而是一丝一丝抽动的疼。一丝一丝抽尽他的气数，抽尽他满腔的情意，他想抱她，却力不从心，怕吓到她，吐她一身的血。<br />
窦姀一怔，忽然见弟弟极吃力地撑起身子。<br />
以为他要找寻什么东西，她连忙掺扶一把。<br />
刚俯身想扶他坐起，低头之际，额心忽然被他一亲。<br />
他甘心瞑目地一笑，随后半身栽回草堆。抬起颤颤的手，抚过她满是泪的脸，柔声说道：“等我死了，你嫁你想嫁的，我名下的地契都在咱们小时候睡过的那间屋子里，抽出西面墙木桌后的砖。你回江陵去取，都归你了，这些本就是给你的聘礼......你要好好活着......"<br />
“阿姐，你再答应我一事，我也就死而瞑目了......”<br />
窦平宴望过来，叹出最后一口气，眼角竟滑出两滴泪，怔怔凝望上空的屋梁：“百年后，把我和你葬在一处，死要同棺椁，好让我下辈子还能找到你......”<br />
这番话说完，那只抚在脸上的手忽然落下。<br />
原本撑着，只为了和她说最后一句。<br />
现在，再也没有力气了。<br />
第65章 杀业门砰的一声推开。<br />
在她呜咽的同时, 魏攸匆匆领了个郎中进门。<br />
这郎中是个两鬓斑白的老汉，提着药箱急忙过来。先瞧窦平宴，脸色一变，又摸他的脉搏。<br />
摸完脉搏。<br />
老郎中皱眉：“唇发黑, 服毒过甚, 脉象微弱，恐是一命难救。多数服用葫蔓藤毒之人, 即便救活了, 也可能醒不过来。”<br />
“醒不来......”<br />
窦姀低喃，急问：“醒不来是何意？”<br />
老郎中一默, 捻了捻胡子。抬眼看她：“你可听说过有一种人, 叫活死人？”<br />
活死人，窦姀曾经在乡下见过。<br />
有个佃户就是摸黑下山时不慎跌落山崖。那山崖不高, 没死成, 被人找到捡回家后高热一场, 却成了“活死人”。<br />
这种人既非活人，也非死人，只能日日躺着, 麻木不仁。说他有气, 却不能说话。说他死了，却又有神识。<br />
她惊恐万分，不想弟弟也变成这样。<br />
窦姀急急抓住老郎中的手，登时跪地：“我求您救他, 救救他，多少钱财都可以......”<br />
老郎中见她哭成这样, 心中不免一叹，真真是郎情妾意, 一对苦命鸳鸯儿。<br />
他想起自己早亡的老伴儿，悲从中来，恨天无情。<br />
先让她起身，说道：“救得太晚，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三分有望七分险。我这儿倒有一味药，叫保命丸，家中祖传，可先让他试着瞧罢。成事在天，一切都看他自个儿的命如何......”<br />
老郎中说完，不断翻找药箱。最后翻出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丸子，眼珠大小，捏开窦平宴的嘴服下。<br />
她太怕了，不知不觉中头脑发昏。<br />
就快晕倒时，手臂忽然被人一扶。<br />
耳边传来魏攸担忧的声音：“你可还好？哪里不舒服也让郎中来瞧瞧......”<br />
“我没事，只是哭累了。”<br />
她摆摆手。<br />
魏攸寻思了下，说道：“屋子里太闷，到处都是血腥味，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如何？你弟弟再让老郎中照看，或许还有挽救之法。”<br />
窦姀说好。<br />
一出屋门，夜风袭来，她的胸腔顿时顺透不少。<br />
果然是血气所致。<br />
老郎中是魏攸找来的，比姨娘还要早找来。<br />
可见那时候她一离开，魏攸就出门找了。<br />
窦姀轻声向他致谢。<br />
“若再晚些时候，命就更难救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是什么样。”
他的眼皮有千斤重，抬不开，只有唇缝嘶哑地蹦出几声：“阿姐...是你在哭吗......”<br />
窦姀哭得眼前模糊，闻声愣住，忙擦去眼泪，看见他微微睁开的眼。<br />
“阿姐，别去找郎中了，不用这样折腾，我现儿好累，只想睡一觉......一觉过去，也许什么都好了......”<br />
见他说话，窦姀欣喜，本能地点头。<br />
却听到他说想睡，又连连含泪摇头：“不、不！你不能睡，睡一觉醒不来的！你撑着...撑着等姨娘找郎中来......”<br />
“等她找郎中...”<br />
窦平宴却虚力地一笑，“你姨娘怕不能盼着我死，如何会找郎中呢？阿姐，你就是太轻信别人......”<br />
“姨娘不是别人......”<br />
窦姀本想反驳，可声一出口却没了影儿。他这话在理，姨娘想杀他，巴不得他死。<br />
她突然后怕起来，“你撑着！我、我去给你找郎中！我这就出门！”<br />
窦姀说完就要起身，垂下的衣袖却被他倏而扯住。<br />
窦平宴苟延残喘，用最后一点力气时不免牵动全身，猝不及防又咳出血。<br />
他仓促擦掉，沙哑道：“别去...别去...我信她会找的，你就在这陪我会儿，让我多看几眼......”<br />
窦姀原犹豫，忽然听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忙回去顺他的背。<br />
他咳出的血尽是黑的，她连看都不敢看，只觉一颗心堪堪要碎了，平生对他再大的怨、再大的恼顷刻化成灰烬，仅仅哭得哽咽，不停地求，求他撑住最后一口气。<br />
但窦平宴只是勉强笑了笑，手指艰难抬起，颤着抚过她的眉眼：“阿姐...我原以为...你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呢......原来你...”<br />
他沙哑的嗓倏而一哽，“原来你也会这样在意我，因我而哭...只是若有今日，何必当初要逃开我......只可惜我气数将尽，再也见不到你这样的情意，不能和你相守了......”<br />
窦平宴望着她，胸口疼，可心里更疼。<br />
不是被匕首扎破的疼，而是一丝一丝抽动的疼。一丝一丝抽尽他的气数，抽尽他满腔的情意，他想抱她，却力不从心，怕吓到她，吐她一身的血。<br />
窦姀一怔，忽然见弟弟极吃力地撑起身子。<br />
以为他要找寻什么东西，她连忙掺扶一把。<br />
刚俯身想扶他坐起，低头之际，额心忽然被他一亲。<br />
他甘心瞑目地一笑，随后半身栽回草堆。抬起颤颤的手，抚过她满是泪的脸，柔声说道：“等我死了，你嫁你想嫁的，我名下的地契都在咱们小时候睡过的那间屋子里，抽出西面墙木桌后的砖。你回江陵去取，都归你了，这些本就是给你的聘礼......你要好好活着......"<br />
“阿姐，你再答应我一事，我也就死而瞑目了......”<br />
窦平宴望过来，叹出最后一口气，眼角竟滑出两滴泪，怔怔凝望上空的屋梁：“百年后，把我和你葬在一处，死要同棺椁，好让我下辈子还能找到你......”<br />
这番话说完，那只抚在脸上的手忽然落下。<br />
原本撑着，只为了和她说最后一句。<br />
现在，再也没有力气了。<br />
第65章 杀业门砰的一声推开。<br />
在她呜咽的同时, 魏攸匆匆领了个郎中进门。<br />
这郎中是个两鬓斑白的老汉，提着药箱急忙过来。先瞧窦平宴，脸色一变，又摸他的脉搏。<br />
摸完脉搏。<br />
老郎中皱眉：“唇发黑, 服毒过甚, 脉象微弱，恐是一命难救。多数服用葫蔓藤毒之人, 即便救活了, 也可能醒不过来。”<br />
“醒不来......”<br />
窦姀低喃，急问：“醒不来是何意？”<br />
老郎中一默, 捻了捻胡子。抬眼看她：“你可听说过有一种人, 叫活死人？”<br />
活死人，窦姀曾经在乡下见过。<br />
有个佃户就是摸黑下山时不慎跌落山崖。那山崖不高, 没死成, 被人找到捡回家后高热一场, 却成了“活死人”。<br />
这种人既非活人，也非死人，只能日日躺着, 麻木不仁。说他有气, 却不能说话。说他死了，却又有神识。<br />
她惊恐万分，不想弟弟也变成这样。<br />
窦姀急急抓住老郎中的手，登时跪地：“我求您救他, 救救他，多少钱财都可以......”<br />
老郎中见她哭成这样, 心中不免一叹，真真是郎情妾意, 一对苦命鸳鸯儿。<br />
他想起自己早亡的老伴儿，悲从中来，恨天无情。<br />
先让她起身，说道：“救得太晚，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三分有望七分险。我这儿倒有一味药，叫保命丸，家中祖传，可先让他试着瞧罢。成事在天，一切都看他自个儿的命如何......”<br />
老郎中说完，不断翻找药箱。最后翻出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丸子，眼珠大小，捏开窦平宴的嘴服下。<br />
她太怕了，不知不觉中头脑发昏。<br />
就快晕倒时，手臂忽然被人一扶。<br />
耳边传来魏攸担忧的声音：“你可还好？哪里不舒服也让郎中来瞧瞧......”<br />
“我没事，只是哭累了。”<br />
她摆摆手。<br />
魏攸寻思了下，说道：“屋子里太闷，到处都是血腥味，我扶你出去透透气如何？你弟弟再让老郎中照看，或许还有挽救之法。”<br />
窦姀说好。<br />
一出屋门，夜风袭来，她的胸腔顿时顺透不少。<br />
果然是血气所致。<br />
老郎中是魏攸找来的，比姨娘还要早找来。<br />
可见那时候她一离开，魏攸就出门找了。<br />
窦姀轻声向他致谢。<br />
“若再晚些时候，命就更难救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