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舆内，木轮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br />
她突然看向窦平宴，意识到什么。<br />
一股很远很轻，却混浊的微恐漫过心头——枣林村方圆几里外没有别的村庄，人牙子竟然能事先备好布袋，知道田家那时候只有月芽一人，又能精准无误找上家门，那么必定是村里的人！<br />
或者极熟知田家的某个亲戚！<br />
而弟弟却说，要判田家别的罪......<br />
窦姀盯紧他，身子在发抖：“你...你是如何肯定，一定是田月芽的爹娘扮成人牙子，卖了月芽？”<br />
窦平宴见她害怕，把人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我并不肯定，没有证据，也没有把握。你说，这个枣林村如此小，才五十来口人，邻舍们该更熟悉、热切往来才是。而田家，却没什么邻里肯走动。那夫妻俩都五十岁了，田月芽的哥才多大？跟咱们一样，十七。那不是三十三岁才生的孩子？”<br />
窦姀被弟弟搂在怀中，头回有种安神之感。<br />
脸颊边是他微烫的胸膛，和一颗砰砰跳动的心。<br />
她手指攥弄裙裳，耳朵却凝神听话，想起昨晚在院子吃饭时，那老媪与他们闲聊...提到自己十几岁就嫁给田老丈了。<br />
那为何，三十多岁才生孩子？<br />
......<br />
马车一路向西而行。<br />
这几日入冬，偶尔夜里下起鹅毛小雪。天愈发的冷，好在离江陵也不远，车队便也放慢脚程。<br />
行到第七日的时候，小年终于快马加鞭，从鄂州追回来。<br />
白日，灌木林有几只出来觅食的野雉，被窦平宴悉数用匕首掷中。<br />
野地篝火时，众人围坐一块。<br />
小年酣畅啃着烤腿，一边眉飞色舞说道：“二爷是不知，小的这一趟去衙门报官，都见了什么歹毒的人！”<br />
大家都有颗好奇的心，纷纷看向他。<br />
小年：“真让咱二爷猜中了，就是田家的爹娘自己扮人牙子，把女儿卖到妓馆去！那个叫田月芽的丫头，原先还蒙在鼓里，没人揭穿只怕到死还在妓院念爹娘来救呢！”<br />
小年大快朵颐，痛饮一口酒，又说道：“她那个哥，也不是善茬，从头到尾都知道妹妹被卖！嗳，但人知道就不说呢，因为卖掉妹妹，他爹娘才有钱给他娶媳妇！”<br />
窦姀听着，无声咽下馕饼。<br />
窦平宴又问小年：“没有了吗？”<br />
小年嘿嘿笑：“哪能就这样完了？”<br />
再一唾，呸道：“那对夫妇在生田月强前，生的六个都是女儿，全被他们养到八岁卖了！他们心思也真是毒，既要卖女儿，又不想做恶人，要女儿一辈子都念自己养育之恩。<br />
于是他们便扮成人牙子，把人打晕卖掉。有些给卖到妓馆里，有些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还有的直接转手卖给人牙子，送去别的州县，这些黑心钱只为了给儿子攒着，以后娶媳妇用！难怪田月强才十七，那俩夫妻都五十多了！”<br />
窦姀一顿，想起来月芽也是八岁。<br />
月芽那些个姐姐，都是长到月芽这么大的时候，被人牙子的爹娘卖掉了。<br />
而邻舍们显然能猜到田家不见的女儿都去了哪里，但他们管不着，也不敢管。田月芽还算好运的，能在妓馆被人救，但其他几个却......<br />
獠獠的火光中，窦姀看向小年。月芽和春莺的性情可太像了。她想向小年问月芽的下落，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问出口。<br />
罢了，知道又有何用呢？<br />
虽说生不由己，可后来的一切，不也是月芽自己选的路吗？<br />
......<br />
后来的几天，雪越下越大。天冷倒还是一回事，主要是雪地路滑，并不好行。<br />
这一路可谓十分不易。<br />
又接连行车一个多月，终于在腊月中旬，车队抵达了江陵。<br />
江陵，曾经她土生土长的地方。<br />
后来，又成了她想逃离的地方。<br />
而如今，她却再度被窦平宴带回来了。<br />
因为弟弟说，要回到我们的家。<br />
第74章 大雪<br />
抵达的这日, 腊月十七，天在下纷纷扬扬的大雪。<br />
马车徐徐进入江陵城。<br />
这一路走来，接近三个月，从秋天到深冬, 她和弟弟见过数不清的村落、连绵山脉、溪流, 见过莽莽的深夜，也见过鱼肚色天际浮出的第一抹曙光。<br />
见过黄昏, 一道残阳铺水中。也见过小镇入夜, 升起的万家灯火。<br />
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过这些路。有时带着她骑马, 眺望无边无际的绿野......有风的夜里, 两人本躺在绵柔的草地上说话，他会趁她吹醉了风, 悄悄低头亲来。<br />
秋至冬, 从农人在肥沃绿田中收稻子, 再到农田上铺下薄薄的冬雪...这样的时日既快又慢。<br />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自己挣扎了这么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br />
虽说是因为那场谋杀, 弥留之际她发觉接受不了窦平宴的死, 鬼门关前应了他，要跟他一起回家，回到江陵，回到从前。<br />
她只是可以接受罢了, 那么她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只是想要安定的日子？还是从前想要的不曾变过, 只是渐渐淡去呢？<br />
窦姀想不懂，也懒得想了。<br />
人本就要活得轻松, 然而去想这些，等到想明白，想出真谛，或许一辈子早过去了。<br />
车轮轱辘，在雪地留下两条长长的线。<br />
马车内燃着暖炉，香香萦萦。<br />
窦姀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被他拥在怀中，身上盖着厚绒的被褥。他的怀里很温暖，许是拥簇很久了，有她发间淡淡的清香。<br />
窦姀一动，从他怀中出来，他也就醒了。<br />
窦平宴睁开眼，抬手撩开车帘往外看。<br />
又放下，对身侧的人笑道：“已经进城到西街了，路不好走，马也赶得慢，还要些时辰才能到家。”<br />
她嗯了声。他大臂一伸，再度把人揽进怀里，尝试与她膝上的手十指相扣。<br />
很容易，指间穿插了进去，她已经不再抗拒了。<br />
窦平宴不知是那日河水下的一吻软化了她的心志，让她也生出些许情意，还是这几个月漫长行路的时日，让她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厮守。<br />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br />
比起从前她那么绝情，一点盼头都不给留，如今在他将计就计赴死的时候、在枣林村的时候，他至少能看出她对自己的真心。<br />
“你梨香院之人都好好的，还在呢。”<br />
窦平宴搂着她，在耳边轻语：“芝兰也好好的，还在祠堂做事。你当初可真是无情，骗完的我心，让我踏踏实实去上京，自个儿却走了。亏我怕你在家中落寞，给你留了那一匣子信，写了好几夜辛酸的，原都是白写的...”<br />
后来那些信，被他追人时带来了扬州。<br />
回程路上的时日太过漫长，又无聊，窦姀曾一封封打开看过，都是些情意绵绵，极酸牙的话。她看得耳红又窘迫，真是后悔打开看了。<br />
路上经过宵云斋，窦平宴及时叫停马车。<br />
下了杌子，看见不远处有个孩子蹲坐在街头。<br />
这么大的雪，女孩不过五六岁，身上脏兮兮的。<br />
但能看出来她十分的饿，时不时张望，目光只盯住那些卖包子烧饼、卖零嘴的小摊瞧。<br />
那女孩摸了摸，从上衣布袋里掏出一枚铜板。<br />
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她终于忍不住，揣着这枚铜板朝小贩走去。<br />
其中一个小贩不耐，赶走了人。<br />
“去去去，你这一个铜板还想买我的肉饼，打发叫花子呢？”<br />
孩子被驱赶走，神情落寞。<br />
冷得不停搓手。<br />
街头还有不少卖食物的小摊，可她一张望，却畏缩不敢再去了，怕自己像丧家犬一样又被驱走。<br />
小女孩回到原来的墙角，重新蹲坐时，一个拿包子的老媪却走过来，把两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她。<br />
那孩子感激抬头，狼吞虎咽吃起来。<br />
老媪摸她乱蓬蓬的头发，和蔼笑道：“你若还想吃，就跟阿婆走吧，阿婆家里还有好多吃的，不会让咱们幺幺饿肚子的。”<br />
这老媪分明是个人牙子。<br />
眼看着老媪就要把人接走，窦平宴急忙抬手，打发了小厮去截人。<br />
小厮眼疾手快，先制了人牙子，提人到窦平宴跟前。他只冷淡说了声，“送去衙门，让衙门来审。”<br />
另一个随从又把小女孩牵过来。<br />
窦平宴寻思了下，招呼人给她买些包子垫肚，又问了她家在哪里。<br />
听到女孩家在城郊，是跟爹娘进城时才走丢的，他便差遣小年，把这小女孩送回去。<br />
而这些，窦姀透过车窗都看见了。等弟弟买完牛乳糕上车，窦姀便出声问他：“那女孩很像是被爹娘故意遗弃的，你让人送她回家，不怕再遇上枣林村的事，被人讹一笔吗？”<br />
马车驶开，窦平宴坐好，看向她：“所以我让小年送她回去。要真是走丢的孩子，那再好不过，若是故意遗弃或者讹钱的，就改送举子仓去。小年他是个机灵人，眼尖着呢，懂得怎么行事。”<br />
窦姀又问：“上回你使了银子，好心救人，却反被诬陷，不曾后悔吗？”<br />
“阿姐不也不悔吗？”<br />
窦平宴说完，摸向她的脸便笑道：“帮，是大丈夫行走天地，无愧于自己的心。眼见有人即将走向灭亡，明明能帮一手，却未曾帮，自己心里反而不舒坦。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后话了。倘若真是作恶之人，我也必让他千百倍地还回来。”<br />
他能说出这番话，远在窦姀意料之外。<br />
那时路见不平，她想帮田月芽一把时，窦平宴却问她，阿姐这样帮，难道要帮尽天下人？
她突然看向窦平宴，意识到什么。<br />
一股很远很轻，却混浊的微恐漫过心头——枣林村方圆几里外没有别的村庄，人牙子竟然能事先备好布袋，知道田家那时候只有月芽一人，又能精准无误找上家门，那么必定是村里的人！<br />
或者极熟知田家的某个亲戚！<br />
而弟弟却说，要判田家别的罪......<br />
窦姀盯紧他，身子在发抖：“你...你是如何肯定，一定是田月芽的爹娘扮成人牙子，卖了月芽？”<br />
窦平宴见她害怕，把人揽在怀里。轻声说道：“我并不肯定，没有证据，也没有把握。你说，这个枣林村如此小，才五十来口人，邻舍们该更熟悉、热切往来才是。而田家，却没什么邻里肯走动。那夫妻俩都五十岁了，田月芽的哥才多大？跟咱们一样，十七。那不是三十三岁才生的孩子？”<br />
窦姀被弟弟搂在怀中，头回有种安神之感。<br />
脸颊边是他微烫的胸膛，和一颗砰砰跳动的心。<br />
她手指攥弄裙裳，耳朵却凝神听话，想起昨晚在院子吃饭时，那老媪与他们闲聊...提到自己十几岁就嫁给田老丈了。<br />
那为何，三十多岁才生孩子？<br />
......<br />
马车一路向西而行。<br />
这几日入冬，偶尔夜里下起鹅毛小雪。天愈发的冷，好在离江陵也不远，车队便也放慢脚程。<br />
行到第七日的时候，小年终于快马加鞭，从鄂州追回来。<br />
白日，灌木林有几只出来觅食的野雉，被窦平宴悉数用匕首掷中。<br />
野地篝火时，众人围坐一块。<br />
小年酣畅啃着烤腿，一边眉飞色舞说道：“二爷是不知，小的这一趟去衙门报官，都见了什么歹毒的人！”<br />
大家都有颗好奇的心，纷纷看向他。<br />
小年：“真让咱二爷猜中了，就是田家的爹娘自己扮人牙子，把女儿卖到妓馆去！那个叫田月芽的丫头，原先还蒙在鼓里，没人揭穿只怕到死还在妓院念爹娘来救呢！”<br />
小年大快朵颐，痛饮一口酒，又说道：“她那个哥，也不是善茬，从头到尾都知道妹妹被卖！嗳，但人知道就不说呢，因为卖掉妹妹，他爹娘才有钱给他娶媳妇！”<br />
窦姀听着，无声咽下馕饼。<br />
窦平宴又问小年：“没有了吗？”<br />
小年嘿嘿笑：“哪能就这样完了？”<br />
再一唾，呸道：“那对夫妇在生田月强前，生的六个都是女儿，全被他们养到八岁卖了！他们心思也真是毒，既要卖女儿，又不想做恶人，要女儿一辈子都念自己养育之恩。<br />
于是他们便扮成人牙子，把人打晕卖掉。有些给卖到妓馆里，有些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还有的直接转手卖给人牙子，送去别的州县，这些黑心钱只为了给儿子攒着，以后娶媳妇用！难怪田月强才十七，那俩夫妻都五十多了！”<br />
窦姀一顿，想起来月芽也是八岁。<br />
月芽那些个姐姐，都是长到月芽这么大的时候，被人牙子的爹娘卖掉了。<br />
而邻舍们显然能猜到田家不见的女儿都去了哪里，但他们管不着，也不敢管。田月芽还算好运的，能在妓馆被人救，但其他几个却......<br />
獠獠的火光中，窦姀看向小年。月芽和春莺的性情可太像了。她想向小年问月芽的下落，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问出口。<br />
罢了，知道又有何用呢？<br />
虽说生不由己，可后来的一切，不也是月芽自己选的路吗？<br />
......<br />
后来的几天，雪越下越大。天冷倒还是一回事，主要是雪地路滑，并不好行。<br />
这一路可谓十分不易。<br />
又接连行车一个多月，终于在腊月中旬，车队抵达了江陵。<br />
江陵，曾经她土生土长的地方。<br />
后来，又成了她想逃离的地方。<br />
而如今，她却再度被窦平宴带回来了。<br />
因为弟弟说，要回到我们的家。<br />
第74章 大雪<br />
抵达的这日, 腊月十七，天在下纷纷扬扬的大雪。<br />
马车徐徐进入江陵城。<br />
这一路走来，接近三个月，从秋天到深冬, 她和弟弟见过数不清的村落、连绵山脉、溪流, 见过莽莽的深夜，也见过鱼肚色天际浮出的第一抹曙光。<br />
见过黄昏, 一道残阳铺水中。也见过小镇入夜, 升起的万家灯火。<br />
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过这些路。有时带着她骑马, 眺望无边无际的绿野......有风的夜里, 两人本躺在绵柔的草地上说话，他会趁她吹醉了风, 悄悄低头亲来。<br />
秋至冬, 从农人在肥沃绿田中收稻子, 再到农田上铺下薄薄的冬雪...这样的时日既快又慢。<br />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自己挣扎了这么久，想要的到底是什么？<br />
虽说是因为那场谋杀, 弥留之际她发觉接受不了窦平宴的死, 鬼门关前应了他，要跟他一起回家，回到江陵，回到从前。<br />
她只是可以接受罢了, 那么她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呢？只是想要安定的日子？还是从前想要的不曾变过, 只是渐渐淡去呢？<br />
窦姀想不懂，也懒得想了。<br />
人本就要活得轻松, 然而去想这些，等到想明白，想出真谛，或许一辈子早过去了。<br />
车轮轱辘，在雪地留下两条长长的线。<br />
马车内燃着暖炉，香香萦萦。<br />
窦姀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被他拥在怀中，身上盖着厚绒的被褥。他的怀里很温暖，许是拥簇很久了，有她发间淡淡的清香。<br />
窦姀一动，从他怀中出来，他也就醒了。<br />
窦平宴睁开眼，抬手撩开车帘往外看。<br />
又放下，对身侧的人笑道：“已经进城到西街了，路不好走，马也赶得慢，还要些时辰才能到家。”<br />
她嗯了声。他大臂一伸，再度把人揽进怀里，尝试与她膝上的手十指相扣。<br />
很容易，指间穿插了进去，她已经不再抗拒了。<br />
窦平宴不知是那日河水下的一吻软化了她的心志，让她也生出些许情意，还是这几个月漫长行路的时日，让她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厮守。<br />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br />
比起从前她那么绝情，一点盼头都不给留，如今在他将计就计赴死的时候、在枣林村的时候，他至少能看出她对自己的真心。<br />
“你梨香院之人都好好的，还在呢。”<br />
窦平宴搂着她，在耳边轻语：“芝兰也好好的，还在祠堂做事。你当初可真是无情，骗完的我心，让我踏踏实实去上京，自个儿却走了。亏我怕你在家中落寞，给你留了那一匣子信，写了好几夜辛酸的，原都是白写的...”<br />
后来那些信，被他追人时带来了扬州。<br />
回程路上的时日太过漫长，又无聊，窦姀曾一封封打开看过，都是些情意绵绵，极酸牙的话。她看得耳红又窘迫，真是后悔打开看了。<br />
路上经过宵云斋，窦平宴及时叫停马车。<br />
下了杌子，看见不远处有个孩子蹲坐在街头。<br />
这么大的雪，女孩不过五六岁，身上脏兮兮的。<br />
但能看出来她十分的饿，时不时张望，目光只盯住那些卖包子烧饼、卖零嘴的小摊瞧。<br />
那女孩摸了摸，从上衣布袋里掏出一枚铜板。<br />
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她终于忍不住，揣着这枚铜板朝小贩走去。<br />
其中一个小贩不耐，赶走了人。<br />
“去去去，你这一个铜板还想买我的肉饼，打发叫花子呢？”<br />
孩子被驱赶走，神情落寞。<br />
冷得不停搓手。<br />
街头还有不少卖食物的小摊，可她一张望，却畏缩不敢再去了，怕自己像丧家犬一样又被驱走。<br />
小女孩回到原来的墙角，重新蹲坐时，一个拿包子的老媪却走过来，把两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她。<br />
那孩子感激抬头，狼吞虎咽吃起来。<br />
老媪摸她乱蓬蓬的头发，和蔼笑道：“你若还想吃，就跟阿婆走吧，阿婆家里还有好多吃的，不会让咱们幺幺饿肚子的。”<br />
这老媪分明是个人牙子。<br />
眼看着老媪就要把人接走，窦平宴急忙抬手，打发了小厮去截人。<br />
小厮眼疾手快，先制了人牙子，提人到窦平宴跟前。他只冷淡说了声，“送去衙门，让衙门来审。”<br />
另一个随从又把小女孩牵过来。<br />
窦平宴寻思了下，招呼人给她买些包子垫肚，又问了她家在哪里。<br />
听到女孩家在城郊，是跟爹娘进城时才走丢的，他便差遣小年，把这小女孩送回去。<br />
而这些，窦姀透过车窗都看见了。等弟弟买完牛乳糕上车，窦姀便出声问他：“那女孩很像是被爹娘故意遗弃的，你让人送她回家，不怕再遇上枣林村的事，被人讹一笔吗？”<br />
马车驶开，窦平宴坐好，看向她：“所以我让小年送她回去。要真是走丢的孩子，那再好不过，若是故意遗弃或者讹钱的，就改送举子仓去。小年他是个机灵人，眼尖着呢，懂得怎么行事。”<br />
窦姀又问：“上回你使了银子，好心救人，却反被诬陷，不曾后悔吗？”<br />
“阿姐不也不悔吗？”<br />
窦平宴说完，摸向她的脸便笑道：“帮，是大丈夫行走天地，无愧于自己的心。眼见有人即将走向灭亡，明明能帮一手，却未曾帮，自己心里反而不舒坦。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后话了。倘若真是作恶之人，我也必让他千百倍地还回来。”<br />
他能说出这番话，远在窦姀意料之外。<br />
那时路见不平，她想帮田月芽一把时，窦平宴却问她，阿姐这样帮，难道要帮尽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