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北境的风吹不向南，也种不了花。</p><p> 偏偏车马也慢，慢到一生，爱一个人都不够。</p><p> 我的佰軻，我的阿蔷。</p><p> 若是有来世，我愿做一只采蜜的鸟，做一只掇甜的蜂，好叫你这朵最美的花，能叫我一眼便认出。</p><p> ……</p><p> 快走到宫门口，尹元鹤拉住黎霏琳的袖子：</p><p> “你可是……最近因为，我没找你，气了？”</p><p> “既是要说了同我书信来往，”她摇了摇头，“我便知道你忙，亦或是有其他的，我都是心里明了的。现在的时机，我怎的敢耍些小性子，来讨挠你。”</p><p> 大人只是忽的红了耳朵，侧头，让眼里的光亮全全被遮挡住，小声的：</p><p> “若我说。我盼着你来讨挠我呢，就算是……”</p><p> 她想，做自己。做尹元鹤。</p><p> “就算是明知现下形势紧张？”</p><p> 她后半句还想说明知大人要推开自己，却又矛盾的难以割舍，要她一步一步，追着她，向她讨那些想给，又害怕给的东西。</p><p> 可最后还是刹住了。</p><p> “就算是。”</p><p> “就算是？”</p><p> “就算是。”</p><p> ……</p><p> 离开刘赟的居处，他适才终于明白，为何那处，会如此冷寒，叫人喘不上气，现在他心里也仿佛是有了这样一块大石。</p><p> 公公小声问：“皇上，去黎妃那吗？”</p><p> “不去。”</p><p> 公公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却也不见刘枞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见他，似乎是失去了些气力。</p><p> 察觉到公公的目光，刘枞叹了口气：</p><p> “陈公公，她近来可好？”</p><p> “回皇上的话…黎妃近日，饮食作息，一切如常。”</p><p>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好像感觉到自己有几颗眼泪，顺着指缝，淌下来——</p><p> “公公跟了我几年了？”</p><p> 陈公公迟疑半晌，开口。</p><p> “是自陛下记事起，就跟着您了。”</p><p> “嗯。”</p><p> “皇上？怎么了…”</p><p> “没怎么的。”</p><p> 伸出手抠了抠宫墙的皮，他特地贴着边，走得很靠右，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上头去，一步，一步。</p><p> 一步，一步，一步。</p><p> 刘枞一边抬起脚，一边沿着地上的大理石缝，一边就像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样，从快到慢，从慢到快，跳着，跑着，再慢走着。</p><p> 起伏着，就这么雀跃的，在空无一人，狭长，逼仄的宫道里，一个人就这么走，就像以前一样，就像未来一样。</p><p class="readinline"></p><p> ……路太长。</p><p> 走到了头，他突然转过头来，朝着陈公公大喊——</p><p> “公公！我们回去吧！”</p><p> 陈公公又是一阵恍惚，他顿了一下，而后也紧赶慢赶地跑上前去，一眼就看见那年轻的帝王，此刻脸上正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心里却没来由的恐慌起来，叫他。</p><p> 有种昙花一现的警觉。</p><p> ……</p><p> 几日后。</p><p> 黎霏琳照旧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煮了一盏热茶，小安子替她端上来一盘糕点，又小心翼翼地替她再续一盏，瞧着她看不出晴雨的表情，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p><p> “小安子，可是有话要对我说？”</p><p>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拿来块糕点，轻咬。</p><p> “……是有。”</p><p> “说就是了。”</p><p> 小安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踌躇着：</p><p> “皇上……半月都未来了。”</p><p> “嗯哼，”黎霏琳挑了挑眉，正要抬眸，桃花眼却被阳光闪到，不在意的眯了眯，“还有？”</p><p> “我听闻，皇上……”</p><p> “他宠幸了一个宫女，对吧。”</p><p> 出小安子的意料，娘娘似乎完全都不在意似的，只是抿了口茶：</p><p> “小安子，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是不懂皇上，也不够懂我。”</p><p> “帝王多情，大可不必在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位高权重，没什么人能死咬着这个所谓的爱情，一辈子充饥，更别提是他这种活在皇家的人。爱亦或是不爱，同背不背叛，本质，你觉得相干么？”</p><p> 小安子听得云里雾里，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不小心把茶盏碰倒，碎在地上，他急忙就要跪下，却被黎霏琳拉住。</p><p> “你可知答案？”</p><p> “回娘娘的话，小安子觉着，大抵是相干的吧。”</p><p> ……她轻笑一声，勾了勾唇。</p><p> “不爱，背叛，那太简单，追求肉体之欢，性与爱难以割舍，既没有爱，也就没有性，可人又是追求这些底层欲望的，世间的烟花柳巷，不就以此为营生么。可爱，却又太可悲，浅爱，浅尝辄止，君子之交，自然是好，可偏偏少有人能做到。爱一个人，换做我，我便会喜欢她的身体，爱她的灵魂，想同她亲近。这发于心，于我而言，难止乎礼，更别提自然繁衍生息，交媾，那再基本不过，也是极易得到欢愉的路子。我若是得到了你她的身体，我就要深爱，我就要很爱她。越爱，人便越珍惜。”</p><p> “小安子大抵是不知，可爱一个人，是满眼满心，是如同漫溢的茶盏，你倒的时候，明明认为自己已经倒不下来，可它偏偏又还没有满出来。”</p><p> “爱，就会奋不顾身。这是万种灵药都得不来的一种力量，胜过千军万马，也是人一辈子，最该珍视，最不能忘。”</p><p> “爱太强大了。是要叫你忘却一切，是要叫你舍弃理智，是要叫你把自己全全交付的。”</p><p> 她的声音变高了，可却有陡然的低落下来。</p><p> “可是太爱了，总也会过载。”</p><p> “倘若你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一人，要同他做生意，可那人嘴上答应，却少见给你的回应，冷静下来的时候，小安子，我问你，你可会害怕那人偷的你底裤都不剩？”</p><p> “自然是要怕的。”</p><p> “除了为爱痴傻的疯子，人，都是会怕这样的情况的。有人就是这样。”</p><p> “当他终于发现一个真相的时候，那这杯满溢的滚烫的茶水，会摔碎，会炸开，那么多滚烫的水，溅到人的手上，可是很疼很疼的。这么一杯滚茶，就好比盛大的爱，爱到极致，爱到胜过你自己，当突然被事情策反，当突然醒悟，那样的背叛，是如同狂风骤雨，是远胜于不爱的。”</p><p> “不爱，所以不在乎；爱，所以就会恨。”</p><p class="readinlin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