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姬上了轿子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个涂安生搬离此处，若是被大和尚瞧见了她一颗向佛之心，那不得教个够？<br />
那怎么行！<br />
都怪大和尚，好为人师！<br />
正带病上早课的法海，突然打了个喷嚏。<br />
弟子见他面色不好，建议道：“方丈，还是身体要紧，弟子们自己论道也行。”<br />
法海想了想，放下手上经卷，“那你们论道，我在旁听听。”<br />
弟子急眼，“让您回去歇！”<br />
法海摇摇头，“开始吧，我听听你们的观点。”<br />
青姬到的时候僧侣们刚下早课，她在藏经阁候着。<br />
半晌也没等来法海，这次她也不闹，守门的弟子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互看一眼，对青姬道：“女施主可是约了方丈？”<br />
青姬不满地蹙眉，“我来上他多少次课了，你觉得呢？”<br />
弟子心道早课已经下了这么久，若方丈要来早该来了，便道：“方丈这几日身体不适，许是休息去了，不如女施主改日再来。”<br />
青姬垂眸，大和尚这是要避她了。<br />
她早猜到了，本来上次大和尚选择坦诚而不是直接回避，并不是为了向她表达什么，而且一种对磊落的“认罪”。<br />
但她当时太欢喜，逾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现在好了，大和尚不理她了。<br />
不过……<br />
青姬从怀里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仔细看了会儿。<br />
将纸折好收起来，她转身离开藏经阁。<br />
哼，还好她早有准备。<br />
庆幸她看上的大和尚是金山寺主持，找他行踪不算难。<br />
已经下了早课，大殿一角论道却论得热烈，法海含笑点头，觉得弟子们论得妙。<br />
青姬二指并拢立于胸前，一施法，一直敛着的妖气弥散开，法海温和的眉目一紧，回顾殿门，瞥见一角青色衣裙。<br />
正好藏经阁的弟子来报：“那个姑娘走了。”<br />
总不能任由她满寺乱跑。<br />
法海道：“知道了，如果她再来，让她进去等。”言罢双手快速结印，将藏经阁的法阵压制住了。<br />
果然弟子回去的时候那姑娘又在了。<br />
方丈真是料事如神。<br />
弟子便开了门让她进去。<br />
青姬得逞地笑了笑，蹦进藏经阁。<br />
等得无聊，想起那小妖想要的经书，她便走到书架前翻找起来。到时候给那小妖翻一翻过过眼瘾，再把她打发走，免得让她和大和尚遇见了。<br />
《论无戒律》……<br />
青姬在一楼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直到找到上了三楼，在一片淡淡的佛光里瞧见了。<br />
她信手抽出翻阅，扉页发着淡淡的光，柔和圣洁。<br />
“瞧着就是好书。”青姬点点头，“那小妖还有点眼光。”说着将佛经收入衣袖，又兜兜转转地翻阅起其他佛经。<br />
“你为何上三楼？”<br />
青姬正看得入神，闻言转眸，“我就是想看看上面都有什么书。”她扬了扬手里的《金刚经》，笑道：“现在我自己都能看懂大部分了！”<br />
法海敛眉，见她身上竟沾染了三楼经卷的佛光！<br />
若不是他曾给她印上过他的佛印又解除过，加之常常给她授课让她近身沾染了他的佛气，不然这里笼罩的佛光能把她烧成灰！<br />
还这么淡定的看书……<br />
“下来。”他冷道。<br />
青姬悻悻地把书放回原位，“凶什么凶，不看就不看。”<br />
法海带青姬下楼，“以后不许上三楼。”想了想，“二楼也尽量不要去。”<br />
“为什么？”<br />
“你都知道佛法对你们妖道不友好，还敢在藏经阁乱跑！也怪我，是我压制了阵法让你不知道藏经阁的深浅。”<br />
青姬闭了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br />
见他不说话了，青姬幽幽道：“你为什么躲我？”<br />
“我没有躲你。”<br />
“你有。”<br />
法海驻足回首，“若真要躲，你怎么都找不到我。”<br />
他那冷淡的模样让青姬心口一窒，虽然很想冲他发脾气让他万不可如此，但……<br />
要忍耐。<br />
法海不吃这套，她必须以理服人。<br />
青姬敛眸，昂起下巴，端出比他还冷的脸，“大师这么说，可真让青姬困惑。”<br />
两人已经下到了一楼，青姬兀自朝着她往日学法的桌子走去，“青姬敬畏佛法，又想得道，所以求得大师授课，可无奈大师瑶花琪树昆山片玉，让青姬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无一不陷入我执，上次青姬乱花迷眼，对大师出言不逊是为大过，这点还请大师原谅。”说着矮身盈盈一拜。<br />
“好在，所学佛法终究是渗入我心，在不断研习中青姬忽然明悟……”她面上露出豁然开朗的喜悦，“不管是此刻的青姬还是大师，都是不断变幻的色相，都是空，正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青姬与大师的本质都是‘性空’，此相遇是‘性空’，这些皆是‘缘起性空’，由因缘和合所生，所谓的‘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说的正是这个道理！”<br />
青姬望向法海，眼神纯粹，“任何事物，包括你我，一旦因缘散失，事物本身也就化为乌有，变成了“空”，既然我们都会归于‘空’，那么因缘际会便失去意义，成为‘尘’。”<br />
她双目明澈，讲至兴起还屈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青姬对大师的感情是‘尘’，慧能大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与其将终究要散的缘变成尘，不如此刻放下，就地修佛，方为上策！”<br />
她欣然抬眸，像虔诚信徒突然通达佛理，满是豁然和喜悦，“是吧，大师？”<br />
法海的震惊难以言喻。初雪时他才领她入佛道，暮冬的大雪还未完，她就能倒反天罡和他论道了。<br />
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br />
总之，伶牙俐齿，巧言善辩。<br />
法海沉吟良久。<br />
青姬努力回想刚刚那小妖涂安生渴望佛法的模样，模仿着那神态，期盼道：“青姬在大师这里学完意犹未尽，回家手不释卷，觉得内心通达，果然……”<br />
她漂亮的眼眸炸开惊喜，“佛法能让人脱离五阴炽盛的苦海，之前向往大师而不可得的痛苦逐渐消弭，青姬才觉出佛法的精妙之处！其与患得患失不如潜心学佛……青姬对大师感激不尽，还望大师垂怜，继续教导青姬学佛，好让佛理存于我心……”<br />
话音未落，法海忽然笑了。<br />
他笑得压抑，见她明眸望来，他抬指抵唇，轻咳一声，“阿弥陀佛……”<br />
青姬拧着眉瞪他，那眉心能夹死蚊子。<br />
“大师好不讲道理，青姬是发自内心推崇佛法，不求达到妙明真心的无我之境，只求摆脱四谛之苦。”她讪讪道。<br />
法海颔首，敛了笑意，正色道：“青姬姑娘有大智慧，说得极是，法海失礼。”<br />
青姬捏着袖子揉了揉，小心翼翼问道：“那……大师今日教法吗？”
那怎么行！<br />
都怪大和尚，好为人师！<br />
正带病上早课的法海，突然打了个喷嚏。<br />
弟子见他面色不好，建议道：“方丈，还是身体要紧，弟子们自己论道也行。”<br />
法海想了想，放下手上经卷，“那你们论道，我在旁听听。”<br />
弟子急眼，“让您回去歇！”<br />
法海摇摇头，“开始吧，我听听你们的观点。”<br />
青姬到的时候僧侣们刚下早课，她在藏经阁候着。<br />
半晌也没等来法海，这次她也不闹，守门的弟子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互看一眼，对青姬道：“女施主可是约了方丈？”<br />
青姬不满地蹙眉，“我来上他多少次课了，你觉得呢？”<br />
弟子心道早课已经下了这么久，若方丈要来早该来了，便道：“方丈这几日身体不适，许是休息去了，不如女施主改日再来。”<br />
青姬垂眸，大和尚这是要避她了。<br />
她早猜到了，本来上次大和尚选择坦诚而不是直接回避，并不是为了向她表达什么，而且一种对磊落的“认罪”。<br />
但她当时太欢喜，逾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现在好了，大和尚不理她了。<br />
不过……<br />
青姬从怀里掏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仔细看了会儿。<br />
将纸折好收起来，她转身离开藏经阁。<br />
哼，还好她早有准备。<br />
庆幸她看上的大和尚是金山寺主持，找他行踪不算难。<br />
已经下了早课，大殿一角论道却论得热烈，法海含笑点头，觉得弟子们论得妙。<br />
青姬二指并拢立于胸前，一施法，一直敛着的妖气弥散开，法海温和的眉目一紧，回顾殿门，瞥见一角青色衣裙。<br />
正好藏经阁的弟子来报：“那个姑娘走了。”<br />
总不能任由她满寺乱跑。<br />
法海道：“知道了，如果她再来，让她进去等。”言罢双手快速结印，将藏经阁的法阵压制住了。<br />
果然弟子回去的时候那姑娘又在了。<br />
方丈真是料事如神。<br />
弟子便开了门让她进去。<br />
青姬得逞地笑了笑，蹦进藏经阁。<br />
等得无聊，想起那小妖想要的经书，她便走到书架前翻找起来。到时候给那小妖翻一翻过过眼瘾，再把她打发走，免得让她和大和尚遇见了。<br />
《论无戒律》……<br />
青姬在一楼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直到找到上了三楼，在一片淡淡的佛光里瞧见了。<br />
她信手抽出翻阅，扉页发着淡淡的光，柔和圣洁。<br />
“瞧着就是好书。”青姬点点头，“那小妖还有点眼光。”说着将佛经收入衣袖，又兜兜转转地翻阅起其他佛经。<br />
“你为何上三楼？”<br />
青姬正看得入神，闻言转眸，“我就是想看看上面都有什么书。”她扬了扬手里的《金刚经》，笑道：“现在我自己都能看懂大部分了！”<br />
法海敛眉，见她身上竟沾染了三楼经卷的佛光！<br />
若不是他曾给她印上过他的佛印又解除过，加之常常给她授课让她近身沾染了他的佛气，不然这里笼罩的佛光能把她烧成灰！<br />
还这么淡定的看书……<br />
“下来。”他冷道。<br />
青姬悻悻地把书放回原位，“凶什么凶，不看就不看。”<br />
法海带青姬下楼，“以后不许上三楼。”想了想，“二楼也尽量不要去。”<br />
“为什么？”<br />
“你都知道佛法对你们妖道不友好，还敢在藏经阁乱跑！也怪我，是我压制了阵法让你不知道藏经阁的深浅。”<br />
青姬闭了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br />
见他不说话了，青姬幽幽道：“你为什么躲我？”<br />
“我没有躲你。”<br />
“你有。”<br />
法海驻足回首，“若真要躲，你怎么都找不到我。”<br />
他那冷淡的模样让青姬心口一窒，虽然很想冲他发脾气让他万不可如此，但……<br />
要忍耐。<br />
法海不吃这套，她必须以理服人。<br />
青姬敛眸，昂起下巴，端出比他还冷的脸，“大师这么说，可真让青姬困惑。”<br />
两人已经下到了一楼，青姬兀自朝着她往日学法的桌子走去，“青姬敬畏佛法，又想得道，所以求得大师授课，可无奈大师瑶花琪树昆山片玉，让青姬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无一不陷入我执，上次青姬乱花迷眼，对大师出言不逊是为大过，这点还请大师原谅。”说着矮身盈盈一拜。<br />
“好在，所学佛法终究是渗入我心，在不断研习中青姬忽然明悟……”她面上露出豁然开朗的喜悦，“不管是此刻的青姬还是大师，都是不断变幻的色相，都是空，正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青姬与大师的本质都是‘性空’，此相遇是‘性空’，这些皆是‘缘起性空’，由因缘和合所生，所谓的‘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说的正是这个道理！”<br />
青姬望向法海，眼神纯粹，“任何事物，包括你我，一旦因缘散失，事物本身也就化为乌有，变成了“空”，既然我们都会归于‘空’，那么因缘际会便失去意义，成为‘尘’。”<br />
她双目明澈，讲至兴起还屈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青姬对大师的感情是‘尘’，慧能大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与其将终究要散的缘变成尘，不如此刻放下，就地修佛，方为上策！”<br />
她欣然抬眸，像虔诚信徒突然通达佛理，满是豁然和喜悦，“是吧，大师？”<br />
法海的震惊难以言喻。初雪时他才领她入佛道，暮冬的大雪还未完，她就能倒反天罡和他论道了。<br />
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br />
总之，伶牙俐齿，巧言善辩。<br />
法海沉吟良久。<br />
青姬努力回想刚刚那小妖涂安生渴望佛法的模样，模仿着那神态，期盼道：“青姬在大师这里学完意犹未尽，回家手不释卷，觉得内心通达，果然……”<br />
她漂亮的眼眸炸开惊喜，“佛法能让人脱离五阴炽盛的苦海，之前向往大师而不可得的痛苦逐渐消弭，青姬才觉出佛法的精妙之处！其与患得患失不如潜心学佛……青姬对大师感激不尽，还望大师垂怜，继续教导青姬学佛，好让佛理存于我心……”<br />
话音未落，法海忽然笑了。<br />
他笑得压抑，见她明眸望来，他抬指抵唇，轻咳一声，“阿弥陀佛……”<br />
青姬拧着眉瞪他，那眉心能夹死蚊子。<br />
“大师好不讲道理，青姬是发自内心推崇佛法，不求达到妙明真心的无我之境，只求摆脱四谛之苦。”她讪讪道。<br />
法海颔首，敛了笑意，正色道：“青姬姑娘有大智慧，说得极是，法海失礼。”<br />
青姬捏着袖子揉了揉，小心翼翼问道：“那……大师今日教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