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曾聊到，经过短暂的慌张过后，对上对方那一双阴鸷的眸，沈兰蘅竟有少许轻松。<br />
与他相比，如今情绪汹涌的，是正站在自己身前的郦酥衣。<br />
她沉着一双眸，对他说：“过来。”<br />
军帐并不大，二人相隔不远，沈兰蘅没走上两步，便已到男人身前。<br />
他抬起一双杏花眸。<br />
火盆里炭火烈烈，“滋啦滋啦”作响。<br />
郦酥衣紧盯着他的右手。<br />
“伸手。”<br />
她语气不善。<br />
离得极近，沈兰蘅能感受到对方那竭力抑制的情绪。<br />
她将手指一点点攥紧，双手攥握成拳，手背之上，隐隐冒出青筋。<br />
他自知无法藏匿，索性便抬了抬袖子，取出那盒被遮挡住的桃花粉。<br />
郦酥衣接过桃花粉，以食指作勺。那粉末顷即于指腹间细细化开，将她的手指敷得雪白一片。<br />
男人的眼神冷了冷。<br />
她再度伸手，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紧绷的颈面。<br />
果不其然。<br />
她右手力道加重了些，手指所及之处，涂抹出一道又一道新鲜的绯痕。<br />
涂到最后，她情难自禁，手指竟开始暗暗发抖！<br />
郦酥衣瞧着身前的少女，尽量平缓着语气，发问：“她碰你了么？”<br />
盆中香炭燃得正好，火光热悠悠的，<br />
沈兰蘅紧抿着唇，并未出声。<br />
见状，男人又咬了咬牙，右手将脂粉盒捏得“嘎吱”作响。<br />
她沉下声，命令道：<br />
“沈兰蘅，说话。”<br />
男人目光逼人，宛若一把利剑，直朝他袭来。<br />
“沈兰蘅，玉霜她碰你了吗？”<br />
沈兰蘅就这般站在那里，听着身前之人再度出声。待她说出那后半句话时，沈兰蘅竟于对方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br />
见他不答，郦酥衣似乎默认。<br />
长夜微黯，男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br />
“这是第几次。”她有着一张与玉霜一模一样的脸，那双凤眸紧阖，鸦睫轻轻颤抖着。<br />
待她再睁开眼时，眸底竟有一闪而过的哀色。<br />
身前之人微屏着呼吸，问他：“沈兰蘅，你们背着他，做了多少次？”<br />
闻言，少女不由得一怔神。<br />
他知晓郦酥衣躁郁，知晓她口无遮拦，也没有精力再去与此人做无用的周旋。他曾在无数个受辱的夜晚后劝诫自己——她是疯子，郦酥衣是疯子，与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无用的，反抗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只会让她的言行愈发疯狂。<br />
他不要理会她。<br />
不要激怒她。<br />
就像上次马车后那般，无视她的存在，将她视若空气。<br />
自己斗不过她。<br />
可眼下，听着郦酥衣那满带着侮辱的言语，沈兰蘅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皱了皱眉头，声音渐冷：“郦酥衣，你在说什么？”<br />
迎上对方的目光，沈兰蘅只觉得抗拒，亦有什么沉重之物堵在自己胸膛之处，让他将真相不吐不快。<br />
“他与玉霜，从未做那种事。”<br />
闻言，对方不禁“噗嗤”一声，冷笑出来：<br />
“沈兰蘅，你真当他是傻子。”<br />
郦酥衣看着他颈间的红痕，眸底冷意更甚。<br />
“沈兰蘅，是，他是比玉霜好骗，但他也不是你三言两语，便可随便打发的。”<br />
男人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他，夜色森森，她的声音愈发癫狂。<br />
“她都这般了，沈兰蘅，她都与你这般了！你居然还与他说，你们二人并未苟且，并未做过那种事？你当他是傻，还是当他是五岁稚童！玉霜她怎可忍得住，她怎能忍得……”<br />
对方忽然一吞声，眼底竟露出受伤的神色。<br />
沈兰蘅被她的话呛到，哑然失笑。<br />
“随便你如何想。”<br />
趁着郦酥衣发怔，他伸出手，接过对方手中脂粉。<br />
离京得匆忙，他未来得及好好收拾妆奁，身上带的东西不多，就只有这一盒桃花粉。<br />
他方欲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还未来得及转身，手腕便被人猛握住。<br />
对方一双乌眸死死盯着他：“他将你从京都带到西疆，不是看你们二人如何恩爱的。”<br />
处于他腕间的力道渐渐加紧，紧得完全禁锢住他的行动，就这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嘎吱”作响。<br />
沈兰蘅再度皱眉，声音里已有些不耐。<br />
即便是生气，他的声音也柔柔的，不似旁人那般尖利。<br />
“郦酥衣，你松开他。”<br />
郦酥衣仍紧紧抓着他，摇头：“他不松。”她非但不松开，似乎担心他跑掉，那只手反而攥得愈发紧。<br />
男人目光灼烈，依旧盯着他那纤纤玉颈，以及雪白肌肤之上，那一道道鲜明刺目的红痕。<br />
她神色怔怔，伸出另一只手，似乎还想要去触摸。<br />
瞧着那沾满了桃花粉的手指，沈兰蘅只觉得通体生寒。<br />
他眉心紧蹙着，低斥道：<br />
“够了！”<br />
对方将他手腕攥得极疼，让他原本白皙纤细的皓腕间，也多了道红痕。<br />
自望月阁到兰香院，自马车里到如今的军帐间。<br />
他忍了一路，他默默忍了郦酥衣一路。<br />
他一味地忍让，换得的却是对方得寸进尺的羞辱，是他愈发不能直视丈夫的愧疚。<br />
她让自己不能直视玉霜，让自己不敢去直视玉霜。<br />
不敢去触摸那样一个温柔美好的人。<br />
沈兰蘅深吸了一口气，眸光颤抖着，尽量平声道：<br />
“郦酥衣，他是玉霜的正妻，并非你的妻子。”<br />
他不想再这般，不愿再这般。<br />
“郦酥衣，你既只相信你所认为的，那他便告诉你——他与玉霜，苟且迎合为假，心意相通才是真。郎君心悦于他，他已心悦于她。从始至终，他所欢喜的便是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既是两情相悦，又何来苟且之说？”<br />
一开始，迎他入府的是玉霜，与他拜堂的是玉霜，他要嫁的，同样也是玉霜。<br />
更何况他如今真正爱上的、心心念念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国公府的世子玉霜，而非她郦酥衣！<br />
沈兰蘅受够了这样的日子。<br />
再这般与对方假意迎合，他怕自己要疯掉！<br />
果不其然，就在沈兰蘅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神色猛地一怔。不过顷刻之间，周遭的灯火黯淡下来，她的面容已变得煞白一片。<br />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br />
她面容灰败，一时间，像是还未缓过神。<br />
冷风宛若冷刀，吹涌入军帐。<br />
帐中炭火微熄，冷意如潮水般生起，将二人身形包裹着，亦将这满帐子的夜色挤得愈发狭窄逼仄。<br />
今日早间阳光虽好，可到了夜里，星辰却是寥落。<br />
月亮藏在乌云深处，灰蒙蒙的，看不见影儿。<br />
男人眼中光影亦是一闪即灭。<br />
郦酥衣眸光死寂，眼底情绪却是汹涌不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于他耳边低低出声：<br />
“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沈兰蘅，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br />
“……”<br />
“你既已是他的人，又怎能去做她人的女人？你既跟了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旁人辗转贪欢……沈兰蘅，你怎么可以……”<br />
不等她喃喃完。<br />
少女用一只手将桃花粉重新收回妆奁中，继而转过身，将她的话语截断。<br />
“他从未跟了你。”<br />
他性子柔和，一张脸更生得清丽无害。<br />
郦酥衣猛地抬头，只见他用温和的声音，说出那冷冰冰的话语：<br />
“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你强迫。”
与他相比，如今情绪汹涌的，是正站在自己身前的郦酥衣。<br />
她沉着一双眸，对他说：“过来。”<br />
军帐并不大，二人相隔不远，沈兰蘅没走上两步，便已到男人身前。<br />
他抬起一双杏花眸。<br />
火盆里炭火烈烈，“滋啦滋啦”作响。<br />
郦酥衣紧盯着他的右手。<br />
“伸手。”<br />
她语气不善。<br />
离得极近，沈兰蘅能感受到对方那竭力抑制的情绪。<br />
她将手指一点点攥紧，双手攥握成拳，手背之上，隐隐冒出青筋。<br />
他自知无法藏匿，索性便抬了抬袖子，取出那盒被遮挡住的桃花粉。<br />
郦酥衣接过桃花粉，以食指作勺。那粉末顷即于指腹间细细化开，将她的手指敷得雪白一片。<br />
男人的眼神冷了冷。<br />
她再度伸手，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紧绷的颈面。<br />
果不其然。<br />
她右手力道加重了些，手指所及之处，涂抹出一道又一道新鲜的绯痕。<br />
涂到最后，她情难自禁，手指竟开始暗暗发抖！<br />
郦酥衣瞧着身前的少女，尽量平缓着语气，发问：“她碰你了么？”<br />
盆中香炭燃得正好，火光热悠悠的，<br />
沈兰蘅紧抿着唇，并未出声。<br />
见状，男人又咬了咬牙，右手将脂粉盒捏得“嘎吱”作响。<br />
她沉下声，命令道：<br />
“沈兰蘅，说话。”<br />
男人目光逼人，宛若一把利剑，直朝他袭来。<br />
“沈兰蘅，玉霜她碰你了吗？”<br />
沈兰蘅就这般站在那里，听着身前之人再度出声。待她说出那后半句话时，沈兰蘅竟于对方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br />
见他不答，郦酥衣似乎默认。<br />
长夜微黯，男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br />
“这是第几次。”她有着一张与玉霜一模一样的脸，那双凤眸紧阖，鸦睫轻轻颤抖着。<br />
待她再睁开眼时，眸底竟有一闪而过的哀色。<br />
身前之人微屏着呼吸，问他：“沈兰蘅，你们背着他，做了多少次？”<br />
闻言，少女不由得一怔神。<br />
他知晓郦酥衣躁郁，知晓她口无遮拦，也没有精力再去与此人做无用的周旋。他曾在无数个受辱的夜晚后劝诫自己——她是疯子，郦酥衣是疯子，与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无用的，反抗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只会让她的言行愈发疯狂。<br />
他不要理会她。<br />
不要激怒她。<br />
就像上次马车后那般，无视她的存在，将她视若空气。<br />
自己斗不过她。<br />
可眼下，听着郦酥衣那满带着侮辱的言语，沈兰蘅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皱了皱眉头，声音渐冷：“郦酥衣，你在说什么？”<br />
迎上对方的目光，沈兰蘅只觉得抗拒，亦有什么沉重之物堵在自己胸膛之处，让他将真相不吐不快。<br />
“他与玉霜，从未做那种事。”<br />
闻言，对方不禁“噗嗤”一声，冷笑出来：<br />
“沈兰蘅，你真当他是傻子。”<br />
郦酥衣看着他颈间的红痕，眸底冷意更甚。<br />
“沈兰蘅，是，他是比玉霜好骗，但他也不是你三言两语，便可随便打发的。”<br />
男人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他，夜色森森，她的声音愈发癫狂。<br />
“她都这般了，沈兰蘅，她都与你这般了！你居然还与他说，你们二人并未苟且，并未做过那种事？你当他是傻，还是当他是五岁稚童！玉霜她怎可忍得住，她怎能忍得……”<br />
对方忽然一吞声，眼底竟露出受伤的神色。<br />
沈兰蘅被她的话呛到，哑然失笑。<br />
“随便你如何想。”<br />
趁着郦酥衣发怔，他伸出手，接过对方手中脂粉。<br />
离京得匆忙，他未来得及好好收拾妆奁，身上带的东西不多，就只有这一盒桃花粉。<br />
他方欲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还未来得及转身，手腕便被人猛握住。<br />
对方一双乌眸死死盯着他：“他将你从京都带到西疆，不是看你们二人如何恩爱的。”<br />
处于他腕间的力道渐渐加紧，紧得完全禁锢住他的行动，就这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嘎吱”作响。<br />
沈兰蘅再度皱眉，声音里已有些不耐。<br />
即便是生气，他的声音也柔柔的，不似旁人那般尖利。<br />
“郦酥衣，你松开他。”<br />
郦酥衣仍紧紧抓着他，摇头：“他不松。”她非但不松开，似乎担心他跑掉，那只手反而攥得愈发紧。<br />
男人目光灼烈，依旧盯着他那纤纤玉颈，以及雪白肌肤之上，那一道道鲜明刺目的红痕。<br />
她神色怔怔，伸出另一只手，似乎还想要去触摸。<br />
瞧着那沾满了桃花粉的手指，沈兰蘅只觉得通体生寒。<br />
他眉心紧蹙着，低斥道：<br />
“够了！”<br />
对方将他手腕攥得极疼，让他原本白皙纤细的皓腕间，也多了道红痕。<br />
自望月阁到兰香院，自马车里到如今的军帐间。<br />
他忍了一路，他默默忍了郦酥衣一路。<br />
他一味地忍让，换得的却是对方得寸进尺的羞辱，是他愈发不能直视丈夫的愧疚。<br />
她让自己不能直视玉霜，让自己不敢去直视玉霜。<br />
不敢去触摸那样一个温柔美好的人。<br />
沈兰蘅深吸了一口气，眸光颤抖着，尽量平声道：<br />
“郦酥衣，他是玉霜的正妻，并非你的妻子。”<br />
他不想再这般，不愿再这般。<br />
“郦酥衣，你既只相信你所认为的，那他便告诉你——他与玉霜，苟且迎合为假，心意相通才是真。郎君心悦于他，他已心悦于她。从始至终，他所欢喜的便是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既是两情相悦，又何来苟且之说？”<br />
一开始，迎他入府的是玉霜，与他拜堂的是玉霜，他要嫁的，同样也是玉霜。<br />
更何况他如今真正爱上的、心心念念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国公府的世子玉霜，而非她郦酥衣！<br />
沈兰蘅受够了这样的日子。<br />
再这般与对方假意迎合，他怕自己要疯掉！<br />
果不其然，就在沈兰蘅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神色猛地一怔。不过顷刻之间，周遭的灯火黯淡下来，她的面容已变得煞白一片。<br />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br />
她面容灰败，一时间，像是还未缓过神。<br />
冷风宛若冷刀，吹涌入军帐。<br />
帐中炭火微熄，冷意如潮水般生起，将二人身形包裹着，亦将这满帐子的夜色挤得愈发狭窄逼仄。<br />
今日早间阳光虽好，可到了夜里，星辰却是寥落。<br />
月亮藏在乌云深处，灰蒙蒙的，看不见影儿。<br />
男人眼中光影亦是一闪即灭。<br />
郦酥衣眸光死寂，眼底情绪却是汹涌不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于他耳边低低出声：<br />
“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沈兰蘅，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br />
“……”<br />
“你既已是他的人，又怎能去做她人的女人？你既跟了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旁人辗转贪欢……沈兰蘅，你怎么可以……”<br />
不等她喃喃完。<br />
少女用一只手将桃花粉重新收回妆奁中，继而转过身，将她的话语截断。<br />
“他从未跟了你。”<br />
他性子柔和，一张脸更生得清丽无害。<br />
郦酥衣猛地抬头，只见他用温和的声音，说出那冷冰冰的话语：<br />
“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你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