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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哥,先前搬国棉厂宿舍,你给了一块新的棉花被让我盖,这个我也一次性还清了。”<br />
“别了,我不急着要,以后你攒够了钱再还。”<br />
“不用,我有钱呢,”姜湘说,“厂里给我发了二十块工资,再过几天就是二月底,到时候又该发工资了。”<br />
所以她手里真有钱。<br />
按理说,每个月十八块二十块的工资,拿去粮店副食店买米面粮油,吃饱饭都够呛。<br />
但最近这一段日子,有梁远洲明里暗里补贴,又是给她房间里搬米面又是带她下馆子,在吃饭上面,她当真没怎么花钱。<br />
想了想,姜湘掰着手指细细算了一笔账,“冬青哥,你那床被子,得有八斤重了,八斤棉花票,还有扯的棉布,这也得要不少布票……这些票得容我凑一凑,钱先给你还清了。”<br />
可惜她空有钱,没法很快攒够布票棉花票。<br />
棉花票先不说,只说布票。<br />
这年头,布票也是稀缺东西,城镇居民,每人每年三尺三,再多就没了。<br />
所以老一辈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br />
这就是当下社会最真实的写照了。<br />
那头梁远洲听见姜湘说的话,走过来直接道:“正好我有票,还差多少布票棉花票?我看看够不够。”<br />
“啊?”姜湘别扭地戳戳他胳膊,有点不大好意思。<br />
梁远洲不跟她见外,夺了她手里的钱,把她推到自己身后,然后和苗冬青道:“湘湘欠了你多少,我一次性帮她还清。”<br />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其中布票棉花票占了大半。<br />
也是巧的很,前天他去黑市转了一趟,正巧收来了不少票,原本是想着给湘湘多做两件新衣裳……<br />
见他眼睛眨也不眨拿出如此多的票,苗冬青整个人都看傻了。<br />
林娇娇也是愣得久久回不过神。<br />
梁远洲不怕他们知道自己有钱有票,他的钱和票券虽然来处不大光彩,但明面上,他应当是有钱的。<br />
只是外人不清楚而已。<br />
梁父早些年在组织底下做事,立过大功,具体什么功劳梁远洲也不清楚。<br />
梁父因为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英年早逝。<br />
也因此,这些年组织一直给发放补贴,最初发的钱并不多,一个月三块四块的,后来一年又一年涨上来,到如今,存折上每个月都能多二十块。<br />
梁远洲从来不曾动过这本存折,他是打算当老婆本的,里面攒的钱越多越好,记得好像已经有上千块了。<br />
姜湘浑然不知梁远洲还偷藏了一个小金库呢!<br />
梁远洲草草算了一笔账,他是混黑市的,清楚市场价——八斤重的棉花被,棉花票要八斤,布票至少十四尺,另外再掏七八块钱。<br />
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凑够了这些票,再加上一张大团结,只多不少,交给苗冬青。<br />
“多谢你从前关照湘湘,以后她有我照顾,你可以放心。”<br />
“………”苗冬青脸色古怪,倒也不必这么说。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说得他已经铁板钉钉要把人娶过门了似的。<br />
没睡醒吧他。<br />
第61章<br />
苗冬青离开时, 姜湘没忘记拉着他低声叮嘱,“最近下雪下得多,设备啦电路啦最容易出故障, 机械厂若是派你出外勤,你别傻乎乎一个人去,拉着工友一块去,知道不?”<br />
“放心, 我干电工这么长时间, 出不了什么事。”苗冬青挥挥手。<br />
“那也得注意安全啊。”姜湘语气着急。<br />
“知道了。”显然不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br />
看着他骑着自行车和林娇娇消失在夜色中, 姜湘心中一阵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甚至于让她感到焦虑惶恐。<br />
就好像, 曾经她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苗冬青消失不见。<br />
姜湘站原地怔愣许久。<br />
“怎么了?”梁远洲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大对劲。<br />
姜湘抿抿唇,不知道怎么说, 想了想, 不抱希望地问他道:“小梁同志, 你认识机械厂的人吗?最好是机修车间的……”<br />
“认识是认识。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个兄弟在机械厂保卫科,巡逻队的。”<br />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一时想不起来。<br />
梁远洲敲她脑壳,阴森森道:“咱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在火车站!你跟我打听宋有金!”<br />
宋有金不就是机械厂厂长家独苗苗吗?<br />
“……”姜湘是没有半点印象了。<br />
但这个不耽误她托付梁远洲办事,“你能不能和你兄弟说一声, 让他帮忙关照一下冬青哥呢?他是电工,本来这技术工种挺好的, 但他成分不好, 车间的人都欺负他,什么苦活累活都派他去干, 大半夜让他出去抢修设备……”<br />
“哦。”梁远洲若有所思。<br />
“你哦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嘛,这事能办吗?”姜湘急着跺脚。<br />
“梁远洲同志我跟你讲,这种时候不要乱吃飞醋。冬青哥跟我一块长大的,四舍五入他就是你大舅哥,对待大舅哥要像春天般温暖——”<br />
梁远洲一巴掌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叨叨,“知道了,明儿我就去找兄弟,让他想法子找人照顾照顾我这位大,舅,哥!”<br />
说到最后语气咬牙切齿。<br />
姜湘眼睛亮起来,唔了一声,嘟起唇,在他手掌心亲了一下。<br />
梁远洲像是被她这一亲烫到了一样,不动声色松开手,“干嘛呢,这还在门外呢,先进屋。”<br />
进屋就能亲亲了吗?<br />
姜湘哼哼唧唧,不想如他的意,然后下一秒,被他揪着后颈拎进了门。<br />
梁远洲进门后就将姜湘抱了起来,抵在门后用力吻她,姜湘拼命躲,还是躲不过他无处不在的追吻。<br />
不知在何时,男人腾出一只手拉扯旁边墙上垂下来的灯绳,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灯灭了。<br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姜湘有点慌,循着本能,下意识搂紧了他脖颈,和他脸贴脸,“你,你关灯干嘛?”<br />
梁远洲低笑,见她手脚并用牢牢抱紧自己,他侧头亲吻她脸颊,“你看,关了灯你会害怕,害怕就会第一反应抱紧我。”<br />
姜湘:“。”<br />
有那么一瞬间,姜湘真的想踹了他。<br />
怎么,怎么能这样。<br />
姜湘伸出手,摸索着想去开灯,被他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br />
看黑暗似乎放大了男人骨子里的坏脾性和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恶劣,他将她抵在门后,呼吸渐渐纠缠到一起……<br />
“湘湘,方才是你主动亲我。”他激动地要命。<br />
“那是,那是谢谢你帮我关照冬——啊!疼疼疼!”<br />
他恶狠狠咬她,“不许喊别的男人名字。”<br />
姜湘欲哭无泪,又酸又疼地捂住被咬出牙印的肩颈。她只能庆幸现在是冬季,出门穿的衣服是高领,能挡住这些暧昧的见不得光的痕迹。<br />
梁远洲的独占欲实在可怕。<br />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她毫无招架能力,出了一身黏腻的汗软倒在他怀里,额头贴着他颈窝,喘的气又急又快。<br />
猝不及防的,他开了灯。<br />
习惯了黑暗,姜湘只觉光芒刺眼,下意识埋头避着光。<br />
梁远洲轻笑,低哑的声线透着餍足,他抱她到床上,吃饱了肉的男人总是会格外的耐心。<br />
他去倒热水,捏了一把热毛巾重新上床。<br />
姜湘羞愤欲死,脸颊耳朵统统红透,死死抱紧了被子不肯放手,“你走,你走,我不用你……”<br />
“乖,听话。”<br />
她到底抵不过他变态的力气,眼泪都被逼出来了,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擦洗一遍,最后他扣着她脚踝,脸不红心不跳地看了半晌……<br />
姜湘呜呜哭着,差点发誓要和他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了。<br />
第二天早上。<br />
国棉厂上班,梁远洲骑着自行车才把她送到大门口,她跳下自行车,头也不回飞快地跑了。<br />
“湘湘,跑那么快干嘛?”他坏心眼大喊。<br />
姜湘险些崴到,扭头破天荒地骂了一句脏话,“滚你*的。”<br />
梁远洲哈哈大笑。<br />
厂区大门口的众多工友纷纷投来异样的视线。<br />
姜湘一哽,没敢继续骂梁远洲,飞一般地跑进生产区。<br />
进去车间,穿上白围兜,戴上工作帽,准备开始干活。<br />
然而这一天上午姜湘没能干成活,原因无他,国棉厂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姜湘头一回参加这样盛大的工人表彰大会,兴致勃勃地跟着大部队进了大会展厅。<br />
展厅面积宽广,预计可容纳上千工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挤满了人。<br />
“湘湘妹子,这里这里,坐这里来。”招娣热情招呼。<br />
姜湘略微犹豫,只见招娣急得穿越人群挤了过来,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后排走,“湘湘妹子,你第一回 参加这种大会吧,俺男人说了,这种大会最好的位置在后面……”<br />
姜湘迷迷糊糊,跟着她坐到后排长凳上。招娣男人提前打过招呼,给自己媳妇留了一个位置。<br />
两人挤一块坐稳了,招娣嘿嘿笑,在姜湘耳边悄声道:“你是新来的,不懂,这表彰大会跟咱们没关系,人家是表彰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的,还有三八红旗手嘞……总之和咱们这种小女工没关系,坐前面没用,就坐这儿,方便唠嗑。”<br />
姜湘紧张地点点头,擦把汗,没敢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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