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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姜湘不愿多说,“总之你见了我姑姑一家,别搭理就是了……”<br />
梁远洲“哦”了一声,不着急问清楚。<br />
总之姜家已经搬到了街对面,迟早要碰面,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楚缘由。<br />
若是姜家欺负了湘湘,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br />
回去房间,姜湘继续爬床睡觉,任由梁远洲在一边忙活。<br />
没一会儿,她就陷入了梦乡,睡得昏天暗地,醒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br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米粥清香。<br />
中午没吃饭,姜湘肚子饿得咕咕叫,被这股香呼呼的米粥味儿馋得睁开眼。<br />
事实证明,饥饿并不能让人立马起床。<br />
姜湘犯了懒,懒洋洋赖着床,歪过脑袋,便看见梁远洲坐在窗前,不知忙着什么。<br />
看了一会儿,姜湘忍不住好奇,轻手轻脚爬起床,试图探过脑袋悄悄瞄一眼。<br />
没等她眯眼看清楚,梁远洲合住了手里的记录本,幽幽转头,“睡醒了?偷看什么呢?”<br />
姜湘吓一跳。<br />
梁远洲笑了笑,起身坐到床上,和她亲昵地贴了贴脑门,又摸她脸颊,体温正常不发烧,应该没事儿。<br />
“做什么?”她语气纳闷。<br />
“看你是不是着凉发烧,”梁远洲叹气,“中午你直接就睡,饭都没吃,一觉睡了俩小时……”<br />
姜湘不大好意思,“我是上班累的,扫了一上午的地,又去街道宣传除四害讲卫生,忙得团团转。”<br />
“湘湘,要不辞职吧?”<br />
“辞职?”姜湘没好气,“我辞职了喝西北风吗?这下一个工作还没有影呢。”<br />
梁远洲再次叹气,“湘湘,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手里有一千八百块的存折,还有我,就算辞了职,也绝不会喝西北风。”<br />
“那也不成!我必须有个工作,自己挣钱。”<br />
说起下一个工作,姜湘睡到稀里糊涂的脑子后知后觉,总算想起来在工业路抄的那些招工公告了。<br />
第一时间爬起来,翻出挎包里的本本,一个接一个看过去。<br />
梁远洲凑热闹,也去瞄了一眼,“红砖厂,招聘财务会计若干名,要求高中毕业,本地城镇户口……”<br />
“纸厂,招聘宣传干事2名,要求同上。”<br />
“钢铁厂,食堂后勤招聘帮厨兼洗碗工一名,要求同上,正式工,工资待遇优厚。”<br />
“罐头厂,招聘基层工人若干名,要求本地城镇户口,为人勤快,手脚麻利,快速熟练刮苹果皮优先……”<br />
看着看着,梁远洲脸色渐渐黑了下来。<br />
前面记录的工作岗位还好一些,起码看起来体面,财务会计或者宣传干事。<br />
再往后,不是洗碗工就是清洁工,甚至还有电焊工,油漆工!油漆工,油漆,就姜湘那副娇气模样,能忍得了刺鼻的油漆味儿才怪呢。<br />
梁远洲气得头疼,把她手里的记录本夺过来,“都找的什么垃圾工作?比你在国棉厂当小女工还要辛苦……”<br />
姜湘也很无奈,发愁道:“没办法,我成分不好,民族资本家!好多单位招工公告上都写了,要查政审,我政审肯定过不去,能挑的工作就那几样啊。”<br />
至于在国棉厂当小女工,临时工转正的倒是有,但绝不可能把转正名额给一个成分不好的民族资本家后代。<br />
刚回城那会姜湘想得还挺好,好的单位招工卡成分,那她就去次一些的小工厂,想必那些小厂招工条件不会这么严格。<br />
谁能想到现实如此残酷呢。<br />
她去工业路转了一圈,看到墙上贴的招工公告,整颗心拔凉拔凉的……难道真要去当洗碗工?<br />
好像很辛苦,又脏又累的。<br />
唯一的好处是正式工,一个月能拿三十块的工资。<br />
越想越惆怅,姜湘把自己闷到被子里,一时间不想说话。<br />
年后大量招工的热闹似乎和她无关。<br />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大不了就是维持现状,继续在国棉厂当小女工,一个月挣十八块的工资,也不错。<br />
至少月月有工资进账,饿不死。<br />
姜湘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br />
梁远洲看不下去,有心跟她坦白长川油矿的工作机会,但过去了两个月,他到现在还没找到潜伏在油矿里的那个特务分子呢。<br />
兴许那人还没出现。<br />
立不了功,就没法给姜湘争取油矿的工作岗位。<br />
梁远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不给她透漏,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br />
他只能转移话题,搂着姜湘轻声道:“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粥,起来喝点粥垫垫肚子。”<br />
“唔,心情不好,不想吃。”姜湘垂头丧气。<br />
“那想一想心情好的?”他试图哄她,“下周办婚宴,我打算请钱老头过来,给我们当证婚人。”<br />
姜湘微微一顿,抬起眸。<br />
梁远洲:“我跟你讲过,那老头儿曾经是我爸的上司,虽然他现在退了下来,但身份还是挺好用的。”<br />
姜湘心头颤抖,隐约猜到了他想干什么。<br />
“湘湘,我去找老头儿,他一向疼我,肯定愿意参加我的婚礼。我让他穿上军装,挂一身的奖章勋章,气势摆足了,征婚礼的那一天给我们湘湘撑撑腰,镇镇场子……”<br />
“……”倒也不必如此,隆重。<br />
第70章<br />
姜湘本意是想低调一些的, 结婚摆桌是喜事,但她成分不好,能邀请的亲朋好友并不多, 兴许连一桌十个人都凑不够。<br />
从小到大一块上学一块下乡插队的闺蜜方静算一个,苗冬青算一个,还有苗姨。<br />
再就是国棉厂,她一向独来独往的, 好像没有几个经常来往的工友。之前住集体宿舍, 和何丽华那帮子弟关系还不错, 可惜她成分暴露以后, 也渐渐陌生了。与其硬着头皮邀请人家,倒不如直接不请了, 到时候在车间多发一些喜糖就行。<br />
至于姜家,她更不想通知了, 巴不得这辈子断了联系呢……<br />
想来想去, 姜湘有点发愁, 扯着梁远洲提前打预防针,“你不要搞得太隆重啊,我这边能请来吃喜糖的,加起来不超过五个,一桌都坐不满……”<br />
“没事,”梁远洲想也不想道, “我这边人多,交好的街坊邻居还有道上的兄弟们, 七八桌还不够坐呢。”<br />
姜湘懵了, “你刚刚在楼下发喜糖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就摆个三五桌的!”<br />
“说说而已, 我最少摆十桌。”<br />
“!”<br />
“梁远洲同志!”<br />
姜湘吓得握紧他的手,面色严肃,“你冷静一下,结婚摆十桌不是那么容易的,桌椅都得想办法借,知道你交友广泛,认识的狐朋狗友多,能借的来……”<br />
梁远洲不高兴,弹她脑门,“什么叫狐朋狗友,说谁狐朋狗友呢,说谁呢。”<br />
姜湘捂住脑门,自知一时嘴瓢说错了话,就算梁远洲那些朋友大多不务正业,十有八九也是野路子混黑市的。<br />
但能和梁远洲经常来往的,想必人品心性都是好的,算不得狐朋狗友。<br />
姜湘哄他,“小梁同志,你不要生气,宰相肚里能撑船……”<br />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他硬邦邦的腹肌,“我跟你道歉,都怪我一时嘴快,我说错话了嘛,你那些兄弟都是好兄弟,不是狐朋狗友!”<br />
梁远洲冷哼一声。<br />
姜湘表面上软声哄着他,实际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哼什么哼,都跟他当场道歉了还计较呢?<br />
狗男人哄他两句还不赶紧下台阶,等着什么时候下台阶呢。<br />
姜湘同样哼了一声,继续回归正题,“你要摆十桌,就算借的来桌椅,那桌上还得放瓜子糖块呢,桌子多了摆的瓜子糖块也要多,那都是钱呐……”<br />
这年头家家户户吃不饱,结婚摆桌不可能管饭,就是在桌上放两盘瓜子糖块,上一壶茶水,有条件的会另外上一盒烟,两瓶散装白酒。<br />
大家坐一块热闹热闹,然后共同见证一下新人的结婚仪式。<br />
新郎新娘穿上军绿色列宁装,红着脸,在证婚人的主持下喜结连理,共同进步。<br />
这就是长川市当下一个比较正规的结婚流程了。<br />
姜湘其实不在乎这些流程,但结婚仪式必须得办——没办法,谁让这年头好多人不认结婚证,只认有没有摆过桌办过仪式!<br />
甚至乡下已经结了婚的小年轻,有相当一部分压根没领证,就是事实婚姻。<br />
这样的背景下,姜湘只能随大流,摆几桌,简单地搞个结婚仪式。但也没想过大摆特摆啊,那都得花钱呢。<br />
听见她气呼呼地抱怨花钱多,梁远洲忍不住笑,“湘湘,这点瓜子糖块花不了多少钱。”<br />
“那也不行。”姜湘数落他,“我们得低调,低调知道不?我成分不好,本来就容易招人白眼,你那么高调地摆那么多桌,你不怕事,我还怕呢……”<br />
“怕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你?”<br />
听见这话,姜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副憋着话却不敢说的模样。<br />
梁远洲眉头一跳,总觉得她嘴里没什么好话,没好气敲她脑壳,“有话直说。”姜湘瞄他一眼,“是你让我直说的啊?”<br />
“你说。”<br />
“我就是很纳闷,梁远洲,人家凭什么看你的面子就不敢欺负我啦,你有什么不敢让人得罪的底气吗?”她故意刺激他。<br />
“…………”<br />
久久的沉默过后,姜湘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轻抽,“哎呀!”<br />
没等她恼怒骂他,梁远洲把她抱怀里,一边胡乱亲吻一边骂道:“小没良心的,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护不住你?你等着瞧,湘湘,不出两年,我一定混出个人样出来,不比任何人差。”<br />
“将来的某一天开始,人人都要看我的脸色,他们都害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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