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他们就比她更疯。<br />
自胡法境党同薛裴二家后，已是胡轸弃女，胡轸先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便是要和胡法境划清界限，她是生是死，都任由萧景处置，胡轸不会再管这个女儿了。<br />
胡法境脸色微不自在，吞吐道：“没，没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br />
“你以为你还出的了齐王府吗？”萧景冷嗤一声，“过去，是我太纵容你，就让你忘了本分吗？”<br />
胡法境心里一咯噔，不可思议道：“你想软禁我？我可是齐王妃，你不能无故限制我。”<br />
“怎么是无故限制呢？看王妃今日面色苍白，想来是气血虚弱，身体不适，需要呆在屋里好好养着。”<br />
“我没病。”胡法境莫名升起一股恐惧，冷冷威胁着，“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br />
萧景眉梢一挑，鱼死网破？他想想，她好像只有那个无牙谣言能用来威胁他们了，只是，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挑拨了。<br />
萧景示意仆妇把她锁回屋中，又吩咐道：“王妃近来身体虚弱，不宜出门，多熬几副汤药，好好补补气血。”<br />
胡法境闻此，脸色更白了。<br />
*<br />
夜色沉沉，萧玉姒去跟萧泓询问了事由后，才来到式乾殿见皇帝。<br />
梁时引她来到东斋。<br />
殿中昏暗，只有数支小烛闪动光火，帝后依偎在那朦胧的灯火下，互相执手，絮絮对语。<br />
梁时扬声禀报后，便悄悄退了出去。<br />
“陛下。”<br />
萧玉姒轻唤了一声，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她知道萧昱有杀薛太尉的心思，可没想到他竟然真敢，还下手这么快！<br />
这样一个重臣，无故赐死，是会引起人心惶惶，朝堂不稳的。<br />
萧昱还在跟魏云卿低声絮语，听到公主的声音后，才结束了交谈，抬头，看向公主。<br />
萧玉姒视线冰冷，姐弟二人默然对视着。<br />
片刻后，萧玉姒缓和了面色，淡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和陛下单独谈谈，可否请皇后暂时回避。”<br />
魏云卿看着萧昱，无声询问。<br />
萧昱握着她的手，对她点点头，柔声道：“你先到西斋等我，待会儿我就过去。”<br />
魏云卿乖巧地点点头，起身，路过萧玉姒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而后飞快收回视线，低下头，错身而过。<br />
夜风从殿外传来呼呼声，偌大的东斋，没有内监宫人侍立，只有姐弟二人对峙。<br />
萧昱缓缓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躯影子投射在地上，带着沉重的压迫。<br />
当年还需要被姐姐牵着手，登临高台的稚子，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帝王了。<br />
“为什么要杀他？”萧玉姒质问着，“为何不事先与我商议，就下密诏赐死？他有过，但罪不至死，陛下此番冲动行事，是自毁盛德之名，会让自己陷入很不利的境况。”<br />
萧昱眼神动了动，没有回答萧玉姒的质问，而是幽幽道：“我自幼登基，主少国疑，他在我幼年的生命里，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为我遮风挡雨，肃清朝野。”<br />
而后，又话锋一转，“可是，在我成为皇帝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我是天下的君父，同时，我也不再有父亲，我不再承受父权的压迫。”萧玉姒心中一动。<br />
“我们是君臣，是舅甥。作为君臣，我为尊，他对我执臣礼。作为舅甥，他为尊，我对他执甥礼。可我是天下之主，为他降礼，君道有失。不弑杀父权的存在，我无法为君。”<br />
萧玉姒大震，她原以为，他会跟她说，是因为薛太尉打击皇后，皇后伤心欲绝，他才动了杀心。<br />
而今看来，是她浅薄了，她的弟弟还没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br />
是他，就是他自己，他想让薛太尉死！<br />
皇后才是真正洞悉了他的内心，皇后只是唤醒了他心底早已潜伏的冲动，是他自己，他要革除秩序强加给他的一切枷锁。<br />
“可历朝历代都没有明君会这般无故弑杀大臣的，何况是当朝三公？”<br />
“薛太尉死了，可罪名未定，满朝文武都会陷入朝不保夕的不安之中。他们会怕，怕陛下哪天也像杀薛太尉一样，莫名其妙的把他们杀了，被这种恐惧笼罩的久了，他们会不再信任陛下，陛下会众叛亲离的。”<br />
众叛亲离——<br />
萧昱眼神动了一下，满目自嘲，朝堂之上，又有几人真的与他相亲？他早已是孤家寡人了。<br />
“没有满朝文武的拥护，没有天下人心的归附，即便坐在皇位上，也不过是个无本之君。”<br />
萧玉姒声声肺腑，语重心长。<br />
萧昱眼神暗了一下，他忽然又想起了魏云卿，她害怕，可她没有指责他任何事，指责是无用的，她只是傻傻的要跟他一起承担所有后果。<br />
而姐姐却还在理智的跟他分析利弊，他知道姐姐是为他好，可他做下的那个决定本身便是不理智的，再理智的分析，也无法挽回了。<br />
他想，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昏君吧。<br />
萧昱自嘲一笑，突然目光沉沉地直视着萧玉姒，以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正色道：“那我赔他，用我的皇位，换他的命如何？”<br />
萧玉姒大震，脚步不由踉跄后退了一步，愕然道：“陛下在说什么？”<br />
“用我的皇位，换他的命，如何？”<br />
萧玉姒脑中嗡嗡一片，犹在震惊中不能回神，她摇了摇头，整理着混乱成一团的思绪，突然，脑中电光一闪，一片清明。<br />
她看着萧昱，颤声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这些后果，还是杀了他，你是故意逼反秦州，你疯了吗？”<br />
如此沉重的代价，值得吗？<br />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他，不需要有罪名。”萧昱眸中染上一层浓重暗色，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情。<br />
“杀他，不在于他该不该死，而是他必须死。”<br />
萧玉姒踉跄着，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弟弟了。<br />
萧昱声线冷漠的几乎没有感情，冷冰冰陈述着，“皇权集中，不需要权臣压制，他是最后的阻碍了，我会把这些改革路上的阻碍，一一清除。”<br />
“这就是你的清除之法？逼反了，全杀了？”<br />
他操之过急了，他们本可徐徐图之，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而如今，他却要赔上自己。<br />
“一个齐州，我们谋了十年，难道秦州，也要再谋十年吗？我们还有几个十年啊。”<br />
“这些世家，这些门阀，光靠打压是压不住的，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流血，不连根拔起，是无法消除门阀政治，推行科举的。”<br />
萧昱感叹着，对公主道：“姐姐还记得那盘棋吗？棋局复杂难解之时，倾覆一切，重新开局，或许才是破局之道。”萧玉姒略惊恐的摇摇头，终于明白了对弈那日，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原来在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br />
“陛下若真把这些世家全杀了，一定会落下昏君暴君的骂名，届时就算把这些阻碍都清除了，陛下也会失去人心拥护。”<br />
他是皇帝，他是国家的象征，他不可以有任何污点。<br />
萧昱面上突然露出几分近乎超然物外的智慧，他不以为意道：“功成不必在我，纵使我失去人心又如何？不是还有齐王吗？”<br />
萧玉姒僵住，脑子好像被电流划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和齐王到底在谋划什么？”<br />
萧昱避开她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平静诉说着，“我从不吝惜这帝位，也不贪图身后美名，我只是想为天下万民真正做一些事，我可能做不到一个史书上的好皇帝，但是，我想做一个真正有作为的皇帝。”<br />
萧玉姒痛心疾首，正色提醒道：“作为君主，你应当敬畏史笔。”<br />
“我敬畏，但我不能畏惧，不能畏惧被后世的史书唾骂，而怯缩犹豫。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有些骂名，总要有人扛。”<br />
“这个昏君，我来做。这个大臣，我来杀。这些骂名，我来扛。”<br />
萧玉姒眼神一动，立刻反对。<br />
“你是皇帝，你不能扛！”<br />
天子的语气透出一股近乎顽固的执拗。<br />
“我是皇帝，我应该扛。”<br />
萧玉姒愕然。<br />
第125章 离宫<br />
历朝历代的改革, 没有皇帝担责的先例。<br />
改革一旦被士大夫阶级反攻清算，局面失控时，皇帝无不是推主持改革的臣子出去平众怒，没有自己担责的。<br />
当年度田, 庐江大乱, 便是宋世子扛下了责任，以死谢罪。<br />
薛太尉薨, 去秦州传旨的人是宋逸, 萧昱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宋逸头上, 自己全身而退的。<br />
可如今，他却要自己扛下责任,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帝王应该做的选择。<br />
“其实姐姐心里比我清楚，事情发展至今, 一定是要有人负责的。”萧昱语气平静，“此番所有决定都是出自我个人旨意，无关朝堂任何大臣, 是非功过, 都由我一人承担。”<br />
萧玉姒摇摇头，“宋逸如今生死不明, 很可能已经遇难，陛下可以发挥他最后的价值, 把责任推卸给他，来暂时安抚秦州文武，以免造成更大叛乱。”<br />
“不可能。”萧昱斩钉截铁, “姐姐这是在给我找退路吗？留退路就是示弱之像, 我不可能示弱，我刚刚说那些话, 姐姐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要他们反，又何须安抚？”<br />
“陛下！”<br />
萧玉姒眉峰紧锁，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又谈起了帝后大婚前那段往事，“当初 ，我们以皇后无牙的谣言，向宋太师施压，用皇后位换了齐州的兵权。”<br />
式乾殿外——<br />
在西斋等久了不见萧昱过来的魏云卿，担心姐弟二人吵起来不可开交，便又悄然来到了东斋察看情况。<br />
甫至，便听到了公主说的这句话，魏云卿心里一咯噔，脚步蓦地一停。<br />
萧玉姒继续说着，“驸马入主齐州后，我们利用盐禁打击齐州世家，迫使宋太师称病不朝，拿稳了齐州兵权。之后收复四郡，为陛下赢来天下人心拥护，顺利亲政。”<br />
萧昱默不回应。“这一路走来，陛下都是理智而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为何到了此刻，却反倒不理智了呢？”<br />
“我一直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萧昱冷静说着，“若依姐姐之言，我把责任推卸他人，那跟推皇后出去平息众怒有什么区别？宋世子已经殉道，若再推宋逸出去扛责，他也是皇后母族之人，这是对皇后的打击。”<br />
萧昱继续说着，“我不怕他们攻击我，我可以跟他们斗到底，可他们不攻击我，他们都去攻击皇后，皇后怎么受得住？”<br />
魏云卿站在殿外静静听着，鼻子忍不住微微酸涩了起来。<br />
“陛下现在知道为皇后着想了？可当初，是你默许扩散的无牙谣言。”萧玉姒质问着，动情，似乎影响了他理智的判断。<br />
魏云卿眼神一动，愕然听着公主的话，脑中嗡嗡作响。<br />
“当初可是你默许扩大无牙的谣言，以此打击皇后，再借此跟宋太师谈判，才顺利用皇后位换了驸马出镇齐州。当初你娶她的时候，不就是准备把她当个摆设吗？”
自胡法境党同薛裴二家后，已是胡轸弃女，胡轸先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便是要和胡法境划清界限，她是生是死，都任由萧景处置，胡轸不会再管这个女儿了。<br />
胡法境脸色微不自在，吞吐道：“没，没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br />
“你以为你还出的了齐王府吗？”萧景冷嗤一声，“过去，是我太纵容你，就让你忘了本分吗？”<br />
胡法境心里一咯噔，不可思议道：“你想软禁我？我可是齐王妃，你不能无故限制我。”<br />
“怎么是无故限制呢？看王妃今日面色苍白，想来是气血虚弱，身体不适，需要呆在屋里好好养着。”<br />
“我没病。”胡法境莫名升起一股恐惧，冷冷威胁着，“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br />
萧景眉梢一挑，鱼死网破？他想想，她好像只有那个无牙谣言能用来威胁他们了，只是，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挑拨了。<br />
萧景示意仆妇把她锁回屋中，又吩咐道：“王妃近来身体虚弱，不宜出门，多熬几副汤药，好好补补气血。”<br />
胡法境闻此，脸色更白了。<br />
*<br />
夜色沉沉，萧玉姒去跟萧泓询问了事由后，才来到式乾殿见皇帝。<br />
梁时引她来到东斋。<br />
殿中昏暗，只有数支小烛闪动光火，帝后依偎在那朦胧的灯火下，互相执手，絮絮对语。<br />
梁时扬声禀报后，便悄悄退了出去。<br />
“陛下。”<br />
萧玉姒轻唤了一声，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她知道萧昱有杀薛太尉的心思，可没想到他竟然真敢，还下手这么快！<br />
这样一个重臣，无故赐死，是会引起人心惶惶，朝堂不稳的。<br />
萧昱还在跟魏云卿低声絮语，听到公主的声音后，才结束了交谈，抬头，看向公主。<br />
萧玉姒视线冰冷，姐弟二人默然对视着。<br />
片刻后，萧玉姒缓和了面色，淡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和陛下单独谈谈，可否请皇后暂时回避。”<br />
魏云卿看着萧昱，无声询问。<br />
萧昱握着她的手，对她点点头，柔声道：“你先到西斋等我，待会儿我就过去。”<br />
魏云卿乖巧地点点头，起身，路过萧玉姒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而后飞快收回视线，低下头，错身而过。<br />
夜风从殿外传来呼呼声，偌大的东斋，没有内监宫人侍立，只有姐弟二人对峙。<br />
萧昱缓缓站起身子，高大的身躯影子投射在地上，带着沉重的压迫。<br />
当年还需要被姐姐牵着手，登临高台的稚子，如今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帝王了。<br />
“为什么要杀他？”萧玉姒质问着，“为何不事先与我商议，就下密诏赐死？他有过，但罪不至死，陛下此番冲动行事，是自毁盛德之名，会让自己陷入很不利的境况。”<br />
萧昱眼神动了动，没有回答萧玉姒的质问，而是幽幽道：“我自幼登基，主少国疑，他在我幼年的生命里，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为我遮风挡雨，肃清朝野。”<br />
而后，又话锋一转，“可是，在我成为皇帝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我是天下的君父，同时，我也不再有父亲，我不再承受父权的压迫。”萧玉姒心中一动。<br />
“我们是君臣，是舅甥。作为君臣，我为尊，他对我执臣礼。作为舅甥，他为尊，我对他执甥礼。可我是天下之主，为他降礼，君道有失。不弑杀父权的存在，我无法为君。”<br />
萧玉姒大震，她原以为，他会跟她说，是因为薛太尉打击皇后，皇后伤心欲绝，他才动了杀心。<br />
而今看来，是她浅薄了，她的弟弟还没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br />
是他，就是他自己，他想让薛太尉死！<br />
皇后才是真正洞悉了他的内心，皇后只是唤醒了他心底早已潜伏的冲动，是他自己，他要革除秩序强加给他的一切枷锁。<br />
“可历朝历代都没有明君会这般无故弑杀大臣的，何况是当朝三公？”<br />
“薛太尉死了，可罪名未定，满朝文武都会陷入朝不保夕的不安之中。他们会怕，怕陛下哪天也像杀薛太尉一样，莫名其妙的把他们杀了，被这种恐惧笼罩的久了，他们会不再信任陛下，陛下会众叛亲离的。”<br />
众叛亲离——<br />
萧昱眼神动了一下，满目自嘲，朝堂之上，又有几人真的与他相亲？他早已是孤家寡人了。<br />
“没有满朝文武的拥护，没有天下人心的归附，即便坐在皇位上，也不过是个无本之君。”<br />
萧玉姒声声肺腑，语重心长。<br />
萧昱眼神暗了一下，他忽然又想起了魏云卿，她害怕，可她没有指责他任何事，指责是无用的，她只是傻傻的要跟他一起承担所有后果。<br />
而姐姐却还在理智的跟他分析利弊，他知道姐姐是为他好，可他做下的那个决定本身便是不理智的，再理智的分析，也无法挽回了。<br />
他想，或许他真的是一个昏君吧。<br />
萧昱自嘲一笑，突然目光沉沉地直视着萧玉姒，以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正色道：“那我赔他，用我的皇位，换他的命如何？”<br />
萧玉姒大震，脚步不由踉跄后退了一步，愕然道：“陛下在说什么？”<br />
“用我的皇位，换他的命，如何？”<br />
萧玉姒脑中嗡嗡一片，犹在震惊中不能回神，她摇了摇头，整理着混乱成一团的思绪，突然，脑中电光一闪，一片清明。<br />
她看着萧昱，颤声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这些后果，还是杀了他，你是故意逼反秦州，你疯了吗？”<br />
如此沉重的代价，值得吗？<br />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他，不需要有罪名。”萧昱眸中染上一层浓重暗色，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冷酷无情。<br />
“杀他，不在于他该不该死，而是他必须死。”<br />
萧玉姒踉跄着，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这个弟弟了。<br />
萧昱声线冷漠的几乎没有感情，冷冰冰陈述着，“皇权集中，不需要权臣压制，他是最后的阻碍了，我会把这些改革路上的阻碍，一一清除。”<br />
“这就是你的清除之法？逼反了，全杀了？”<br />
他操之过急了，他们本可徐徐图之，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而如今，他却要赔上自己。<br />
“一个齐州，我们谋了十年，难道秦州，也要再谋十年吗？我们还有几个十年啊。”<br />
“这些世家，这些门阀，光靠打压是压不住的，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流血，不连根拔起，是无法消除门阀政治，推行科举的。”<br />
萧昱感叹着，对公主道：“姐姐还记得那盘棋吗？棋局复杂难解之时，倾覆一切，重新开局，或许才是破局之道。”萧玉姒略惊恐的摇摇头，终于明白了对弈那日，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原来在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br />
“陛下若真把这些世家全杀了，一定会落下昏君暴君的骂名，届时就算把这些阻碍都清除了，陛下也会失去人心拥护。”<br />
他是皇帝，他是国家的象征，他不可以有任何污点。<br />
萧昱面上突然露出几分近乎超然物外的智慧，他不以为意道：“功成不必在我，纵使我失去人心又如何？不是还有齐王吗？”<br />
萧玉姒僵住，脑子好像被电流划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和齐王到底在谋划什么？”<br />
萧昱避开她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平静诉说着，“我从不吝惜这帝位，也不贪图身后美名，我只是想为天下万民真正做一些事，我可能做不到一个史书上的好皇帝，但是，我想做一个真正有作为的皇帝。”<br />
萧玉姒痛心疾首，正色提醒道：“作为君主，你应当敬畏史笔。”<br />
“我敬畏，但我不能畏惧，不能畏惧被后世的史书唾骂，而怯缩犹豫。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有些骂名，总要有人扛。”<br />
“这个昏君，我来做。这个大臣，我来杀。这些骂名，我来扛。”<br />
萧玉姒眼神一动，立刻反对。<br />
“你是皇帝，你不能扛！”<br />
天子的语气透出一股近乎顽固的执拗。<br />
“我是皇帝，我应该扛。”<br />
萧玉姒愕然。<br />
第125章 离宫<br />
历朝历代的改革, 没有皇帝担责的先例。<br />
改革一旦被士大夫阶级反攻清算，局面失控时，皇帝无不是推主持改革的臣子出去平众怒，没有自己担责的。<br />
当年度田, 庐江大乱, 便是宋世子扛下了责任，以死谢罪。<br />
薛太尉薨, 去秦州传旨的人是宋逸, 萧昱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宋逸头上, 自己全身而退的。<br />
可如今，他却要自己扛下责任,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帝王应该做的选择。<br />
“其实姐姐心里比我清楚，事情发展至今, 一定是要有人负责的。”萧昱语气平静，“此番所有决定都是出自我个人旨意，无关朝堂任何大臣, 是非功过, 都由我一人承担。”<br />
萧玉姒摇摇头，“宋逸如今生死不明, 很可能已经遇难，陛下可以发挥他最后的价值, 把责任推卸给他，来暂时安抚秦州文武，以免造成更大叛乱。”<br />
“不可能。”萧昱斩钉截铁, “姐姐这是在给我找退路吗？留退路就是示弱之像, 我不可能示弱，我刚刚说那些话, 姐姐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要他们反，又何须安抚？”<br />
“陛下！”<br />
萧玉姒眉峰紧锁，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又谈起了帝后大婚前那段往事，“当初 ，我们以皇后无牙的谣言，向宋太师施压，用皇后位换了齐州的兵权。”<br />
式乾殿外——<br />
在西斋等久了不见萧昱过来的魏云卿，担心姐弟二人吵起来不可开交，便又悄然来到了东斋察看情况。<br />
甫至，便听到了公主说的这句话，魏云卿心里一咯噔，脚步蓦地一停。<br />
萧玉姒继续说着，“驸马入主齐州后，我们利用盐禁打击齐州世家，迫使宋太师称病不朝，拿稳了齐州兵权。之后收复四郡，为陛下赢来天下人心拥护，顺利亲政。”<br />
萧昱默不回应。“这一路走来，陛下都是理智而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为何到了此刻，却反倒不理智了呢？”<br />
“我一直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萧昱冷静说着，“若依姐姐之言，我把责任推卸他人，那跟推皇后出去平息众怒有什么区别？宋世子已经殉道，若再推宋逸出去扛责，他也是皇后母族之人，这是对皇后的打击。”<br />
萧昱继续说着，“我不怕他们攻击我，我可以跟他们斗到底，可他们不攻击我，他们都去攻击皇后，皇后怎么受得住？”<br />
魏云卿站在殿外静静听着，鼻子忍不住微微酸涩了起来。<br />
“陛下现在知道为皇后着想了？可当初，是你默许扩散的无牙谣言。”萧玉姒质问着，动情，似乎影响了他理智的判断。<br />
魏云卿眼神一动，愕然听着公主的话，脑中嗡嗡作响。<br />
“当初可是你默许扩大无牙的谣言，以此打击皇后，再借此跟宋太师谈判，才顺利用皇后位换了驸马出镇齐州。当初你娶她的时候，不就是准备把她当个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