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整个人，苍白，消瘦，毫无声息，要不是因为窗边的仪器正在有规律地播报他的身体数据，陶森甚至不觉得他已经醒了过来。<br />
“罗警官？”<br />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便见那人低垂的眼睫微动，似乎是对他的声音有反应。<br />
陶森走近了一些，他尝试着用手去试探罗无辛的知觉，却没想对方竟然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原本那张写满了锐利的脸上满是迷茫。<br />
“罗……”<br />
这一次还不等他说完，罗无辛却已经轻轻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眼角流下眼泪，发出了仿佛呓语一般的呼唤。<br />
“哥哥……”<br />
第59章 幻梦14<br />
“如果这是感谢的话。”<br />
沉默半晌，陶森皱起眉：“罗警官，我劝你还是别做了……你的意识如果出现问题的话，要做的检查比现在还要多一倍。”<br />
闻言，罗无辛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渐渐的，他脸上的迷茫褪去，两只因为卧床数月而有些凹陷的眼睛慢慢恢复了锐利，轻声道：“陶主任？”<br />
“你现在是谁？”<br />
陶森面无表情地问他。<br />
这一次，罗无辛只沉默了一秒便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我是罗无辛，不是陶昕，不是你妹妹。”<br />
“……很好。”<br />
陶森轻轻吸了口气，退出一步：“你现在听我的声音有问题吗？”<br />
“没有。”<br />
“其他感知呢？有没有觉得头痛。”<br />
“只有头疼。”<br />
罗无辛现在开口说几句就要歇一歇，他的意识可以说的上清醒，但可惜身体实在太虚弱，目光所及看到的手腕比起他记忆里要瘦了一圈，裹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头，像是一根枯柴。<br />
“我到底……睡了多久？”<br />
“六个月，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罗警官。”<br />
“我爸妈呢？”<br />
“已经通知他们过来了，只是，出于对你身体的考虑，会见时间不会太长。”<br />
陶森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br />
这家伙，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悲痛和他说话一样。<br />
罗无辛的意识很清醒，他看着冷光灯下陶森全无血色的脸，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轻声问道：“陶昕呢？”<br />
“……”<br />
陶森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br />
虽然，陶森在那场长梦里已经几乎告诉了他答案，但是……头痛加剧，罗无辛却依然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你妹妹呢？陶昕，现在到底在哪里？”<br />
“你难道不知道她在哪儿？”<br />
这一次，陶森终于像是忍无可忍，走上来一步直视着他。<br />
他张了张口，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陶森却只是捏紧了拳头，骨骼攥紧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br />
“罗警官，我希望你现在不要思考更多事情了。”<br />
陶森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过度忧虑会导致你的情况恶化，而我不会允许你在走到这一步之后身体功亏一篑，之后等你准备好了，我会带你去见小昕。”<br />
“见她？”<br />
“对，见她。”<br />
陶森冷冷道：“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亲自来告诉你，这六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br />
之后几天，罗无辛陆陆续续又做了很多检查。<br />
他每天的会面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连着几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看望他，其中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的父母。<br />
六个月来，沈素心和罗丹青都瘦脱了形，见到了终于清醒的儿子，两老忍不住双双落下泪来。<br />
“陶主任说你现在大脑还在恢复期，让我们不要和你聊太多。”<br />
好不容易止住哭，沈素心想要伸手去摸摸儿子，但是一看到罗无辛手上的留置管，她本能要将手缩回去，却又被罗无辛一把抓住了。<br />
“妈，没事。”<br />
醒来后，那段梦中的记忆虽然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罗无辛始终记得，如果那个时候他选择了回家，他的父母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br />
他现在终于知道，原来心不是他想丢就能丢掉的东西。<br />
他们改变不了过去，但是……<br />
犹豫了一下，罗无辛忽然坦然道：“爸，妈，之前因为我不在导致妈被诈骗，是我做错了，这件事，你们能原谅我吗？”<br />
而一瞬间，他捕捉到了父母脸上和梦中一样的神色，心中不禁百感交集。<br />
你看陶昕，这件事也并没有那么难。<br />
不久后，看着他的父母相携离去，罗无辛忍不住想要和他脑子里的人说说话。<br />
只是这一次，他知道不会再有人来回应他。<br />
在那之后，队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江世涛，周良，甚至是彭晓都来了。<br />
因为陶森下的封口令，所有人都被严令禁止和他多聊会让罗无辛费脑子的案情，并被告诫手术的后遗症可能导致各种问题，其中就包括了性格改变，让他们要做好心理准备。<br />
而在那时，他们都还对问题的严重性没有概念。<br />
“对不起江队，之前很多事说的太过，我对你没什么不满，只是忍受不了案子以外的鸡毛蒜皮占用我太多时间。”<br />
“……”<br />
“还有周良你也是，你天分很好，如果跟着其他探长会学到更多东西的。”<br />
“…………”“小彭，之前我提议让你去钓鱼害你受伤实在是对不住，我脑子一热提的建议要让你承受后果，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多，但是等我回局里就请你吃个饭吧。”<br />
“………………”<br />
不到十分钟，病房里一片死寂。<br />
要不是罗无辛确实还长着原来那张冷淡欠揍的脸，这一连串对话说完，江世涛都要觉得自己给人下药了。<br />
这哪是什么脑科手术？<br />
这他妈分明是人格改造。<br />
众人在面面相觑当中度过了这二十分钟，一直到他们起身离开，罗无辛才第一次说了一些符合人设的东西。<br />
“江队，那个老何的案子……”<br />
罗无辛这几天翻遍了脑中的记忆，他已经彻底想了起来。<br />
现实当中的老何在两年前就已经因为胃癌去世，一直到档案室里换了人，那个十五年前孕妇的案子都还挂着。<br />
他最终也没有等到楚彪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一天……而这也是为什么，罗无辛会在悔恨中“梦”到这个案子。<br />
他想给老何一个交代。<br />
“江队，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连环杀人案。”<br />
罗无辛想了想：“我还是感觉那个案子有问题，在我回去复职之前，你能仔细看一下放在我桌子里的资料吗？”<br />
“所以，你现在只管我一个人了？”<br />
几天后，等罗无辛再一次见到陶森的时候，他的指标已经彻底稳定，并且，最后一次投射手术留下的钻孔也已经开始愈合，在陶森的首肯下，罗无辛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br />
而这也是他在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不穿无菌服的陶森。<br />
就和梦中一样，陶森长的和他妹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现实当中的陶森要消瘦更多，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两鬓的白发都已经清晰可见，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br />
罗无辛皱起眉：“你为什么长得……”<br />
没等他说完，陶森就仿佛能读心一样地说：“意识并不一定等同于现实，投射过去的只是我的意识，是我大脑中自己的样子，同样，之所以你会觉得自己和小昕在切换身体，那是因为你的意识决定了你看待自己的样子。”<br />
“那个房间是？”<br />
“我猜，是根据你们两个的交叉记忆，还有小昕最喜欢的书1408还有24个比利构建出来的。”<br />
“那为什么我们只有视觉和听觉是相通的？”<br />
“一开始是那样而已，但随着混合大脑的形成，你们不是连记忆都是相通的？”<br />
“那为什么会出现内里是我，身体是陶昕的情况？”<br />
“很简单，因为你觉得那时候按照规律，你应该是小昕的身体，你觉得你是，所以你看自己就是……归根究底，是意识决定的，幻想中的躯体会根据主意识变化，越后期越明显，比如你看到小昕受欺负想要变回罗无辛你就变了回去，你急于想让小昕见我就变成了小昕。”<br />
“所以，是因为现实当中的你很虚弱，所以你的意识才会流鼻血？”<br />
“可以这么说，阵挛严重时就会流鼻血，因为我有这个预期，所以我的意识才会出现这样的形态。”<br />
“在我大脑中的你一直是投射过来的吗？”<br />
“当然不是，投射手术的时间不能过长，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再往下的话我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罗警官？”<br />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便见那人低垂的眼睫微动，似乎是对他的声音有反应。<br />
陶森走近了一些，他尝试着用手去试探罗无辛的知觉，却没想对方竟然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原本那张写满了锐利的脸上满是迷茫。<br />
“罗……”<br />
这一次还不等他说完，罗无辛却已经轻轻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眼角流下眼泪，发出了仿佛呓语一般的呼唤。<br />
“哥哥……”<br />
第59章 幻梦14<br />
“如果这是感谢的话。”<br />
沉默半晌，陶森皱起眉：“罗警官，我劝你还是别做了……你的意识如果出现问题的话，要做的检查比现在还要多一倍。”<br />
闻言，罗无辛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渐渐的，他脸上的迷茫褪去，两只因为卧床数月而有些凹陷的眼睛慢慢恢复了锐利，轻声道：“陶主任？”<br />
“你现在是谁？”<br />
陶森面无表情地问他。<br />
这一次，罗无辛只沉默了一秒便说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我是罗无辛，不是陶昕，不是你妹妹。”<br />
“……很好。”<br />
陶森轻轻吸了口气，退出一步：“你现在听我的声音有问题吗？”<br />
“没有。”<br />
“其他感知呢？有没有觉得头痛。”<br />
“只有头疼。”<br />
罗无辛现在开口说几句就要歇一歇，他的意识可以说的上清醒，但可惜身体实在太虚弱，目光所及看到的手腕比起他记忆里要瘦了一圈，裹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头，像是一根枯柴。<br />
“我到底……睡了多久？”<br />
“六个月，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罗警官。”<br />
“我爸妈呢？”<br />
“已经通知他们过来了，只是，出于对你身体的考虑，会见时间不会太长。”<br />
陶森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br />
这家伙，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悲痛和他说话一样。<br />
罗无辛的意识很清醒，他看着冷光灯下陶森全无血色的脸，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轻声问道：“陶昕呢？”<br />
“……”<br />
陶森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br />
虽然，陶森在那场长梦里已经几乎告诉了他答案，但是……头痛加剧，罗无辛却依然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你妹妹呢？陶昕，现在到底在哪里？”<br />
“你难道不知道她在哪儿？”<br />
这一次，陶森终于像是忍无可忍，走上来一步直视着他。<br />
他张了张口，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陶森却只是捏紧了拳头，骨骼攥紧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清晰可闻。<br />
“罗警官，我希望你现在不要思考更多事情了。”<br />
陶森的声音恢复了冷静：“过度忧虑会导致你的情况恶化，而我不会允许你在走到这一步之后身体功亏一篑，之后等你准备好了，我会带你去见小昕。”<br />
“见她？”<br />
“对，见她。”<br />
陶森冷冷道：“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亲自来告诉你，这六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br />
之后几天，罗无辛陆陆续续又做了很多检查。<br />
他每天的会面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连着几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看望他，其中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的父母。<br />
六个月来，沈素心和罗丹青都瘦脱了形，见到了终于清醒的儿子，两老忍不住双双落下泪来。<br />
“陶主任说你现在大脑还在恢复期，让我们不要和你聊太多。”<br />
好不容易止住哭，沈素心想要伸手去摸摸儿子，但是一看到罗无辛手上的留置管，她本能要将手缩回去，却又被罗无辛一把抓住了。<br />
“妈，没事。”<br />
醒来后，那段梦中的记忆虽然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罗无辛始终记得，如果那个时候他选择了回家，他的父母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br />
他现在终于知道，原来心不是他想丢就能丢掉的东西。<br />
他们改变不了过去，但是……<br />
犹豫了一下，罗无辛忽然坦然道：“爸，妈，之前因为我不在导致妈被诈骗，是我做错了，这件事，你们能原谅我吗？”<br />
而一瞬间，他捕捉到了父母脸上和梦中一样的神色，心中不禁百感交集。<br />
你看陶昕，这件事也并没有那么难。<br />
不久后，看着他的父母相携离去，罗无辛忍不住想要和他脑子里的人说说话。<br />
只是这一次，他知道不会再有人来回应他。<br />
在那之后，队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江世涛，周良，甚至是彭晓都来了。<br />
因为陶森下的封口令，所有人都被严令禁止和他多聊会让罗无辛费脑子的案情，并被告诫手术的后遗症可能导致各种问题，其中就包括了性格改变，让他们要做好心理准备。<br />
而在那时，他们都还对问题的严重性没有概念。<br />
“对不起江队，之前很多事说的太过，我对你没什么不满，只是忍受不了案子以外的鸡毛蒜皮占用我太多时间。”<br />
“……”<br />
“还有周良你也是，你天分很好，如果跟着其他探长会学到更多东西的。”<br />
“…………”“小彭，之前我提议让你去钓鱼害你受伤实在是对不住，我脑子一热提的建议要让你承受后果，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多，但是等我回局里就请你吃个饭吧。”<br />
“………………”<br />
不到十分钟，病房里一片死寂。<br />
要不是罗无辛确实还长着原来那张冷淡欠揍的脸，这一连串对话说完，江世涛都要觉得自己给人下药了。<br />
这哪是什么脑科手术？<br />
这他妈分明是人格改造。<br />
众人在面面相觑当中度过了这二十分钟，一直到他们起身离开，罗无辛才第一次说了一些符合人设的东西。<br />
“江队，那个老何的案子……”<br />
罗无辛这几天翻遍了脑中的记忆，他已经彻底想了起来。<br />
现实当中的老何在两年前就已经因为胃癌去世，一直到档案室里换了人，那个十五年前孕妇的案子都还挂着。<br />
他最终也没有等到楚彪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一天……而这也是为什么，罗无辛会在悔恨中“梦”到这个案子。<br />
他想给老何一个交代。<br />
“江队，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连环杀人案。”<br />
罗无辛想了想：“我还是感觉那个案子有问题，在我回去复职之前，你能仔细看一下放在我桌子里的资料吗？”<br />
“所以，你现在只管我一个人了？”<br />
几天后，等罗无辛再一次见到陶森的时候，他的指标已经彻底稳定，并且，最后一次投射手术留下的钻孔也已经开始愈合，在陶森的首肯下，罗无辛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br />
而这也是他在醒来后第一次见到不穿无菌服的陶森。<br />
就和梦中一样，陶森长的和他妹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现实当中的陶森要消瘦更多，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两鬓的白发都已经清晰可见，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br />
罗无辛皱起眉：“你为什么长得……”<br />
没等他说完，陶森就仿佛能读心一样地说：“意识并不一定等同于现实，投射过去的只是我的意识，是我大脑中自己的样子，同样，之所以你会觉得自己和小昕在切换身体，那是因为你的意识决定了你看待自己的样子。”<br />
“那个房间是？”<br />
“我猜，是根据你们两个的交叉记忆，还有小昕最喜欢的书1408还有24个比利构建出来的。”<br />
“那为什么我们只有视觉和听觉是相通的？”<br />
“一开始是那样而已，但随着混合大脑的形成，你们不是连记忆都是相通的？”<br />
“那为什么会出现内里是我，身体是陶昕的情况？”<br />
“很简单，因为你觉得那时候按照规律，你应该是小昕的身体，你觉得你是，所以你看自己就是……归根究底，是意识决定的，幻想中的躯体会根据主意识变化，越后期越明显，比如你看到小昕受欺负想要变回罗无辛你就变了回去，你急于想让小昕见我就变成了小昕。”<br />
“所以，是因为现实当中的你很虚弱，所以你的意识才会流鼻血？”<br />
“可以这么说，阵挛严重时就会流鼻血，因为我有这个预期，所以我的意识才会出现这样的形态。”<br />
“在我大脑中的你一直是投射过来的吗？”<br />
“当然不是，投射手术的时间不能过长，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再往下的话我就会有生命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