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239节
这一回，民间的舆论可算炸了锅。<br />
萧寻光从西北回来，一路都听人在讨论边关展示，听到有人在怒骂辛国军。<br />
其中有不少人受了侵略，于是从北方逃到关内，变成难民。<br />
萧寻光有时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极为压抑的恨意，要是给他们一把刀，不少人说不定真的会去杀辛国人。<br />
谢知秋道：“此事有因有果。北地十二州被辛国占去以后，辛国与我国之间其实隐患极大、剑拔弩张。<br />
“但以前齐慕先主事时，若发生类似的事，他会想方设法平息事态。一般是控制消息传播，禁止谈论，然后再安抚难民。只要给了地和钱，其实大部分人比起上战场，都更希望能过普通的生活。<br />
“而如今齐慕先已死，经过史守成这数月来对齐慕先和齐党的大肆批判，原先齐慕先的人都已经被扫空，就算是与齐慕先无关的主和派官员，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br />
“现在，朝中有势力的以主战官员为主，而且是为了反齐慕先而强调自身差异的、最为激进的主战派。<br />
“他们自然不会让这种声音小下去，反而要更加鼓励这种势头，利用这股民意，让大火越烧越旺，以证明自己的正确。”<br />
谢知秋原本背对着萧寻光负手而立，直到此时，她才转过头来。<br />
一轮清光穿窗而入，洒在她身上。<br />
谢知秋半张脸被浅光笼上一层华晕，半张脸留在阴影中，神情沉静得令人害怕。<br />
她说：“我要是想拿回自己本来的权势，就应该强调我数月前就看出辛国图谋不轨，然后一面笼络主战派，一面迎合民意，宣称我赞同立即出兵向辛国复仇，利用百姓的冲动情绪获得支持，借着这股民意的强风，以出战为名，重新掌控实权。”<br />
“——！”<br />
第一百七十八章<br />
萧寻光一时失言。<br />
他是将军长子, 在战场出生，在沙场长大，他从小立志要成为将军、保家护国, 连因此被父亲鞭打, 他都咬紧牙关不放弃。<br />
哪怕最后明面上从了文，他背地里都要组织义军, 冒天下之大不韪, 保护心中想要保护的江山。<br />
要说谁是主战派, 谁是主和派，萧寻光绝无可能是后者。<br />
但这一刻，听到谢知秋之言, 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br />
谢知秋已经将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了。<br />
朝堂之前的误判、民间百姓的强烈意愿, 以及君主对边境被掳掠的震怒，都倒向了同一个结果——<br />
激烈主战，是当下对谢知秋而言最有利的选择。<br />
无论这个决策最终对不对, 它都极有利于文官以此为借口获得权势。<br />
对谢知秋这样被朝廷排挤的女人来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br />
萧寻光学过文，做过官, 他对官场不是一无所知——<br />
一个判断对不对其实有时候没那么重要，但是能不能凭此树立一个目标，再凭此获得权力是很重要的。<br />
因为权力一旦落到某一个人手上, 再拿出来其实很难。<br />
上级做错了判断，完全可以把责任全推给下级, 声称自己方向没错, 是执行的问题, 以至于难以追责。<br />
甚至于结果还没出，拿到权势的人已经在朝中排除异己, 将不是自己的人都杀完了，哪怕最终发现一开始的判断是重大失误，自己人也不会出来指责自己人。对朝中人来说，只要拿到权势，他们就可以盆满钵满、吃香喝辣，至于真正要在战场上送命的将士、民兵，要为此承担后果的百姓……<br />
萧寻光急得脱口而出：“谢姑娘，现在其实并不是时候——”<br />
谢知秋在这时转过身来，让萧寻光得以看清她的眼睛。<br />
萧寻光愕住。<br />
萧寻光认识的大部分官员，只要进入官场，眼神都会渐渐变得浑浊，并在各种功名利禄面前逐渐变得麻木。<br />
可是谢知秋这双眼睛，纵然没什么感情，却十分清澈，宛如倒映一片碧空的澄透湖面。<br />
不等萧寻光说完，谢知秋已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br />
“萧公子果然深得父亲真传，并不是蛮将。”<br />
谢知秋说。<br />
“……萧大公子别担心，我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br />
她停顿了一下，道：“我终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我读过兵法，但自知对战场不了解，所以关于方国和辛国的局势问题，我之前咨询过令尊萧斩石将军。”<br />
说到这里，谢知秋垂下眼睫。<br />
若要问世上谁对辛国、对北地十二州最有执念，萧斩石必定榜上有名。<br />
然而，哪怕是这个最想夺回十二州的人，对方国和辛国当下的局势，也是这么说的——<br />
*<br />
“谢家姑娘，你可有听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这句话？”<br />
萧斩石对谢知秋主动来将军府向他请教问题，显得十分惊讶。<br />
对萧斩石来说，谢知秋这姑娘的身份着实有点诡异。<br />
她当了自己好几年“儿子”，自己竟一点儿都没发现，作为父亲，从个方面来说都实在是过于失职。<br />
后面恢复身份，这姑娘又成了他的“准儿媳”，这就更不知该怎么相处了。<br />
好在，萧斩石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区区一点人际关系就动摇。<br />
他稍微定神，就将谢知秋这小姑娘当作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员来看待，于是思考之后，他问了谢知秋这样一个问题。<br />
谢知秋略一回忆，便回答道：“这是《孙子兵法》‘形’一篇中的句子。”<br />
“不错。”<br />
萧斩石不由高看她一眼——<br />
尽管他是武人，但从言语谈吐中，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谢知秋这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那所谓的“才女”之称，绝非浪得虚名。<br />
谢知秋还在假装萧寻初的时候，萧斩石就觉得“儿子”比过去沉稳聪慧了许多，现在知道谢知秋的真实来历，他不由对这女孩愈发钦佩。<br />
萧斩石道：“这句话说的是，□□的军队，是先保证自己可以胜利，而后再去打仗；而打败仗的军队，是先去打仗，然后再谋求胜利。”<br />
言罢，他细细解释起来——<br />
“二十多年前我带兵的时候，昌平川一战还没过几年，北地十二州刚被辛国占领，百姓仇恨未消。“我用的是北地的兵，他们不少人有故土被侵占的仇恨，愿意为朝廷效命献忠。<br />
“而辛国由于常年南征北伐，兵力已经疲惫不堪，更别提他们四处侵占之地内部矛盾激烈，反复出现内部起.义。”<br />
萧斩石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br />
“辛国士兵是人，而不是某种国家或者民族符号。”<br />
“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br />
“在当时，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辛兵在内部都不支持辛国继续打仗，对自己的宗族朝廷也有不满。所以我只要下令不杀战俘，不少人一看形势不对就会主动投降，我军即可不战而胜。”<br />
“那个时候我出兵起战，在开战之前，我几乎就可以有十成把握，我们一定能赢。”<br />
“很多人认为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认为我用兵如神，是个战争天才。”<br />
“但实际上，在我看来，打仗不是靠蛮力，而是靠脑子的。而我当初能节节胜利，凭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天时地利人和。”<br />
不过，萧斩石话说到此处，面上却忧色更浓。<br />
“但现在……”<br />
他语气迟疑，反问谢知秋：“谢家姑娘，我看得出你聪慧博闻，凭你作为一个文人的见识，你认为当下的方国军队，是胜兵，还是败兵？”<br />
“……”<br />
萧斩石这一问，显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才含蓄地试探她。<br />
谢知秋先前不赞同朝廷消极侥幸、对辛国不断增加贡礼以保太平的做法，认为这是将是否休战的决定权交到辛国手上，而且还是一边削弱自己，一边养大辛国的胃口。<br />
但是，诚如萧斩石所言，现在立刻与辛国交战，在她看来也并非是上策，这令谢知秋疑虑重重。<br />
谢知秋说：“上回在将军府中，我听过那位孙堂讲方朝军队的现状，听起来并不太好。兵力看似强大，但隐患更多。”<br />
提起孙堂，萧斩石眼神微黯。<br />
“不但如此，”<br />
萧斩石补了几句。<br />
“现在十二州脱离方国，已经有三十余年，早先的动荡矛盾已大致平息，尽管民间仍偶有反抗，但烈度大不如前。”<br />
“辛国如今由李太后主事，李太后在圣天帝死后，与辛国汉臣宰相上官濂来往甚密。”<br />
“以方国的价值观来看，一国太后这样做可能难以接受，但其实在辛国，女子这样婚嫁非常正常，哪怕太后亦可以再有姻缘。”<br />
“她甚至可以凭此巩固与重臣之间的关系，对稳固孩子的帝位也有好处。”<br />
“这是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我夫人姜凌，她受到的教育与游牧民族相似，根本不会将再婚当回事。”<br />
“所以李太后与上官濂联合后，辛国的君臣关系有好转，局势也有稳定，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汉人，也有利于平复国内的民族矛盾。”<br />
“李太后知人善任，现在辛国国内政治清廉，又受了方国二十余年的供奉，国力兵力比起过去都有显著提升，正是国富民强的鼎盛时期。”<br />
话到这里，已可以下结论。<br />
萧斩石叹了口气说：“今天的辛国军队，士气实力都远胜方朝，我国绝不是适合起兵之时。”<br />
*时间回到当下。<br />
谢知秋站在谢家大堂，目光中忧色尽显。<br />
她说：“打仗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打的，被情绪裹挟盲目冲锋……不过是去送死。<br />
“萧将军已经认为眼下起冲突不是好时机，而辛国让身着军甲的匪盗越过边境，此举十分刻意古怪，极有可能是故意挑衅，若是果真起兵，无疑会中对方的计。<br />
“于我而言，错过机会纵然可惜，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势，让无数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白白葬送在战场上。”<br />
萧寻光之前心脏简直吊在天花板上，直到听谢知秋如此承诺，方才松了口气。<br />
他对谢知秋张了张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可看这个女子的眼神，却比之前更为敬重。
萧寻光从西北回来，一路都听人在讨论边关展示，听到有人在怒骂辛国军。<br />
其中有不少人受了侵略，于是从北方逃到关内，变成难民。<br />
萧寻光有时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极为压抑的恨意，要是给他们一把刀，不少人说不定真的会去杀辛国人。<br />
谢知秋道：“此事有因有果。北地十二州被辛国占去以后，辛国与我国之间其实隐患极大、剑拔弩张。<br />
“但以前齐慕先主事时，若发生类似的事，他会想方设法平息事态。一般是控制消息传播，禁止谈论，然后再安抚难民。只要给了地和钱，其实大部分人比起上战场，都更希望能过普通的生活。<br />
“而如今齐慕先已死，经过史守成这数月来对齐慕先和齐党的大肆批判，原先齐慕先的人都已经被扫空，就算是与齐慕先无关的主和派官员，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br />
“现在，朝中有势力的以主战官员为主，而且是为了反齐慕先而强调自身差异的、最为激进的主战派。<br />
“他们自然不会让这种声音小下去，反而要更加鼓励这种势头，利用这股民意，让大火越烧越旺，以证明自己的正确。”<br />
谢知秋原本背对着萧寻光负手而立，直到此时，她才转过头来。<br />
一轮清光穿窗而入，洒在她身上。<br />
谢知秋半张脸被浅光笼上一层华晕，半张脸留在阴影中，神情沉静得令人害怕。<br />
她说：“我要是想拿回自己本来的权势，就应该强调我数月前就看出辛国图谋不轨，然后一面笼络主战派，一面迎合民意，宣称我赞同立即出兵向辛国复仇，利用百姓的冲动情绪获得支持，借着这股民意的强风，以出战为名，重新掌控实权。”<br />
“——！”<br />
第一百七十八章<br />
萧寻光一时失言。<br />
他是将军长子, 在战场出生，在沙场长大，他从小立志要成为将军、保家护国, 连因此被父亲鞭打, 他都咬紧牙关不放弃。<br />
哪怕最后明面上从了文，他背地里都要组织义军, 冒天下之大不韪, 保护心中想要保护的江山。<br />
要说谁是主战派, 谁是主和派，萧寻光绝无可能是后者。<br />
但这一刻，听到谢知秋之言, 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br />
谢知秋已经将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了。<br />
朝堂之前的误判、民间百姓的强烈意愿, 以及君主对边境被掳掠的震怒，都倒向了同一个结果——<br />
激烈主战，是当下对谢知秋而言最有利的选择。<br />
无论这个决策最终对不对, 它都极有利于文官以此为借口获得权势。<br />
对谢知秋这样被朝廷排挤的女人来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br />
萧寻光学过文，做过官, 他对官场不是一无所知——<br />
一个判断对不对其实有时候没那么重要，但是能不能凭此树立一个目标，再凭此获得权力是很重要的。<br />
因为权力一旦落到某一个人手上, 再拿出来其实很难。<br />
上级做错了判断，完全可以把责任全推给下级, 声称自己方向没错, 是执行的问题, 以至于难以追责。<br />
甚至于结果还没出，拿到权势的人已经在朝中排除异己, 将不是自己的人都杀完了，哪怕最终发现一开始的判断是重大失误，自己人也不会出来指责自己人。对朝中人来说，只要拿到权势，他们就可以盆满钵满、吃香喝辣，至于真正要在战场上送命的将士、民兵，要为此承担后果的百姓……<br />
萧寻光急得脱口而出：“谢姑娘，现在其实并不是时候——”<br />
谢知秋在这时转过身来，让萧寻光得以看清她的眼睛。<br />
萧寻光愕住。<br />
萧寻光认识的大部分官员，只要进入官场，眼神都会渐渐变得浑浊，并在各种功名利禄面前逐渐变得麻木。<br />
可是谢知秋这双眼睛，纵然没什么感情，却十分清澈，宛如倒映一片碧空的澄透湖面。<br />
不等萧寻光说完，谢知秋已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br />
“萧公子果然深得父亲真传，并不是蛮将。”<br />
谢知秋说。<br />
“……萧大公子别担心，我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br />
她停顿了一下，道：“我终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我读过兵法，但自知对战场不了解，所以关于方国和辛国的局势问题，我之前咨询过令尊萧斩石将军。”<br />
说到这里，谢知秋垂下眼睫。<br />
若要问世上谁对辛国、对北地十二州最有执念，萧斩石必定榜上有名。<br />
然而，哪怕是这个最想夺回十二州的人，对方国和辛国当下的局势，也是这么说的——<br />
*<br />
“谢家姑娘，你可有听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这句话？”<br />
萧斩石对谢知秋主动来将军府向他请教问题，显得十分惊讶。<br />
对萧斩石来说，谢知秋这姑娘的身份着实有点诡异。<br />
她当了自己好几年“儿子”，自己竟一点儿都没发现，作为父亲，从个方面来说都实在是过于失职。<br />
后面恢复身份，这姑娘又成了他的“准儿媳”，这就更不知该怎么相处了。<br />
好在，萧斩石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区区一点人际关系就动摇。<br />
他稍微定神，就将谢知秋这小姑娘当作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员来看待，于是思考之后，他问了谢知秋这样一个问题。<br />
谢知秋略一回忆，便回答道：“这是《孙子兵法》‘形’一篇中的句子。”<br />
“不错。”<br />
萧斩石不由高看她一眼——<br />
尽管他是武人，但从言语谈吐中，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谢知秋这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那所谓的“才女”之称，绝非浪得虚名。<br />
谢知秋还在假装萧寻初的时候，萧斩石就觉得“儿子”比过去沉稳聪慧了许多，现在知道谢知秋的真实来历，他不由对这女孩愈发钦佩。<br />
萧斩石道：“这句话说的是，□□的军队，是先保证自己可以胜利，而后再去打仗；而打败仗的军队，是先去打仗，然后再谋求胜利。”<br />
言罢，他细细解释起来——<br />
“二十多年前我带兵的时候，昌平川一战还没过几年，北地十二州刚被辛国占领，百姓仇恨未消。“我用的是北地的兵，他们不少人有故土被侵占的仇恨，愿意为朝廷效命献忠。<br />
“而辛国由于常年南征北伐，兵力已经疲惫不堪，更别提他们四处侵占之地内部矛盾激烈，反复出现内部起.义。”<br />
萧斩石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br />
“辛国士兵是人，而不是某种国家或者民族符号。”<br />
“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br />
“在当时，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辛兵在内部都不支持辛国继续打仗，对自己的宗族朝廷也有不满。所以我只要下令不杀战俘，不少人一看形势不对就会主动投降，我军即可不战而胜。”<br />
“那个时候我出兵起战，在开战之前，我几乎就可以有十成把握，我们一定能赢。”<br />
“很多人认为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认为我用兵如神，是个战争天才。”<br />
“但实际上，在我看来，打仗不是靠蛮力，而是靠脑子的。而我当初能节节胜利，凭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天时地利人和。”<br />
不过，萧斩石话说到此处，面上却忧色更浓。<br />
“但现在……”<br />
他语气迟疑，反问谢知秋：“谢家姑娘，我看得出你聪慧博闻，凭你作为一个文人的见识，你认为当下的方国军队，是胜兵，还是败兵？”<br />
“……”<br />
萧斩石这一问，显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才含蓄地试探她。<br />
谢知秋先前不赞同朝廷消极侥幸、对辛国不断增加贡礼以保太平的做法，认为这是将是否休战的决定权交到辛国手上，而且还是一边削弱自己，一边养大辛国的胃口。<br />
但是，诚如萧斩石所言，现在立刻与辛国交战，在她看来也并非是上策，这令谢知秋疑虑重重。<br />
谢知秋说：“上回在将军府中，我听过那位孙堂讲方朝军队的现状，听起来并不太好。兵力看似强大，但隐患更多。”<br />
提起孙堂，萧斩石眼神微黯。<br />
“不但如此，”<br />
萧斩石补了几句。<br />
“现在十二州脱离方国，已经有三十余年，早先的动荡矛盾已大致平息，尽管民间仍偶有反抗，但烈度大不如前。”<br />
“辛国如今由李太后主事，李太后在圣天帝死后，与辛国汉臣宰相上官濂来往甚密。”<br />
“以方国的价值观来看，一国太后这样做可能难以接受，但其实在辛国，女子这样婚嫁非常正常，哪怕太后亦可以再有姻缘。”<br />
“她甚至可以凭此巩固与重臣之间的关系，对稳固孩子的帝位也有好处。”<br />
“这是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我夫人姜凌，她受到的教育与游牧民族相似，根本不会将再婚当回事。”<br />
“所以李太后与上官濂联合后，辛国的君臣关系有好转，局势也有稳定，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汉人，也有利于平复国内的民族矛盾。”<br />
“李太后知人善任，现在辛国国内政治清廉，又受了方国二十余年的供奉，国力兵力比起过去都有显著提升，正是国富民强的鼎盛时期。”<br />
话到这里，已可以下结论。<br />
萧斩石叹了口气说：“今天的辛国军队，士气实力都远胜方朝，我国绝不是适合起兵之时。”<br />
*时间回到当下。<br />
谢知秋站在谢家大堂，目光中忧色尽显。<br />
她说：“打仗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打的，被情绪裹挟盲目冲锋……不过是去送死。<br />
“萧将军已经认为眼下起冲突不是好时机，而辛国让身着军甲的匪盗越过边境，此举十分刻意古怪，极有可能是故意挑衅，若是果真起兵，无疑会中对方的计。<br />
“于我而言，错过机会纵然可惜，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势，让无数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白白葬送在战场上。”<br />
萧寻光之前心脏简直吊在天花板上，直到听谢知秋如此承诺，方才松了口气。<br />
他对谢知秋张了张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可看这个女子的眼神，却比之前更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