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283节
萧寻初婉拒官职的行为，更让世人认为其不慕名利，纷纷歌颂他高洁的品格。甚至连他早年离家出走之类的叛逆行为，都被解读为放浪形骸的名士格调，名噪一时。<br />
萧寻初虽然婉拒了，但叶青却如愿进了工部，并领侍郎一职，一方面开始着手梁城的各种大型工程建设，一方面也协助知满完成义学普及方面的工作。<br />
另外还有改名燕玉的燕子、谢知秋的弟子雀儿、叶青的弟子等人，一部分在义军中贡献大的，以论功行赏为名，直接分配了官职，作为谢知秋在朝廷中的基石和助力。<br />
另一部分人在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新科举考试，作为第一批考生入朝，为天下人证明新科举考试的作用与公平，激励其他学子报考。<br />
*<br />
在朝中局面逐渐安定之时，萧家亦解除了多年来将他们困在梁城的枷锁，决定举家重回北疆，镇守边境。<br />
离别当日，谢知秋与萧寻初同去相送。<br />
萧斩石牵着骏马，看着眼前的儿子，板着脸，感慨万千。<br />
父子关系僵硬了一辈子，如今虽然已经缓和，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肉麻话。<br />
最后，萧斩石用力拍了拍萧寻初的肩膀，道：“你们兄弟小的时候，我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哥习武，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学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玩意，想把你们都赶去读书做官，改变武将的处境。<br />
“只没想到，你们一个都没按我规划的道路来，却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br />
“为父……确实还是差了点远见。”<br />
萧寻初笑着道：“你一把年纪了嘛，想法僵化很正常。”<br />
萧斩石抬手，作势要抽儿子。<br />
萧寻初躲闪飞快，瞬间就避开了手，就算萧斩石真打，多半也打不着。<br />
萧斩石见状摇摇头，叹了口气，居然没有否认萧寻初的话。<br />
接着，他又看向谢知秋，情真意切地道：“多谢你，谢姑娘。”<br />
谢知秋安静地站着送别，见萧斩石与她说话，便颔首道：“萧将军言重。朝中刚有变故，百废待兴，局势未必安稳，今后说不定是我有许多要依赖萧将军的地方。”<br />
“放心。”<br />
说到这里，萧斩石有些骄傲地挺起背。<br />
“萧家军是保卫山河的军队，危难之事，听凭调遣。”<br />
谢知秋回以一笑。<br />
萧斩石又想到什么，顿了顿，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还有，我这个儿子，就劳你多担待了。”<br />
谢知秋一凝，回头去看萧寻初。<br />
萧寻初和谢知秋私下里很亲密，但被人这样直白打趣却不习惯，他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br />
不远处的姜凌本是想过来说几句的，但难得父子之间愿意说几句真心话，她便没有过来。<br />
此刻，她见谢知秋与萧寻初两人虽未言，但眼神间的交流却心有灵犀，已然安心一大半。<br />
“娘，父亲和二弟怎么说了这么久，是不是……”<br />
萧寻光却对父亲的牛脾气不大有信心，他本在理马，见那两人聊得有些久了，便皱起眉头，打算去看看情况。<br />
谁知下一刻，便被母亲一把拽住。姜凌一指远处，示意没事。<br />
萧寻光愣愣地看过去，倒对上了谢知秋那双清澈的眼眸。<br />
谢知秋注意到了在旁边的将领与萧寻光，对他们友好地笑了下。<br />
萧寻光一顿，亦颔首致意。<br />
接着，他便听到母亲在旁边念叨：“哎呀，小羊现在笑得多了，真可爱啊。现在就开始有点期待以后回梁城汇报军务了……或者等她什么时候空，将她叫到雍州来玩吧，反正知秋现在对北地也很熟了。”<br />
*<br />
却说赵泽那边，他过去好歹是皇帝，祖祖辈辈掌控的权力，在他这一代被大臣夺去，他起先还是觉得蛮丢脸的，整日蛰居后宫不出，不愿意见人。<br />
但是只过了几个月，他就逐渐体会到了当甩手掌柜的好处。<br />
赵泽本来就不是什么当皇帝的好材料，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轻松一世的闲散王爷，要不是他兄长忽然暴毙，也轮不到他接手这麻烦事。<br />
休息了几个月以后，赵泽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开始觉得这种不愁吃穿又不用工作、不用整天听大臣在耳边念的日子蛮好的，不如说这才是他真正想过的生活。<br />
于是在朝纲日益稳定的情况下，对赵泽的限制也宽松起来，赵泽又开始游山玩水、微服私访。<br />
赵泽这个人爱玩爱热闹，见人人都参加新科举，他某一年突发奇想，也表示要参加。<br />
这可将那一年的考官愁白了头。<br />
赵泽参加的是明经科，要是给他名次吧，不公正；要是不给他名次吧，就算没实权了好歹也是皇帝，感觉皇帝素质太低，说出去对方国的威望有影响。除此之外，谢知秋是怎么想的，也要考虑在内。<br />
考官辗转反侧数夜，最终捏着鼻子在三甲进士里加了个名额，勉强将赵泽塞进了三甲进士里，赐同进士及第出身。<br />
这可将赵泽高兴坏了，从此对自己的文采大为自信，养成了闲着没事干就到处题诗的恶习，从此方国境内很多风水宝地都留下了题材为“皇帝到此一游”的赵泽亲笔烂诗。<br />
由于这种日子过得太舒服，在赵泽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奇事。<br />
相传，有一年赵泽游于梁城郊外，被居心叵测的外邦奸细所擒。<br />
这些年方国与辛国两国前所未有的和平，成了真正的姐妹之邦，这边局势的稳定，使得辛国将铁骑转向了周边其他小国，一部分国家深受其困，想要重新破坏方国稳定、挑拨方国与辛国的关系。<br />
外邦奸细本欲说动赵泽以皇帝之名起兵夺回政权，以达成分裂方国、破坏方国稳定的目的，最好建立一个听命于自己的伪朝。<br />
谁知赵泽一听竟然有人要让他重新回去夺权，吓得转头就跳窗逃跑，边跑还边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回去干那个鬼差事做什么？你们没病吧？”<br />
此事遂告终，再也没有人试图鼓捣赵泽。<br />
赵泽与谢知秋的关系，在最初几年极为冰冷，但随着赵泽逐渐接受现实，两边又缓和起来，两人偶尔也能像普通朋友时那样聊聊天下下棋，甚至将这种君臣关系当作笑料来调侃。<br />
不过，有一回赵泽又开类似“朕的江山在你手上”的玩笑时，谢知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br />
她说：“上古之世，本无君王，直到夏禹传子，才开了‘家天下’的先河。<br />
“皇上或许认为，自己失去了天下。<br />
“但在我看来，天下本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br />
“而今，我不过是将一人之天下，复归天下人而已。”<br />
第二百二十三章<br />
春秋交替, 时光荏苒。国子监内，一群刚入学的十二三岁小姑娘，作女弟子打扮, 背着褡裢, 簇拥同行，相约去碑亭念书。<br />
“那谢霁有什么了不起的！”<br />
其中一个女孩手举先生今日发下来的文章批注, 满脸不服气。<br />
“我写的哪里比她差了！为什么所有先生看着她的文章都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br />
另一人笑道：“城东谢家嘛, 家学本就深厚，没见过几个学识差的。<br />
“那谢霁听说在谢家读家塾的时候，就在谢家子弟中样样第一, 人还没有功名, 才名已经传遍了梁城。<br />
“我家中长辈都说，她简直就是第二个城东谢小姐，与年少时的谢相一般无二。”<br />
一个个子矮点的姑娘小跑几步上来, 一把拽走了她手上的文章：“拿来！你这么有自信，那给我看看！”<br />
那矮个子姑娘将文章举到眼前，看没认真看, 却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子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盘饺子喂了牛……好文章, 好文章，老夫定要将这篇文章评为今年的状元。”<br />
“什——我才没这么写！”<br />
那女孩被气笑了, 追过去抢。<br />
“你念你的歪诗去, 文章还我！”<br />
矮个女孩笑着躲她, 边笑边道：“文章我看不懂，不过要我说, 你和谢霁比的话，你的字是写的没她好！”<br />
女弟子们正嬉笑打闹，忽然，一个纸团打在其中一个女孩背上，女孩回过头去，只见三五个同龄的男监生如风卷一般从她们旁边跑过。<br />
其中一人边跑，边回头对她们做鬼脸：“你们这么悠哉啊，那碑亭的好位置，我们先去占了！”<br />
“什么！”<br />
女孩们赶忙要上去追，谁知还没跑几步，就见那群男孩还没跑过弯，就又绕了个圈折回来。<br />
“你们怎么……”<br />
“快走！严先生在前面！”<br />
“啊！”<br />
国子监对学生有严格礼仪规范，他们这样在路上又跑又吵，显然不合规。<br />
而他们口中的“严先生”，乃是国子监博士严静姝，当年新科举明经科的第一位状元，也是继情况特殊的谢知秋之后，方国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状元。<br />
这严博士长得文文秀秀，平时说话也很温和，但罚起人来格外不留情面，往往让人猝不及防。<br />
不少国子监学生起初误将严静姝当作那种好说话的先生，在她面前不太设防，对监规也没那么放在心上，结果差点被笑眯眯的严静姝罚得分不清东南西北。<br />
他们往往后来才会知道，严静姝在朝堂上也是个极硬派的人物，性格是罕见的刚正不阿、直言不讳，论品级，国子博士是五品上，但她狠起来连二品官都骂。<br />
久而久之，这位严博士就被历代国子监生私下誉为“国子监内最大的陷阱”，一贯有“笑面虎”之称。<br />
这种人按理来说在朝堂上讨不到好，但同平章事谢知秋却对严静姝颇为器重。<br />
据说谢知秋一直有意将严静姝调到御史台，从事监察之务。<br />
只是此前严静姝官场资历尚浅，需要历练，这才将她放在国子监，通过国子监这些官宦之子，让她快速熟悉官场的人际关系。<br />
不过，算算年份，这严博士再过不久，应当也要升迁了。听闻严静姝就在前面，学生们呼啦一下，作鸟兽散。<br />
只有那矮个女孩不愿被人拖走，一步三回头，遗憾道：“哎，你们别拦着我，我有问题要去找严博士问……她是很严，但教得很好啊……我还有笑话想讲给她听，试试算不算违反纪律……大不了罚扫学堂嘛，让我回去，让我回去……”<br />
……<br />
却说拐角尽头，严静姝正板着脸站着，而在她身旁，还站着一名端重的紫衣女子。<br />
女子身着深紫公服，公服上绣神兽纹，她仪态庄重，立身如竹，并非国子监内的人，但任谁都能瞧得出绝非等闲之辈。<br />
这回她是私人出行，并非过来视察，虽然才下朝没换朝服，但刻意保持了低调。<br />
此人，正是谢知秋无疑。
萧寻初虽然婉拒了，但叶青却如愿进了工部，并领侍郎一职，一方面开始着手梁城的各种大型工程建设，一方面也协助知满完成义学普及方面的工作。<br />
另外还有改名燕玉的燕子、谢知秋的弟子雀儿、叶青的弟子等人，一部分在义军中贡献大的，以论功行赏为名，直接分配了官职，作为谢知秋在朝廷中的基石和助力。<br />
另一部分人在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新科举考试，作为第一批考生入朝，为天下人证明新科举考试的作用与公平，激励其他学子报考。<br />
*<br />
在朝中局面逐渐安定之时，萧家亦解除了多年来将他们困在梁城的枷锁，决定举家重回北疆，镇守边境。<br />
离别当日，谢知秋与萧寻初同去相送。<br />
萧斩石牵着骏马，看着眼前的儿子，板着脸，感慨万千。<br />
父子关系僵硬了一辈子，如今虽然已经缓和，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肉麻话。<br />
最后，萧斩石用力拍了拍萧寻初的肩膀，道：“你们兄弟小的时候，我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哥习武，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学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玩意，想把你们都赶去读书做官，改变武将的处境。<br />
“只没想到，你们一个都没按我规划的道路来，却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br />
“为父……确实还是差了点远见。”<br />
萧寻初笑着道：“你一把年纪了嘛，想法僵化很正常。”<br />
萧斩石抬手，作势要抽儿子。<br />
萧寻初躲闪飞快，瞬间就避开了手，就算萧斩石真打，多半也打不着。<br />
萧斩石见状摇摇头，叹了口气，居然没有否认萧寻初的话。<br />
接着，他又看向谢知秋，情真意切地道：“多谢你，谢姑娘。”<br />
谢知秋安静地站着送别，见萧斩石与她说话，便颔首道：“萧将军言重。朝中刚有变故，百废待兴，局势未必安稳，今后说不定是我有许多要依赖萧将军的地方。”<br />
“放心。”<br />
说到这里，萧斩石有些骄傲地挺起背。<br />
“萧家军是保卫山河的军队，危难之事，听凭调遣。”<br />
谢知秋回以一笑。<br />
萧斩石又想到什么，顿了顿，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还有，我这个儿子，就劳你多担待了。”<br />
谢知秋一凝，回头去看萧寻初。<br />
萧寻初和谢知秋私下里很亲密，但被人这样直白打趣却不习惯，他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br />
不远处的姜凌本是想过来说几句的，但难得父子之间愿意说几句真心话，她便没有过来。<br />
此刻，她见谢知秋与萧寻初两人虽未言，但眼神间的交流却心有灵犀，已然安心一大半。<br />
“娘，父亲和二弟怎么说了这么久，是不是……”<br />
萧寻光却对父亲的牛脾气不大有信心，他本在理马，见那两人聊得有些久了，便皱起眉头，打算去看看情况。<br />
谁知下一刻，便被母亲一把拽住。姜凌一指远处，示意没事。<br />
萧寻光愣愣地看过去，倒对上了谢知秋那双清澈的眼眸。<br />
谢知秋注意到了在旁边的将领与萧寻光，对他们友好地笑了下。<br />
萧寻光一顿，亦颔首致意。<br />
接着，他便听到母亲在旁边念叨：“哎呀，小羊现在笑得多了，真可爱啊。现在就开始有点期待以后回梁城汇报军务了……或者等她什么时候空，将她叫到雍州来玩吧，反正知秋现在对北地也很熟了。”<br />
*<br />
却说赵泽那边，他过去好歹是皇帝，祖祖辈辈掌控的权力，在他这一代被大臣夺去，他起先还是觉得蛮丢脸的，整日蛰居后宫不出，不愿意见人。<br />
但是只过了几个月，他就逐渐体会到了当甩手掌柜的好处。<br />
赵泽本来就不是什么当皇帝的好材料，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轻松一世的闲散王爷，要不是他兄长忽然暴毙，也轮不到他接手这麻烦事。<br />
休息了几个月以后，赵泽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开始觉得这种不愁吃穿又不用工作、不用整天听大臣在耳边念的日子蛮好的，不如说这才是他真正想过的生活。<br />
于是在朝纲日益稳定的情况下，对赵泽的限制也宽松起来，赵泽又开始游山玩水、微服私访。<br />
赵泽这个人爱玩爱热闹，见人人都参加新科举，他某一年突发奇想，也表示要参加。<br />
这可将那一年的考官愁白了头。<br />
赵泽参加的是明经科，要是给他名次吧，不公正；要是不给他名次吧，就算没实权了好歹也是皇帝，感觉皇帝素质太低，说出去对方国的威望有影响。除此之外，谢知秋是怎么想的，也要考虑在内。<br />
考官辗转反侧数夜，最终捏着鼻子在三甲进士里加了个名额，勉强将赵泽塞进了三甲进士里，赐同进士及第出身。<br />
这可将赵泽高兴坏了，从此对自己的文采大为自信，养成了闲着没事干就到处题诗的恶习，从此方国境内很多风水宝地都留下了题材为“皇帝到此一游”的赵泽亲笔烂诗。<br />
由于这种日子过得太舒服，在赵泽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奇事。<br />
相传，有一年赵泽游于梁城郊外，被居心叵测的外邦奸细所擒。<br />
这些年方国与辛国两国前所未有的和平，成了真正的姐妹之邦，这边局势的稳定，使得辛国将铁骑转向了周边其他小国，一部分国家深受其困，想要重新破坏方国稳定、挑拨方国与辛国的关系。<br />
外邦奸细本欲说动赵泽以皇帝之名起兵夺回政权，以达成分裂方国、破坏方国稳定的目的，最好建立一个听命于自己的伪朝。<br />
谁知赵泽一听竟然有人要让他重新回去夺权，吓得转头就跳窗逃跑，边跑还边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回去干那个鬼差事做什么？你们没病吧？”<br />
此事遂告终，再也没有人试图鼓捣赵泽。<br />
赵泽与谢知秋的关系，在最初几年极为冰冷，但随着赵泽逐渐接受现实，两边又缓和起来，两人偶尔也能像普通朋友时那样聊聊天下下棋，甚至将这种君臣关系当作笑料来调侃。<br />
不过，有一回赵泽又开类似“朕的江山在你手上”的玩笑时，谢知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br />
她说：“上古之世，本无君王，直到夏禹传子，才开了‘家天下’的先河。<br />
“皇上或许认为，自己失去了天下。<br />
“但在我看来，天下本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br />
“而今，我不过是将一人之天下，复归天下人而已。”<br />
第二百二十三章<br />
春秋交替, 时光荏苒。国子监内，一群刚入学的十二三岁小姑娘，作女弟子打扮, 背着褡裢, 簇拥同行，相约去碑亭念书。<br />
“那谢霁有什么了不起的！”<br />
其中一个女孩手举先生今日发下来的文章批注, 满脸不服气。<br />
“我写的哪里比她差了！为什么所有先生看着她的文章都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有那么夸张吗？”<br />
另一人笑道：“城东谢家嘛, 家学本就深厚，没见过几个学识差的。<br />
“那谢霁听说在谢家读家塾的时候，就在谢家子弟中样样第一, 人还没有功名, 才名已经传遍了梁城。<br />
“我家中长辈都说，她简直就是第二个城东谢小姐，与年少时的谢相一般无二。”<br />
一个个子矮点的姑娘小跑几步上来, 一把拽走了她手上的文章：“拿来！你这么有自信，那给我看看！”<br />
那矮个子姑娘将文章举到眼前，看没认真看, 却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子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盘饺子喂了牛……好文章, 好文章，老夫定要将这篇文章评为今年的状元。”<br />
“什——我才没这么写！”<br />
那女孩被气笑了, 追过去抢。<br />
“你念你的歪诗去, 文章还我！”<br />
矮个女孩笑着躲她, 边笑边道：“文章我看不懂，不过要我说, 你和谢霁比的话，你的字是写的没她好！”<br />
女弟子们正嬉笑打闹，忽然，一个纸团打在其中一个女孩背上，女孩回过头去，只见三五个同龄的男监生如风卷一般从她们旁边跑过。<br />
其中一人边跑，边回头对她们做鬼脸：“你们这么悠哉啊，那碑亭的好位置，我们先去占了！”<br />
“什么！”<br />
女孩们赶忙要上去追，谁知还没跑几步，就见那群男孩还没跑过弯，就又绕了个圈折回来。<br />
“你们怎么……”<br />
“快走！严先生在前面！”<br />
“啊！”<br />
国子监对学生有严格礼仪规范，他们这样在路上又跑又吵，显然不合规。<br />
而他们口中的“严先生”，乃是国子监博士严静姝，当年新科举明经科的第一位状元，也是继情况特殊的谢知秋之后，方国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女状元。<br />
这严博士长得文文秀秀，平时说话也很温和，但罚起人来格外不留情面，往往让人猝不及防。<br />
不少国子监学生起初误将严静姝当作那种好说话的先生，在她面前不太设防，对监规也没那么放在心上，结果差点被笑眯眯的严静姝罚得分不清东南西北。<br />
他们往往后来才会知道，严静姝在朝堂上也是个极硬派的人物，性格是罕见的刚正不阿、直言不讳，论品级，国子博士是五品上，但她狠起来连二品官都骂。<br />
久而久之，这位严博士就被历代国子监生私下誉为“国子监内最大的陷阱”，一贯有“笑面虎”之称。<br />
这种人按理来说在朝堂上讨不到好，但同平章事谢知秋却对严静姝颇为器重。<br />
据说谢知秋一直有意将严静姝调到御史台，从事监察之务。<br />
只是此前严静姝官场资历尚浅，需要历练，这才将她放在国子监，通过国子监这些官宦之子，让她快速熟悉官场的人际关系。<br />
不过，算算年份，这严博士再过不久，应当也要升迁了。听闻严静姝就在前面，学生们呼啦一下，作鸟兽散。<br />
只有那矮个女孩不愿被人拖走，一步三回头，遗憾道：“哎，你们别拦着我，我有问题要去找严博士问……她是很严，但教得很好啊……我还有笑话想讲给她听，试试算不算违反纪律……大不了罚扫学堂嘛，让我回去，让我回去……”<br />
……<br />
却说拐角尽头，严静姝正板着脸站着，而在她身旁，还站着一名端重的紫衣女子。<br />
女子身着深紫公服，公服上绣神兽纹，她仪态庄重，立身如竹，并非国子监内的人，但任谁都能瞧得出绝非等闲之辈。<br />
这回她是私人出行，并非过来视察，虽然才下朝没换朝服，但刻意保持了低调。<br />
此人，正是谢知秋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