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思看向前方漆黑的官道，似乎是在回忆：“我很小时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他在哪里我不知道，大人们也不会特地对我提及此人，只是今日听你提起我才陡然想起此人，所以没有太惊讶。”<br />
第82章<br />
当竹阕乙谢长思抵达咸阳行宫, 发现行宫内的守卫俱已撤走。<br />
竹阕乙直奔苍翠阁，在阁楼外的连廊处便听到琴声传来，他悬着的心放下, 步子渐放缓了。<br />
他走至阁楼边, 看到屋中抚琴的女子，轻唤了一声：“阿芜。”<br />
琴音戛然而止, 女子抬头看向他，片刻间红了眼眶。<br />
繁芜见他身着甲胄手里捏着长刀，也能猜到他是如何来此又为何而来。<br />
“阿芜，走！”他说话间揽住她的肩膀。<br />
临离去时，繁芜回首看了一眼她住了半年的阁楼，再跟上竹阕乙的步伐时，也未再回头。<br />
刚出行宫, 繁芜听到谢长思的声音，他骑着马向他们奔来, 口里喊着她的名字。<br />
他在他们面前停下,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br />
她愕然瞪大眼看向谢长思, 见他晒黑了许多, 似乎脸色也不太好。<br />
她只是瞪着他不说话，谢长思便明白了她还在恨他呢。<br />
这时有部将从行宫内狂奔而至：“公子，里面没人，应该都撤了！”<br />
闻言，繁芜有些吃惊，分明一炷香前采莲还在阁中走动，苍翠阁外也有守卫的身影。<br />
他们什么时候撤的？她竟然没有察觉到。<br />
繁芜看向竹阕乙, 似乎她眼里的不解，只有他能知道了。<br />
却见竹阕乙的眸色比之前晦暗许多。<br />
竹阕乙看向谢长思：“谢大哥, 明王是否笃信皇上一定会……”<br />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抬眼看向远处的山道。<br />
正这时谢长思和部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山道。<br />
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振聋发聩的马蹄声。<br />
来的是长安北营大将郑冯，带了骑兵约莫千人。<br />
看到这一幕，拿一千骑兵围困他区区三百来人。<br />
谢长思没有笑，因为根本笑不出来。<br />
北营将士三万人，骑兵八千，今日郑冯就调动了八分之一来找他！<br />
谢启，是想要他的命么！<br />
想到这里谢长思已是双眸猩红，“郑冯你什么意思？！”<br />
郑冯是长安城的老将，从北魏时守长安北营的就是他，谢启篡位后也没将他换掉。<br />
“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公子进宫。”郑冯的语气格外平和，却能让谢长思暴跳如雷。随谢长思前来的部将俱是一脸茫然无措。<br />
郑冯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对谢长思道：“皇上只想要公子进宫，其他人我也不为难只当今日无人随公子来此，公子请便吧。”<br />
谢长思在盛怒之中冷静下来：“阙乙，你带阿芜走，我进宫一趟。”<br />
当谢长思骑马跟上郑冯，繁芜终是从竹阕乙身后站出来，哑声喊了一声：“……谢大哥。”<br />
谢长思隐约听见了，但他并没有回头。<br />
繁芜看到他的身影随着那黑压压的军队消失在夜幕下。<br />
竹阕乙凝着她，目光逐渐阴鸷。<br />
过了一会，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无可奈何一笑。<br />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肩膀上：“别看了。”<br />
繁芜回过神来，红着脸颊看向他：“我才没有看呢，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br />
“嗯？”<br />
“原来明王是这个意思。”繁芜的手握紧了。<br />
如果谢长思死在谢启手上，那就真的太讽刺了……<br />
她刚才盯着谢长思远去的背影是在想这个。<br />
竹阕乙沉着眉，抱她上马：“先离开这里。”<br />
他们离开咸阳，向长安去。<br />
两个时辰后，竹阕乙抱着睡着的繁芜走进一处院落。<br />
这是谢长思的院子，但此处是处空院，寻常不会有人来，连打扫的人都没有。<br />
竹阕乙刚进屋，繁芜就醒了。见她睁开眼，他缓缓将她放下，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br />
“阿芜醒了就留在这里，我去皇宫接大哥。”竹阕乙说。<br />
繁芜没有说什么，点点头。<br />
他彻底松开了她，她只觉得离开他的怀抱后，才忽然察觉到气温骤降。<br />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处院落。<br />
谢长思如果因为救她被谢启如何了，她想她也难心安。<br />
可是，竹阕乙应该猜到了吧……<br />
这就是明王弗玉想要的结果啊。<br />
是，在看到郑冯带着大军来抓谢长思时，竹阕乙也明白了明王想要什么。<br />
为什么放了他，因为他一定会将行宫的事告知谢长思。<br />
谢长思也一定会带兵打咸阳行宫。<br />
可竹阕乙刚至宫门，宫里头就传来消息，谢长思因私自前往北营调兵的事入狱了。若此时谢启给谢长思定罪，只能更加确定一点。<br />
谢启认为谢长思打咸阳行宫是因为谢长思想杀明王。<br />
谢启并不知明王本就不在行宫。<br />
离开宫门，竹阕乙只能先联系布山，让布山带他去牢中看望谢长思。<br />
此时想要见谢长思的朝臣在天牢外扎成堆，他一个也不想见。<br />
布山领竹阕乙进来，谢长思面壁而坐，身上甲胄未解，披风散在身后，略有些皱巴。<br />
听到身后竹阕乙的脚步声，他才缓缓睁开眼。<br />
“他为了明王，想要我死。”<br />
竹阕乙未站定，便听到此句，只觉一阵晕眩，却也在意料之中。<br />
谢启以为谢长思要杀明王，才让郑冯出兵抓走谢长思。<br />
谢长思狠狠道：“若不是郑冯赶去见明王不在行宫，郑冯便是要杀我而不是带我回宫中……”<br />
竹阕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眸中怅然：“大哥，是我失算。”<br />
“阙乙，此事不怪你，去救阿芜是我本意。”说到此谢长思的语气退了冷厉。<br />
竹阕乙微怔，一瞬缄默。似乎是停了有一会儿，他的目光看向来时的走道外，淡声道：“长安一日有朝臣向着大哥，明王便不会得逞。只是……”<br />
“只是阙乙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启会为了一个明王想杀我？”谢长思将他心里想问的说了出来。<br />
竹阕乙颔首。<br />
谢长思仰头看向牢房里透来光亮的那道天窗。<br />
他勾唇，自嘲一笑：“你以后会知道的，我有些累了。”<br />
竹阕乙从天牢里出来，朝臣将他围住了，布山正想赶人，却被他打断了。<br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竟也耐心听完了。<br />
临离去时他说：“明日朝堂上就麻烦各位大人了。”<br />
…<br />
次日早朝之后，布山带来消息：“主子出来了，现在太极殿宫。”<br />
听到布山带来的话，繁芜和竹阕乙悬着的心也落下了。<br />
布山未逗留太久离开了院子。<br />
繁芜看向竹阕乙：“哥，你也要出去吗？”<br />
竹阕乙点点头，又看了眼布山带来的食盒：“你记得吃饭。”<br />
“那你吃了再走。”繁芜说着，打开食盒。<br />
竹阕乙正想拒绝之际，却见她手中的动作一停，掀眸看向他，沉声问：“哥，你告诉我你答应明王了什么。”<br />
繁芜盯着他的眸，却发觉他眸中平静如常，早已无昨日见她时的晦暗与怅然。她懵了一瞬，以为自己猜错了，可是又很快否定了。<br />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涩然开口：“谢长思他宁可死在沙场，也不会想死在长安死在皇宫，哥，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br />
她将小手贴在他的手心，却在下一刻他缓缓推开她的手。她听他问道：“阿芜，你喜欢谢大哥吗？”<br />
繁芜眉眼一横，直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竹阕乙仿佛与日光融合，看不真切了……<br />
他见她许久未说话，忽然抬步向外走去，她未见他那双凤眸眼尾发红，也未见他脚步凌乱，似仓皇而逃。<br />
与其说是久未等到她的回答，不若说是他不敢等到她的答案。
第82章<br />
当竹阕乙谢长思抵达咸阳行宫, 发现行宫内的守卫俱已撤走。<br />
竹阕乙直奔苍翠阁，在阁楼外的连廊处便听到琴声传来，他悬着的心放下, 步子渐放缓了。<br />
他走至阁楼边, 看到屋中抚琴的女子，轻唤了一声：“阿芜。”<br />
琴音戛然而止, 女子抬头看向他，片刻间红了眼眶。<br />
繁芜见他身着甲胄手里捏着长刀，也能猜到他是如何来此又为何而来。<br />
“阿芜，走！”他说话间揽住她的肩膀。<br />
临离去时，繁芜回首看了一眼她住了半年的阁楼，再跟上竹阕乙的步伐时，也未再回头。<br />
刚出行宫, 繁芜听到谢长思的声音，他骑着马向他们奔来, 口里喊着她的名字。<br />
他在他们面前停下,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br />
她愕然瞪大眼看向谢长思, 见他晒黑了许多, 似乎脸色也不太好。<br />
她只是瞪着他不说话，谢长思便明白了她还在恨他呢。<br />
这时有部将从行宫内狂奔而至：“公子，里面没人，应该都撤了！”<br />
闻言，繁芜有些吃惊，分明一炷香前采莲还在阁中走动，苍翠阁外也有守卫的身影。<br />
他们什么时候撤的？她竟然没有察觉到。<br />
繁芜看向竹阕乙, 似乎她眼里的不解，只有他能知道了。<br />
却见竹阕乙的眸色比之前晦暗许多。<br />
竹阕乙看向谢长思：“谢大哥, 明王是否笃信皇上一定会……”<br />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抬眼看向远处的山道。<br />
正这时谢长思和部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山道。<br />
黑压压的一片，伴随着振聋发聩的马蹄声。<br />
来的是长安北营大将郑冯，带了骑兵约莫千人。<br />
看到这一幕，拿一千骑兵围困他区区三百来人。<br />
谢长思没有笑，因为根本笑不出来。<br />
北营将士三万人，骑兵八千，今日郑冯就调动了八分之一来找他！<br />
谢启，是想要他的命么！<br />
想到这里谢长思已是双眸猩红，“郑冯你什么意思？！”<br />
郑冯是长安城的老将，从北魏时守长安北营的就是他，谢启篡位后也没将他换掉。<br />
“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公子进宫。”郑冯的语气格外平和，却能让谢长思暴跳如雷。随谢长思前来的部将俱是一脸茫然无措。<br />
郑冯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对谢长思道：“皇上只想要公子进宫，其他人我也不为难只当今日无人随公子来此，公子请便吧。”<br />
谢长思在盛怒之中冷静下来：“阙乙，你带阿芜走，我进宫一趟。”<br />
当谢长思骑马跟上郑冯，繁芜终是从竹阕乙身后站出来，哑声喊了一声：“……谢大哥。”<br />
谢长思隐约听见了，但他并没有回头。<br />
繁芜看到他的身影随着那黑压压的军队消失在夜幕下。<br />
竹阕乙凝着她，目光逐渐阴鸷。<br />
过了一会，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无可奈何一笑。<br />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肩膀上：“别看了。”<br />
繁芜回过神来，红着脸颊看向他：“我才没有看呢，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br />
“嗯？”<br />
“原来明王是这个意思。”繁芜的手握紧了。<br />
如果谢长思死在谢启手上，那就真的太讽刺了……<br />
她刚才盯着谢长思远去的背影是在想这个。<br />
竹阕乙沉着眉，抱她上马：“先离开这里。”<br />
他们离开咸阳，向长安去。<br />
两个时辰后，竹阕乙抱着睡着的繁芜走进一处院落。<br />
这是谢长思的院子，但此处是处空院，寻常不会有人来，连打扫的人都没有。<br />
竹阕乙刚进屋，繁芜就醒了。见她睁开眼，他缓缓将她放下，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br />
“阿芜醒了就留在这里，我去皇宫接大哥。”竹阕乙说。<br />
繁芜没有说什么，点点头。<br />
他彻底松开了她，她只觉得离开他的怀抱后，才忽然察觉到气温骤降。<br />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这处院落。<br />
谢长思如果因为救她被谢启如何了，她想她也难心安。<br />
可是，竹阕乙应该猜到了吧……<br />
这就是明王弗玉想要的结果啊。<br />
是，在看到郑冯带着大军来抓谢长思时，竹阕乙也明白了明王想要什么。<br />
为什么放了他，因为他一定会将行宫的事告知谢长思。<br />
谢长思也一定会带兵打咸阳行宫。<br />
可竹阕乙刚至宫门，宫里头就传来消息，谢长思因私自前往北营调兵的事入狱了。若此时谢启给谢长思定罪，只能更加确定一点。<br />
谢启认为谢长思打咸阳行宫是因为谢长思想杀明王。<br />
谢启并不知明王本就不在行宫。<br />
离开宫门，竹阕乙只能先联系布山，让布山带他去牢中看望谢长思。<br />
此时想要见谢长思的朝臣在天牢外扎成堆，他一个也不想见。<br />
布山领竹阕乙进来，谢长思面壁而坐，身上甲胄未解，披风散在身后，略有些皱巴。<br />
听到身后竹阕乙的脚步声，他才缓缓睁开眼。<br />
“他为了明王，想要我死。”<br />
竹阕乙未站定，便听到此句，只觉一阵晕眩，却也在意料之中。<br />
谢启以为谢长思要杀明王，才让郑冯出兵抓走谢长思。<br />
谢长思狠狠道：“若不是郑冯赶去见明王不在行宫，郑冯便是要杀我而不是带我回宫中……”<br />
竹阕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眸中怅然：“大哥，是我失算。”<br />
“阙乙，此事不怪你，去救阿芜是我本意。”说到此谢长思的语气退了冷厉。<br />
竹阕乙微怔，一瞬缄默。似乎是停了有一会儿，他的目光看向来时的走道外，淡声道：“长安一日有朝臣向着大哥，明王便不会得逞。只是……”<br />
“只是阙乙想不明白为什么谢启会为了一个明王想杀我？”谢长思将他心里想问的说了出来。<br />
竹阕乙颔首。<br />
谢长思仰头看向牢房里透来光亮的那道天窗。<br />
他勾唇，自嘲一笑：“你以后会知道的，我有些累了。”<br />
竹阕乙从天牢里出来，朝臣将他围住了，布山正想赶人，却被他打断了。<br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竟也耐心听完了。<br />
临离去时他说：“明日朝堂上就麻烦各位大人了。”<br />
…<br />
次日早朝之后，布山带来消息：“主子出来了，现在太极殿宫。”<br />
听到布山带来的话，繁芜和竹阕乙悬着的心也落下了。<br />
布山未逗留太久离开了院子。<br />
繁芜看向竹阕乙：“哥，你也要出去吗？”<br />
竹阕乙点点头，又看了眼布山带来的食盒：“你记得吃饭。”<br />
“那你吃了再走。”繁芜说着，打开食盒。<br />
竹阕乙正想拒绝之际，却见她手中的动作一停，掀眸看向他，沉声问：“哥，你告诉我你答应明王了什么。”<br />
繁芜盯着他的眸，却发觉他眸中平静如常，早已无昨日见她时的晦暗与怅然。她懵了一瞬，以为自己猜错了，可是又很快否定了。<br />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涩然开口：“谢长思他宁可死在沙场，也不会想死在长安死在皇宫，哥，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br />
她将小手贴在他的手心，却在下一刻他缓缓推开她的手。她听他问道：“阿芜，你喜欢谢大哥吗？”<br />
繁芜眉眼一横，直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竹阕乙仿佛与日光融合，看不真切了……<br />
他见她许久未说话，忽然抬步向外走去，她未见他那双凤眸眼尾发红，也未见他脚步凌乱，似仓皇而逃。<br />
与其说是久未等到她的回答，不若说是他不敢等到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