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一个睡醒的傍晚听秋容说，宫里传来嘉宁公主薨逝的消息的。<br />
沈若怜愣了一下，觉得嘉宁这两个字有些久远。<br />
过了半晌，她将壶里最后一杯江南春喝完，捻了块儿点心吃进嘴里，拍了怕手，揽住秋容的胳膊，笑道：<br />
“走吧，我们回去，今日我想吃糖醋鱼了，我的好姐姐。”<br />
雨一直未停，第二日起来，沈若怜支开半扇窗看了看窗外，发现雨下得更大了。<br />
她起来洗漱完，用了早饭，就托着腮坐在窗边看下雨。<br />
秋容路过廊下，透过窗户看到她宽大的袖摆滑落在肘间，小姑娘皓腕莹白细嫩，桃腮粉靥，眼底漾着春水，十分娇俏灵动。<br />
秋容忽然忍不住笑了。<br />
公主自打来了江南，好似又重新变得同从前一般生机勃勃，然而她的娇俏和可爱中又比从前多了些成熟女子的妩媚与艳丽，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br />
才来淮安没多久，便引得几家公子争相对她献殷勤。<br />
秋容看了两眼，绕进屋去给沈若怜披上披风。<br />
沈若怜回头对她盈盈一笑，仿若刹那绽放的春花一般娇艳，“谢谢姐姐。”<br />
说完，她又拢了拢披风，继续托腮看外面。<br />
檐下的雨滴答滴答，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串成一条线，沈若怜觉得很好看，她从前性子跳脱，从未关注过这些。<br />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及至快到中午了，外面的雨还是没有下小的趋势。<br />
她看了看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叠帕子，犹豫了一下，过去将帕子装好，走到门边撑了伞。<br />
“姑娘是要去锦绣坊么？”<br />
秋容见她要走，放下一旁的盆过来，替她将披风系好，“这么大的雨，不若等雨停了再去，孙公子定是能理解的。”<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笑道：<br />
“还是算啦，答应了人家今日交货，那便不好爽约的，况且，今日交了货，拿了尾款，我就可以再去逢春楼买一个冰糖肘子咯。”<br />
她的样子太过娇憨，秋容忍不住笑了，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咱们家哪里就到了，需要你交了货拿了尾款才能买肘子吃的地步了。”<br />
沈若怜嘿嘿笑着摸了摸额头，冲她摆摆手，“好啦，我要走啦！”<br />
秋容勾着脖子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早点回来！”<br />
沈若怜头也不回，“知道啦！”<br />
锦绣坊是淮安城最大的绣坊，孙季明是锦绣坊的少东家。<br />
沈若怜和他认识还是因着半个月前两人同在一处屋檐下躲雨，当时雨一时半会儿没停，两人便搭上了话。<br />
得知孙季明家里经营着一间绣坊，沈若怜便问他能不能自己绣一些帕子什么的拿去绣坊里寄卖，卖出去的钱同他们分成。<br />
这孙季明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瞧着沈若怜身上带的香囊的花样子确实时兴，绣功又好，便答应收些帕子之类的试试，一来二去，帕子卖得不错，两人也就相熟了。<br />
沈若怜到了锦绣坊的时候，孙季明正在同掌柜的对账，见她来了，对她笑着点点头，让伙计招呼着她先坐下喝杯热茶。<br />
沈若怜也给他回了个笑脸，熟稔地坐到自己惯常坐的靠窗边的位置上，捧着热茶小口嘬了两口。等了没一会儿，孙季明过来，看也没看她递过来的帕子，就将她的尾款递给了她。<br />
沈若怜一愣，嗓音软软地问他，“你怎么也不看看呀？”<br />
话里好像还带着一丝嗔意，似乎是嫌他不重视自己的劳动成果。<br />
孙季明笑着用折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你的绣功我还能不知道，怎的，不看就是不重视你了？”<br />
沈若怜揉了揉脑袋，嘟囔了一句，“怎么今天谁都敲我的脑袋。”<br />
“什么？”<br />
孙季明没听清，凑近了她些。<br />
沈若怜有些不自在，向后躲了躲，推他，“你坐远些，不要离我这么近。”<br />
小姑娘的嗓音娇娇糯糯的，孙季明忽然笑了，摸着下巴轻“嘶”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br />
沈若怜被他看得不自在，自己左右看了看，“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br />
孙季明将折扇在掌心敲了敲，挑眉笑道：<br />
“有时候真不相信你是在西北长大的，你这娇娇柔柔的样子，竟比我们江南的姑娘还像江南人。”<br />
沈若怜抿了抿唇，没说话，又坐了会儿，她起身要走。<br />
孙季明起身劝道，“别呀，这么大的雨，你现下走——那不然我让家里马车送你回去？”<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带了伞，反正也不远，我想走一走。”<br />
孙季明知道她喜欢在雨中漫步，想了想便也没拦她，让掌柜从柜台后面拿了一个小坛子出来，“喏，昨日去醉香楼，给你带的江南春。”<br />
“呀！”<br />
沈若怜眼睛一亮，笑着接过，笑看向孙季明，“谢谢你呀。”<br />
小姑娘一笑脸上两个可爱的梨涡，孙季明眼神闪烁，又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行了，别像个酒鬼一样，你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店里还有点账没对完。”<br />
沈若怜抱着酒坛，嘿嘿一笑，点头如捣蒜，“那你快去吧。”<br />
孙季明却是朝门口走去，“送你出去，不差这两步。”<br />
到了门口，沈若怜才正想说不用送了，她该走了，结果一愣，看向门口的位置，懵懵地说了句，“我伞呢？”<br />
她记得她的伞进来时就立在门边呀。<br />
她转着圈在附近找了找，连半个伞的影子都没看见。<br />
孙季明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侧头觑着她，目光揶揄，“这半个月的第几把了？”<br />
沈若怜嗔瞪他一眼，才要说话，忽见一个酒楼小二模样的人从雨中跑了过来。<br />
那小二跑到她跟前，将一把粉色的油绢伞递到她眼前，指了指对面酒楼二楼上的某间窗户，“这位姑娘，这把伞是对面酒楼上的一位公子给的。”<br />
沈若怜一愣，视线不由顺着那小二指的方向看过去。<br />
透过廊下的雨帘和蒙蒙细雨，她只看到对面二楼上的窗口站着一个身穿天青色直裰的男子。<br />
那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似柏，似乎正在朝这边看过来。但那男子的面容隐在纱帘之后，她并未看清。<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还没开口拒绝，一旁孙季明倒是先替她回了，“你去告诉那位公子，这位姑娘我自会送她回去，就不劳烦他操心了。”<br />
孙季明的语气不太好，他不是不知道沈若怜身旁有追求者，但他总觉得那人这么巧给她送伞，说不定那伞就是他偷的。<br />
小人一个。<br />
他说完，就让沈若怜在门口等他一下，自己去取了伞出来，“走吧，我送你。”<br />
沈若怜站在廊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那小二抱歉一笑，钻到了孙季明的伞底下。<br />
两人同撑一把伞往回走，路过酒楼的时候，沈若怜忍不住又看向那个窗口，见那青衣公子还站在那里，她又仔细看了几眼。<br />
“看什么呢？”<br />
孙季明用伞面遮住她的视线，“登徒子一个，你别看了，你呀，一天性子又软人又单纯，当心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br />
沈若怜被挡了视线，不满地嘟了嘟嘴，故意踩了一个小水洼，溅了孙季明一衣摆的水，“要你管！”<br />
第58章<br />
锦绣坊离沈若怜租住的宅院不算远,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br />
雨太大，孙季明直接将沈若怜送进了院子，一路走到房间门口。<br />
上了回廊, 沈若怜从伞底下钻出来, 回身笑眯眯看着他，清凌凌的眼里泛着狡黠的光, 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小酒坛：<br />
“哎呀，本想留你喝杯茶等雨小一些再走的，突然想起来你方才说还有些账没清完，要不——”<br />
孙季明侧身避开她的手, 斜睨她一眼, 眼中狡黠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br />
“既然都出来了, 也不在乎那一时半刻了, 那小生便恭敬不如从命，进去跟姑娘讨杯水喝了。”<br />
说着, 孙季明还学着戏里面的书生模样, 对她弯腰拱了拱手。<br />
沈若怜掩唇糯糯地笑了两声，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你好歹是锦绣坊的少东家, 怎的这般不正经。”<br />
说着，她转过身开门, 将孙季明让了进去。<br />
沈若怜觉得孙季明这个人很好玩, 虽然经常油嘴滑舌的看起来没个正经，但他其实对人真诚, 办事靠谱, 南来北往地同人交流，懂的东西也多。<br />
她从前朋友很少, 小薇薇就不必说了，裴词安虽说她也当他是朋友，但因着两人从前有婚约，她便觉得多少有些不自在。<br />
可孙季明不同，他是做生意的，本就长袖善舞，又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她同他的关系很单纯。<br />
所以沈若怜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十分轻松，也喜欢跟他来往。<br />
她将他让进去后，过去到柜子里将他之前给的明前龙井翻出来，递到他面前。<br />
孙季明冲她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也不去接。<br />
沈若怜“哎呀”一声，将那陶瓷的茶叶罐子塞进他胸前，半嗔半笑，厚着脸皮对他嘿嘿笑道：<br />
“谁不知道您孙少东家时常招待贵客，煮得一手好茶，您送这明前龙井太珍贵了，既然您来了寒舍，不得由您亲自给我露一手。”<br />
对于她的吹捧，孙季明十分受用，他轻“啧”一声，手腕一翻将茶叶罐子接住，下颌点点对面的座椅，“坐吧，小爷我今日就给你露一手。”<br />
沈若怜喜滋滋地坐过去，双手托腮看他煮茶，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水光荡漾的眼底氲着好奇。男人煮茶的动作十分潇洒干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赏心悦目。<br />
孙季明煮好了茶，将茶杯递给她，见她伸手要接，他又缩回手，强调：<br />
“还有，以后不要说是我送你的茶叶了，你不也用你绣的帕子抵了么？你若是再这样见外，我以后还真不敢再送你东西了，免得你这糊口的营生全都免费送了我了。”<br />
沈若怜对他笑了笑，倒是没接话。<br />
她如今虽说靠着绣帕子挣一些钱，但其实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后给她准备了许多金银珠宝，她就算不挣钱，一辈子仔细着花也够了。<br />
况且她也不想欠谁的，尤其是任何异性的好意。<br />
孙季明见她不说话，知她心中所想，他举杯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房间这漏雨的地方还没修上呢？”
沈若怜愣了一下，觉得嘉宁这两个字有些久远。<br />
过了半晌，她将壶里最后一杯江南春喝完，捻了块儿点心吃进嘴里，拍了怕手，揽住秋容的胳膊，笑道：<br />
“走吧，我们回去，今日我想吃糖醋鱼了，我的好姐姐。”<br />
雨一直未停，第二日起来，沈若怜支开半扇窗看了看窗外，发现雨下得更大了。<br />
她起来洗漱完，用了早饭，就托着腮坐在窗边看下雨。<br />
秋容路过廊下，透过窗户看到她宽大的袖摆滑落在肘间，小姑娘皓腕莹白细嫩，桃腮粉靥，眼底漾着春水，十分娇俏灵动。<br />
秋容忽然忍不住笑了。<br />
公主自打来了江南，好似又重新变得同从前一般生机勃勃，然而她的娇俏和可爱中又比从前多了些成熟女子的妩媚与艳丽，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br />
才来淮安没多久，便引得几家公子争相对她献殷勤。<br />
秋容看了两眼，绕进屋去给沈若怜披上披风。<br />
沈若怜回头对她盈盈一笑，仿若刹那绽放的春花一般娇艳，“谢谢姐姐。”<br />
说完，她又拢了拢披风，继续托腮看外面。<br />
檐下的雨滴答滴答，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串成一条线，沈若怜觉得很好看，她从前性子跳脱，从未关注过这些。<br />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及至快到中午了，外面的雨还是没有下小的趋势。<br />
她看了看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叠帕子，犹豫了一下，过去将帕子装好，走到门边撑了伞。<br />
“姑娘是要去锦绣坊么？”<br />
秋容见她要走，放下一旁的盆过来，替她将披风系好，“这么大的雨，不若等雨停了再去，孙公子定是能理解的。”<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笑道：<br />
“还是算啦，答应了人家今日交货，那便不好爽约的，况且，今日交了货，拿了尾款，我就可以再去逢春楼买一个冰糖肘子咯。”<br />
她的样子太过娇憨，秋容忍不住笑了，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咱们家哪里就到了，需要你交了货拿了尾款才能买肘子吃的地步了。”<br />
沈若怜嘿嘿笑着摸了摸额头，冲她摆摆手，“好啦，我要走啦！”<br />
秋容勾着脖子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早点回来！”<br />
沈若怜头也不回，“知道啦！”<br />
锦绣坊是淮安城最大的绣坊，孙季明是锦绣坊的少东家。<br />
沈若怜和他认识还是因着半个月前两人同在一处屋檐下躲雨，当时雨一时半会儿没停，两人便搭上了话。<br />
得知孙季明家里经营着一间绣坊，沈若怜便问他能不能自己绣一些帕子什么的拿去绣坊里寄卖，卖出去的钱同他们分成。<br />
这孙季明也是个会做生意的，瞧着沈若怜身上带的香囊的花样子确实时兴，绣功又好，便答应收些帕子之类的试试，一来二去，帕子卖得不错，两人也就相熟了。<br />
沈若怜到了锦绣坊的时候，孙季明正在同掌柜的对账，见她来了，对她笑着点点头，让伙计招呼着她先坐下喝杯热茶。<br />
沈若怜也给他回了个笑脸，熟稔地坐到自己惯常坐的靠窗边的位置上，捧着热茶小口嘬了两口。等了没一会儿，孙季明过来，看也没看她递过来的帕子，就将她的尾款递给了她。<br />
沈若怜一愣，嗓音软软地问他，“你怎么也不看看呀？”<br />
话里好像还带着一丝嗔意，似乎是嫌他不重视自己的劳动成果。<br />
孙季明笑着用折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你的绣功我还能不知道，怎的，不看就是不重视你了？”<br />
沈若怜揉了揉脑袋，嘟囔了一句，“怎么今天谁都敲我的脑袋。”<br />
“什么？”<br />
孙季明没听清，凑近了她些。<br />
沈若怜有些不自在，向后躲了躲，推他，“你坐远些，不要离我这么近。”<br />
小姑娘的嗓音娇娇糯糯的，孙季明忽然笑了，摸着下巴轻“嘶”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br />
沈若怜被他看得不自在，自己左右看了看，“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br />
孙季明将折扇在掌心敲了敲，挑眉笑道：<br />
“有时候真不相信你是在西北长大的，你这娇娇柔柔的样子，竟比我们江南的姑娘还像江南人。”<br />
沈若怜抿了抿唇，没说话，又坐了会儿，她起身要走。<br />
孙季明起身劝道，“别呀，这么大的雨，你现下走——那不然我让家里马车送你回去？”<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带了伞，反正也不远，我想走一走。”<br />
孙季明知道她喜欢在雨中漫步，想了想便也没拦她，让掌柜从柜台后面拿了一个小坛子出来，“喏，昨日去醉香楼，给你带的江南春。”<br />
“呀！”<br />
沈若怜眼睛一亮，笑着接过，笑看向孙季明，“谢谢你呀。”<br />
小姑娘一笑脸上两个可爱的梨涡，孙季明眼神闪烁，又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行了，别像个酒鬼一样，你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店里还有点账没对完。”<br />
沈若怜抱着酒坛，嘿嘿一笑，点头如捣蒜，“那你快去吧。”<br />
孙季明却是朝门口走去，“送你出去，不差这两步。”<br />
到了门口，沈若怜才正想说不用送了，她该走了，结果一愣，看向门口的位置，懵懵地说了句，“我伞呢？”<br />
她记得她的伞进来时就立在门边呀。<br />
她转着圈在附近找了找，连半个伞的影子都没看见。<br />
孙季明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侧头觑着她，目光揶揄，“这半个月的第几把了？”<br />
沈若怜嗔瞪他一眼，才要说话，忽见一个酒楼小二模样的人从雨中跑了过来。<br />
那小二跑到她跟前，将一把粉色的油绢伞递到她眼前，指了指对面酒楼二楼上的某间窗户，“这位姑娘，这把伞是对面酒楼上的一位公子给的。”<br />
沈若怜一愣，视线不由顺着那小二指的方向看过去。<br />
透过廊下的雨帘和蒙蒙细雨，她只看到对面二楼上的窗口站着一个身穿天青色直裰的男子。<br />
那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似柏，似乎正在朝这边看过来。但那男子的面容隐在纱帘之后，她并未看清。<br />
沈若怜摇了摇头，还没开口拒绝，一旁孙季明倒是先替她回了，“你去告诉那位公子，这位姑娘我自会送她回去，就不劳烦他操心了。”<br />
孙季明的语气不太好，他不是不知道沈若怜身旁有追求者，但他总觉得那人这么巧给她送伞，说不定那伞就是他偷的。<br />
小人一个。<br />
他说完，就让沈若怜在门口等他一下，自己去取了伞出来，“走吧，我送你。”<br />
沈若怜站在廊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那小二抱歉一笑，钻到了孙季明的伞底下。<br />
两人同撑一把伞往回走，路过酒楼的时候，沈若怜忍不住又看向那个窗口，见那青衣公子还站在那里，她又仔细看了几眼。<br />
“看什么呢？”<br />
孙季明用伞面遮住她的视线，“登徒子一个，你别看了，你呀，一天性子又软人又单纯，当心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br />
沈若怜被挡了视线，不满地嘟了嘟嘴，故意踩了一个小水洼，溅了孙季明一衣摆的水，“要你管！”<br />
第58章<br />
锦绣坊离沈若怜租住的宅院不算远,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br />
雨太大，孙季明直接将沈若怜送进了院子，一路走到房间门口。<br />
上了回廊, 沈若怜从伞底下钻出来, 回身笑眯眯看着他，清凌凌的眼里泛着狡黠的光, 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小酒坛：<br />
“哎呀，本想留你喝杯茶等雨小一些再走的，突然想起来你方才说还有些账没清完，要不——”<br />
孙季明侧身避开她的手, 斜睨她一眼, 眼中狡黠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br />
“既然都出来了, 也不在乎那一时半刻了, 那小生便恭敬不如从命，进去跟姑娘讨杯水喝了。”<br />
说着, 孙季明还学着戏里面的书生模样, 对她弯腰拱了拱手。<br />
沈若怜掩唇糯糯地笑了两声，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你好歹是锦绣坊的少东家, 怎的这般不正经。”<br />
说着，她转过身开门, 将孙季明让了进去。<br />
沈若怜觉得孙季明这个人很好玩, 虽然经常油嘴滑舌的看起来没个正经，但他其实对人真诚, 办事靠谱, 南来北往地同人交流，懂的东西也多。<br />
她从前朋友很少, 小薇薇就不必说了，裴词安虽说她也当他是朋友，但因着两人从前有婚约，她便觉得多少有些不自在。<br />
可孙季明不同，他是做生意的，本就长袖善舞，又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她同他的关系很单纯。<br />
所以沈若怜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十分轻松，也喜欢跟他来往。<br />
她将他让进去后，过去到柜子里将他之前给的明前龙井翻出来，递到他面前。<br />
孙季明冲她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也不去接。<br />
沈若怜“哎呀”一声，将那陶瓷的茶叶罐子塞进他胸前，半嗔半笑，厚着脸皮对他嘿嘿笑道：<br />
“谁不知道您孙少东家时常招待贵客，煮得一手好茶，您送这明前龙井太珍贵了，既然您来了寒舍，不得由您亲自给我露一手。”<br />
对于她的吹捧，孙季明十分受用，他轻“啧”一声，手腕一翻将茶叶罐子接住，下颌点点对面的座椅，“坐吧，小爷我今日就给你露一手。”<br />
沈若怜喜滋滋地坐过去，双手托腮看他煮茶，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水光荡漾的眼底氲着好奇。男人煮茶的动作十分潇洒干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赏心悦目。<br />
孙季明煮好了茶，将茶杯递给她，见她伸手要接，他又缩回手，强调：<br />
“还有，以后不要说是我送你的茶叶了，你不也用你绣的帕子抵了么？你若是再这样见外，我以后还真不敢再送你东西了，免得你这糊口的营生全都免费送了我了。”<br />
沈若怜对他笑了笑，倒是没接话。<br />
她如今虽说靠着绣帕子挣一些钱，但其实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后给她准备了许多金银珠宝，她就算不挣钱，一辈子仔细着花也够了。<br />
况且她也不想欠谁的，尤其是任何异性的好意。<br />
孙季明见她不说话，知她心中所想，他举杯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房间这漏雨的地方还没修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