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饶命
沉聿的军队南下与穆稟和的第二师会面，乘坐专车不过叁四个钟头便抵达，不可不谓“兵贵神速”。<br/> 等军队一到，沉聿把自己的计划说与穆军第二师师长张蟠听，张蟠听完当即拍手赞成。<br/> 沉聿遂吩咐自己的将领替张蟠守城，而张蟠的军队便可从东面绕道，侧面突袭吴军阵地，吴派的边防军队于仓皇之中应战，大败，军士俘虏死伤过半。<br/> 这一场交战的结果直接影响了东路战况，使吴占霆的军队不得不改变策略退守回柏城，可以说整场战争成败已成定局。<br/> 吴占霆自知错已铸成，结局无可挽救，灰头土脸回到凌川，向全国发布通电宣布辞职，只求能够从轻审判。<br/> 从沉聿出发前后，不过两天时间，这场吴穆之战便完全画上了句号。<br/> 战争一结束，沉聿第一时间便想回到凌川去见时妩，把这个捷报告诉她。<br/> 因为这场战争，不仅仅代表一场普通的胜利，还代表沉芝扬给他的一个承诺。<br/> 沉聿把战场上与穆军瓜分得来的吴军所有新式武器拨出大半，赠予沉芝扬，并亲自致电通报。<br/> 捷报一来，沉芝扬大悦。因为儿子争气，不但让自己没有出兵出力，还能坐享其成得了许多武器，使他在穆稟和面前能够有底气将腰杆挺得更直，所以关于儿子的婚事，沉芝扬便承诺不再多作干涉。<br/> 这使沉聿心里搁置多年的难题迎刃而解。<br/> 所以这次沉聿凯旋，没有回穆公馆，直接便去了时妩的学校。<br/> 他带了一支卫队过去，为他开道辟路。学校里的人，无论教师还是学生，看到他没有不震惊的，一时间“军阀沉少来了”传得纷纷扬扬，学生们课都不上了，都一齐挤到沉聿所在的楼层看热闹，连校长都惊动了。<br/> “请问沉先生，您有何贵干啊？”校长颤巍巍地问。<br/> 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年迈又文弱，像一株萎嚲了的植物，又是个老牌艺术家，通常对于一些没经历过的画面容易产生触目惊心的感受，着实经不住这种看上去有点裹挟着武力的骚乱。<br/> 沉聿便脱下大檐帽，他并不想吓到这位老人。<br/> “沉少，您是不是找时先生？”<br/> 一个女学生站出来问。<br/> 沉聿朝她望过去，颔首：“嗯。”<br/> 女学生便上前两步，走到沉聿跟前：“请沉少借一步说话。”<br/> 沉聿闻言，跟女学生走到一边，这一阵儿整栋楼都变得鸦雀无闻。<br/> “您能把身子压低一些么？”<br/> 沉聿太高了，女学生不得不要求道。<br/> 沉聿俯耳，女学生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中午的时候我出去买东西，恰巧看到时先生跟一个妇人在校门口站着说话。听口气，那妇人好像和时先生是亲戚，大约是什么姑嫂的关系，那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小孩叫时先生‘姑姑’来着。”<br/> “嗯。”沉聿听得仔细，一面微微颔首，示意女学生继续。<br/> “我听到那妇人要时先生带她去前面的茶楼喝茶吃点心，时先生大概是不乐意，但那妇人说什么也不肯放时先生走，所以时先生就答应了。不过这一去就有两个多钟头，到现在还没回来。”<br/> “嗯。”沉聿颔首，直起身子，“你叫什么名字。”<br/> “汪竹月。”<br/> “嗯，我记住了。”<br/> 沉聿迈开大步便走，身后的汪竹月马上被众人团团围住，众星捧月一般。一时间楼道形成严重拥堵，疏散也疏散不开，教学楼里一团亢奋，教师也都不管，校长见此光景，只好默默回了办公室。<br/> 沉聿出了学校，即刻点兵派将，众人得令，分头去执行。沉聿令谭副官开车，自己先乘车来到福源茶楼。<br/> 进了茶楼，也不废话，直接把枪抵在了福掌柜头上。<br/> 台上正唱小曲呢，见沉聿一身军装，带着杀气进来，霎时丢锣的丢锣，弃鼓的弃鼓，那伶人惊得花颜失色，滚下戏台，客人无不尖叫，奔走四散，侍从们哭爹喊娘，连滚带爬，腿脚勾着桌椅跌得东倒西歪，手里的茶碗茶壶碎了一地。<br/> 茶楼掌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下便吓得尿了裤子，双腿抖着抖着便跪下了，愣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br/> 老板娘闻声出来，一见沉聿，转身拔腿就跑，脚还没抬起来，被身后訇动如雷霆的枪声吓得瘫在了地上。<br/> 大酒坛子碎裂，霎时间从茶楼飘出来的酒香荡满了整条街。<br/> 老板娘趴在一滩酒水里，哆哆嗦嗦地直往地上磕头，磕得酒水飞溅，唇舌发麻，烈酒钻入鼻孔，喷嚏却不敢打出来，把脸憋得紫胀，口中念叨着：“沉少饶命…沉少饶命……”像念保命符一般。<br/> 那掌柜却已面无人色，吓得齿软舌瘫，只是跪在地上，瞪着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惊恐地干瞪着老板娘。<br/> 沉聿一个眼神，谭副官马上举枪抵住老板娘的头，咬牙道：“沉少的人都敢碰，你有几条命啊？”<br/> 老板娘早就悔青了肠子了，战战兢兢地哭道：“我并不知是…是沉少的人…”<br/> “那现在知道了？”谭副官厉声道，“只有一次机会，谁说谁活命。”<br/> 老板娘连哭带磕头：“我说，我说……”<br/> “是时青家的，是时青家的今日一早来…说有一笔极大的生意……不要我怎么出力的…只要我在茶里头下一壶麝香五石散…她就给我…给我五十块大洋…我见那姑娘穿着不像一般人，也曾犹豫来着…但时青家的跟我说…那姑娘不过是个孤儿…这一买卖是稳赚不赔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姑娘竟…竟和您……”<br/> 沉聿切齿，声如寒冰碎裂：“人现在在哪里——”<br/> “时…时青家的说…要卖…卖去胡喜阁……”<br/> 沉聿眸里焰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可怖的不见底的黑暗酷烈，他把枪从掌柜头上挪开，隔空指在老板娘的额前，扳机便要摁下去。<br/> “沉少饶命…饶命啊…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老板娘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把头杵在地上捣烂，“求您留着我…留着我将功补过…”<br/> “报告长官，队伍集合完毕！”<br/> 门外一众军靴的脚步声齐齐立定，等候军令指示。<br/> 来了一整个连的人。<br/> 沉聿见第叁连连长也来了，吩咐他留下一个排在此细细查封，又吩咐将这夫妻二人全部移交监狱关押，自己遂带领剩下的队伍去环香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