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盐的数据实在太虚太假，很难分辨，他拿着数据分析，反而容易出差错。<br/> 这回过来，就照着往日经验，以民情来处理。<br/> 他不求盐课司能从此改过自新，这就像要求肉食动物从此改吃素，让个杀人狂魔放下屠刀。太难了。<br/> 他只求这个计划，能稳定推行，且推行的时间尽量长久。<br/> 百姓无辜，他再是为前程，也下不去手添乱。<br/> 此外，江知与招工的事，确实会得罪盐课司，还有皇商内部查账的事做引，这头不平衡好，江知与会腹背受敌，官场的路，还没走远就到头了。<br/> 盛荣跟刘进贤是表兄弟，之前刘进贤引荐过谢星珩，正经谈事情，这是头一次。<br/> 他突然看谢星珩顺眼，奉他为座上宾。当天留客吃饭，席间饮酒谈笑，相见恨晚。<br/> 谢星珩推拒不得，回家醉醺醺的。<br/> 今天庭哥儿休假，岚哥儿去接他的。<br/> 江知与下值回来，家中晚饭已经安排妥当，府中事务也都处理妥当。<br/> 着急的事情，岚哥儿跟郭管家商量着来。<br/> 不着急的事，岚哥儿想好了处理方式，等爹爹回来，跟爹爹说完，问过可不可以，便吩咐下去，如此如此处理。<br/> 江知与问他辛苦不辛苦。<br/> 岚哥儿摇头：“还好，都是些家务事。”<br/> 父子连心，江知与知道他心中所想，抚摸着他的头发，又问：“那你要不要去糖厂？爹爹现在忙，没什么空闲去糖厂，仓库里也存了些粮食，你叫安家两位叔叔做陪，看这些粮食想怎么安排。”<br/> 岚哥儿眼睛亮起来：“随我安排吗？”<br/> 江知与笑道：“随你安排。”<br/> 他又看向庭哥儿：“你若想去，就回书院请假，跟哥哥一块儿。”<br/> 有些东西，是书上不会教的。<br/> 江知与想到这里，恍惚了下。<br/> 他记得沈钦言跟谢星珩说过一句话，真正的学问，从来不在书里。<br/> 他心里叹了口气。<br/> 谢星珩比平常晚回来，一身酒气，晚饭不吃了，灌了一碗醒酒汤，胡乱脱了衣袍，撑着洗脸洗脚就睡觉。<br/> 怎么睡都不舒服，翻来覆去的，愣是爬起来大吐一场，才感觉胸口的闷感通了。<br/> 江知与给他拍背，拿水给他漱口。<br/> “怎么喝成这样？”<br/> 谢星珩咕噜噜的，连着用了一壶水，还觉得嘴里发苦发臭。<br/>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br/> 他说：“姓盛的要喝，我都用行酒令灌他了，被人一句‘是兄弟就喝’给挡了回来，看他给我灌的。”<br/> 再就是，全民制盐，也有大隐患。<br/> 怕盐课司的人尝到甜头，把手伸到普通百姓家，到时提出这个方案的谢星珩就是罪大恶极，难辞其咎。<br/> 他心里郁气重，城内不乱，也得想法子搞点别的事情，还海城一片青天。<br/> 江知与叫人收拾盆桶，换水来洗漱，又给谢星珩拿了点蜜饯过过口，然后挨着他坐，跟他说道：“我看这事不长久，这里的人缺乏管教，嚣张跋扈惯了。城内是良民，他们做给上官看，总会收敛一些。但余下的盐户们，必会遭殃，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br/> 谢星珩点头。<br/> “先使一计，救一批，再使一计，帮一批。只能这样了。”<br/> 否则就得天降正义，来个人，把这些狗官都劈死。<br/> 谢星珩问江知与：“你今天怎样？有人为难你吗？”<br/> 江知与扬唇笑笑：“有你在，谁为难我啊？”<br/> 谢星珩不信。<br/> 他们俩在海城算个屁。<br/> 不过是京城的人脉能唬唬人，已知他俩是皇帝的人罢了。<br/> 但海城有哪个不是皇帝的人？能来这里的当肥差的，又岂是没有靠山的人？<br/> 心里有所顾忌，事情不会做绝，小事放一放，大事想也别想。<br/> 若有不和，就故意拖延推辞。为难是不敢为难的，就这么膈应膈应。<br/> 江知与就跟他说：“还好，我跟他们把话说明白了。随他们在哪个部门挂名，既然是皇商，那就受我管制。我又不是男人，我是个夫郎。皇上钦点一个夫郎来做海城的皇商上官，他们不知其意，只用听我的就好。得罪了皇上，有他们好果子吃？<br/> “听我的，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只管去做。事情办好了，有功同赏。事情办砸了，法不责众，到时自有我扛着。随是革职还是砍头，也算如了他们的意。”<br/> 但话归话，世上真有那么多听话的人，就不会有难办的事了。<br/> 面子上过得去，江知与就当看不见了。<br/> 谢星珩忍不住笑：“小鱼，你真是天生做官的料，这么快就适应了。”<br/> 江知与戳戳他的脸：“被酒灌糊涂了吧？我要是个做官的料，今天就不为难你去喝这场酒了。”<br/> “此言差矣。”<br/> 谢星珩摇头晃脑：“咱们这叫同舟共济。”<br/> 江知与心里暖。<br/> 他就怕好不容易当上官，却没法帮上谢星珩的忙，反倒惹一些麻烦出来，叫人忧闷。<br/> 今晚早睡，隔天清早吃饭时，江知与才跟谢星珩说了岚哥儿管家的事。<br/> 谢星珩顿时心疼了。<br/> “多大点娃娃？管什么家啊？不是学笛子吗？要么再请个先生来教教围棋，这也有趣。”<br/> 岚哥儿不爱这个，他就要管家管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