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里,她看到一只沾着水珠的手臂伸出来,冷白色的手腕上青蓝血管横陈,微微浮凸,像是雪地下深埋的玉脉。<br/> 常矜不知道自己怎么递出去的,她只能听到顾杳然清潺如流水的声音,叮叮咚咚地坠落在她心上。<br/> “谢谢你。”<br/> 常矜杵在卫生间门口,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干站着,于是艰难地扭转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地。<br/> 她环视一圈顾杳然的房间,作罢。<br/> 她要不然还是出去走廊站着吧!!<br/> 顾杳然换好衣服走出浴室时,看到的就是门外站在走廊里正在放空的常矜。<br/> 她穿着睡裙,少见的全素颜,长发发尾微卷落了满肩,清瘦纤然地立在那幅金棕橘调的向日葵油画底下。<br/> 顾杳然的脚步微微一滞。<br/> “....你怎么站在外面?”<br/> 常矜被他轻声的问询召回思绪,她“啊”了一声,开口就是撒谎:“里面太黑了,这好歹有点光。”<br/> 顾杳然慢慢靠近过来,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是电线短路吗?”<br/> 常矜条件反射地答了:“还不知道,我想到可能是停电,就来找你了。”<br/> 这话成功地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br/> 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地上,常矜看不清顾杳然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地刮蹭着她的鼻翼:“常矜——”<br/> 常矜突然有些慌了,她连忙转身背对着顾杳然,“我们还是先赶紧下去吧!先问问西西到底出了什么事——”<br/> 她抬脚就走,却没发现,自己散在背后的头发在扬起的一瞬,勾住了拐角从细口花瓶里延伸出来的梅花剪枝。<br/> 当常矜感觉到阻碍回头的刹那,花瓶已经朝她这边倒了下来。<br/> 她睁大了眼睛。<br/> 一道人影迅速地来到她身边,她腰际猛然一紧,被人拦腰搂入怀中,牢牢抱住。<br/> “啪嚓!!”<br/> 青花瓷片碎溅一地,带着丰润的水珠在木地板上弹跳,宛如一块块的白玉到处飞窜。残花花瓣被打湿,落了破了,也蔫了,颜色不再如故好。<br/> 常矜埋首在顾杳然颈窝里,眼睫撩动间就碰到他的锁骨,手腕底下挨着的,是他还起伏不定的胸膛。<br/> 常矜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麻。<br/> 她纤瘦的肩膀轻颤着。<br/> “杳然......”<br/> 仿佛回应,揽着她的那条手臂肌肉微微绷紧,隔着一层薄棉,几乎要烫到她。<br/> “等等。”顾杳然声音沉凝,“你先别动。”<br/> 地上都是尖锐的陶瓷碎片,走廊光线昏暗。<br/> 顾杳然知道常矜只带了双棉拖鞋来这里,他蹲下身确认了一下,于是一步也不敢让她迈了。<br/> 顾杳然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抱歉。”<br/> “.....什么?”<br/> 常矜还没反应过来,顾杳然已经握着她的膝窝将她抱了起来。<br/> 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地麻住了,手指尖的血液都凝固,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安分地呆在他怀里。<br/> 他走动时微微的颠簸,让她的身体她的腿,都轻轻撞在他腰腹上;少年人的鼻息洒落在她发鬓角,像是在她耳边燃烧了一簇头发。<br/> 顾杳然把她抱到了床上。<br/> 常矜被安稳地放在床上之后,身体里的血液还没完全解冻。她看着顾杳然在她面前蹲下,手掌握着她的小腿,迅速地从上到下触碰抚摸,检查是否有碎片留下的划伤。<br/> 一番粗略的查看后,顾杳然又抬头问她:“除了腿,还有没有伤到哪里?”<br/> “常矜?”<br/> 女孩坐在床上,卧室内一片漆黑,唯有他照在她腿上的灯光雪白。<br/> 常矜的声音终于响起,较之平时显得有些低,含着难言的隐忍不发,“杳然。”<br/> “.....你能不能,先松手?”<br/> 第38章 距离<br/> 顾杳然看到了常矜紧紧攥着床铺被单的手指。<br/> 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垂下手臂,指腹从她伶仃的脚踝上撤开。<br/> 顾杳然低声开口:“......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br/> “不不不, 我没事!”常矜连连摇头, 幸好黑暗将她涨红的脖颈掩饰得很好,“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br/> 顾杳然重新和她确认:“真的没有其他地方疼吗?”<br/> 常矜点头:“嗯, 我没受伤。”<br/> 两人的对话结束,空气又重新坠入沉默。<br/> 月光辉煌, 晚云微收。被窗棂框住的那片天空澄澈淡净, 仿若一块无暇的琉璃。<br/> 常矜并拢双腿坐在床上, 紧攥着床单的手指慢慢松开。<br/> 她呐呐道:“......还不小心摔坏了西西家的花瓶, 待会儿得向她负荆请罪了。”<br/> 顾杳然似乎是轻笑了声:“我陪你一起。”<br/> “那不行!”常矜一下子坐直了, “是我弄坏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br/> 顾杳然:“多个人陪你挨骂,你还不乐意了?”<br/> 气氛似乎又从刚刚的暧昧凝滞, 变得轻松欢快起来。<br/> 也是这时, 走廊里的灯亮了。<br/> “终于来电了!”<br/> 俞西棠呼出一口气:“幸好只是跳闸,要是短路了, 请人来修不知道会有多麻烦。要真是这样, 我们就得出去住酒店了。”<br/> 秦姣珠在旁边握着手电筒欢呼跳跃, 而常鹤摘了手套关好电箱,这才想起来什么:“常矜和顾杳然人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