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直面帝王的残忍，王美人心中露怯，又觉得庆幸。<br/> “那臣妾没什么要说的了。”王美人给燕译景倒一杯茶，问：“商怀谏去梁国了，你今日要不要留在这里用膳？”<br/> 燕译景没喝她递过来的水，王美人放在桌上，朝燕译景推去。<br/> “那陛下回去吧，现在朝堂和民间都对您还有所怨言，现在的您应当很忙吧。”王美人趁机倒掉丫鬟熬来的安胎药。<br/> 戏要做足，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br/> 燕译景起身，不做停留。<br/> 待在这里，他总能想起燕译月，转而想起她已经离开了。<br/> 他从未从失去燕译月的悲伤走出来，只是装作一副淡忘的模样，让群臣放心，让商怀谏放心。<br/> 出府后，燕译景站在府外很久，转身看着里面，感受心脏抽痛。<br/> 他没回府，去找了步昀。<br/> 步昀正在修葺自己的阁楼，没心思招待燕译景。他心中有膈应，那日说要做官，只是在赌气。<br/> 想压百里策一头罢了。<br/> 他讨厌官场，燕译景答应负责他修葺方外阁的所有银两，步昀并不觉得开心。<br/> “怎么，陛下的心上人走了来能记起我来。”步昀连茶都没给燕译景准备，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莫要碍自己的眼。<br/> 燕译景坐在二楼，看街道上热闹的景色，他越来越喜欢出宫，不喜欢待在那冷冰冰的地方。<br/> 看京城繁华，他才觉得自己的坚守有些用处。<br/> “步昀，朕今日只是来放松的，你能否放下那些对朕的不满。”燕译景叹气，他在宫中待久了，听多了那些朝臣苛责自己，实在不想在宫外还受气。<br/> 步昀默默翻个白眼，招手让人倒了杯茶，摊上燕译景，实在是他上辈子造多了孽。<br/> 他们坐在对面，步昀实在不知和他说什么好，燕译书的事不用他掺和，群臣百姓有路司彦做出头鸟，他现在清闲得很，除了要忙活阁楼修葺一事。<br/> 有人端来棋盘，步昀没和燕译景下过棋，如今春暖花开，闲庭落花，下棋别有一番情致。<br/> 落子无声，燕译景一颗心扑在棋盘上，他下得随意，并不想废脑子，只想轻松片刻。<br/> 歌姬抱着琵琶过来，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悠扬轻快的声音在耳中跳跃，燕译景一整颗心都放松下来。<br/> 这几日没有睡好，要忙的事有些多，燕译景眼底的乌青重，有种阳气被人吸干了一样。<br/> “陛下，你又分心了。”步昀吃下他的棋子，败局已定，燕译景挽回不了。<br/> “怎么，在想商怀谏？”步昀将棋盘收拾干净，和燕译景换了个色的棋子。<br/> 如今已黄昏，他们这盘棋下了一个半时辰，歌姬也唱累了，声音不似刚开始那般清澈。<br/> 天色渐暗，步昀并不想留燕译景下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赶人的心思写在脸上。<br/> 但燕译景装作没看见，捶了捶有些发麻的右腿，“当初朕允诺了你一个心愿，你想好了吗？”<br/> 燕译景不喜欢拖欠别人，有些事需要一点点料理干净，开始为自己善后。<br/> 步昀对上他真挚认真的眼，愈发觉得好笑，“陛下这般急不可耐，是想与草民不再有任何瓜葛？”<br/> “不是。”燕译景矢口否认，“只是有些事留在那里，朕会一直记挂着，难免忧心。”<br/> 步昀打量他的脸，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在想什么。步昀别过脸，语气不耐，“草民还没想好，陛下先记挂着吧，等草民想好了，定会第一时间告诉陛下。”<br/> 他说话语气有些冲，燕译景不明白，他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燕译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很是头疼。<br/> 现在更是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自己也没说错话。<br/> “步昀，你还在因为方外阁同朕置气吗？”燕译景叹气，想要解释，这件事自己真的不知情，被步昀毫不留情打断，“陛下多虑，臣只是嫌弃陛下棋艺差罢了。”<br/> 燕译景抿唇，重重呼出一口气，想撕了步昀这张嘴。<br/> “不过百里策有句话说的对，总不能杀尽支撑燕译书的人，百姓是国之根基，若是百姓活在恐惧中，昱国又怎能长久，您又怎能安稳做这个皇帝。”步昀冷静下来，这几日想了许多，觉得燕译景的行为有些偏激。<br/> 再杀下去，这京城不知会留下多少人。<br/> 血流成河，整个京城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百姓活在恐惧中，生怕明日这刀架在自己脖子上。<br/> 燕译景执棋的手一顿，“朕有朕的考量，放心，朕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朕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些败类罢了。”<br/> 燕译书招兵买马要钱，他与许多商贾有联系，商贾为他提供银两，他为商贾摆平罪恶，或给他们一个芝麻小官当当。<br/> 死的人，大多犯了事，因权势、地位、金钱，他们逍遥法外，甚至越来越猖狂。<br/> 他不过是清理京城的毒瘤，给那些受罪之人一个公道。<br/> “但这其中，不乏有无辜之人受到牵连。”步昀看白子落在棋盘中心，没有动，他并不是想和燕译景争出个对错来，只是想激怒燕译景，让他生气离去，莫要折磨自己。<br/> 死去的那些人，已经死了，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活过来。<br/> 他不是个善心之人。<br/> 燕译景也察觉到了，丢下手中的棋子，“步昀，你何时变得这样，朕以为只有百里策会说这些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