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赤陵剑抵在脖子中央，齐晟跪在地上，闭上眼睛。<br/> 前人总说，人生如梦。<br/> 当这场梦里没有你的痕迹时，我想去下一场梦里寻你。<br/> 剑宗有烟淼小鱼，江湖之中有元掌门坐镇，轻越雁归会照顾父亲。<br/> 所以我可以安心去陪你。<br/> 剑尖抵住咽喉，赤陵剑如有所感，发出抗拒的嗡鸣，但齐晟没有理会，抬手用力一刺。<br/>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来袭，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手腕处冒出一缕细红的傀丝，死死缠住剑身朝后拉去。<br/> “当啷——”<br/> 赤陵剑落在地上，齐晟怔怔的望着那一缕傀丝缩回手腕的经脉之中。<br/> 轻浅的咒文一闪而过，他脑中再度想起那道咒音。<br/> “愿无煞之地，还君安稳。”<br/> 那声音无比清晰，像是存在于自己的识海，又像是紧紧凑在耳边的呢喃。<br/> 齐晟猛地起身，他疯了一般冲进屋中，不死心地查看每一个角落。没有。没有。还是没有。<br/> 他冲出院子跑了出去。<br/> 齐晟跑遍了整个花云间，眼睛不停地寻找那一抹身影。<br/> 湖畔，后山，伙房......好像哪里都是他的痕迹，可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br/>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子里。<br/> 他一步步朝自己丢下的赤陵剑走去，脱力一般跪倒在地。<br/>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他脸朝向的地方逐渐洇出一小块湿痕。<br/> “池州渡......”<br/> 齐晟轻声唤道。<br/> “池州渡。”<br/> “池州渡......”<br/>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从轻声到发疯一般的嘶吼。<br/> 齐晟仿佛回到了与池州渡在屋中对峙的那一天。<br/> 池州渡不解地问他。<br/> “齐晟，你想要什么？”<br/> “若我想要江湖安稳呢？”<br/> ——我想看清这座高山，也想和你好好谈谈。<br/> “若我想走呢？”<br/> ——面对什么都不懂的你，又该从何解释，从何问起？<br/> 那些东西，我如今都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你。<br/> “将我困在这方寸之地，与杀我何异？”<br/> ——若你最终与我立场不同，又会是何情境？<br/> 我的归处追究不是这里，江湖内外，亦有我牵挂的痕迹。<br/> 齐晟手上的绷带早已被血染红，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哽咽出声。<br/> “可我......”<br/> 可我忘了，我说的话你都会记在心里。<br/> 我忘了告诉你那些气话之后的含义。<br/> 你我的立场一样坚定，但都太用力地奔向对方，等到可以拥抱的时候，反倒擦肩而过了。<br/> 你给了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br/> 唯独此刻，我才明白。<br/> ——这一切都不如你。<br/> 花云间下了一场大雨。<br/> 雨渐渐停了的时候，屋内传来一声喃喃自语。<br/> “池州渡，我好想你......”<br/> 第128章 麻木<br/> 阳春湖畔。<br/> “娘亲，那里有一个怪人......”<br/> 耳边传来一个孩子的低语，齐晟的脚步一顿。<br/> “臭小子，在外面不许胡说！”<br/> 那孩子的娘亲连忙捂住他的嘴，似乎担心对方当真是什么怪人，害怕地抱着孩子回家了。<br/> 不过，那孩子也并非胡说。<br/> 齐晟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叫人瞧不清容貌，手中抱着个红箱子，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息。<br/> 他并未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br/> 这是齐晟从未体会过的滋味。<br/> 作为齐家独子，他总是在人群中央。<br/> 徘徊在人群之外的滋味，他不懂。<br/> 但此刻，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池州渡钟爱安静。<br/> 当听不见人声时，耳畔唯有风声。<br/> 当嗅不到烟火气息时，鼻尖似乎萦绕着冰雪消融的清冷。<br/> 热闹近在咫尺，可他却贪恋湖畔的一缕清风，故而不愿回头。<br/> 池州渡不擅长讲故事，说不出什么趣事，却令人品出了岁月冗长而乏味。<br/> 但他多次提到了阳春湖。<br/> 齐晟思及此，便打算来瞧瞧。<br/> 此刻正是傍晚。<br/> 残阳下，天边的云霞卷起一层层火浪。<br/> 湖面因照着霞光，令人醉在这抬手便能触碰的“火”里。<br/> 傍晚的阳春湖似乎处处都是“焰”的痕迹。<br/> 齐晟手里捧着的红箱子里，装满了带有“焰”字的东西。<br/> 他在湖畔静静站了许久，一直到人群觉得他古怪，纷纷避开。<br/> 一直到太阳也躲到了群山之后。火焰熄灭了。<br/> 齐晟抬手抚摸红箱子。<br/> 如果他在的话，此刻也应该转身离开了吧。<br/> 离开之后，会去哪里呢？<br/> 齐晟一怔，恍然为何池州渡会让冥七指路。<br/> 原来是无处可去啊。<br/> 他转过身，身旁空无一人。<br/> 齐晟没有带冥七，于是找了一块尖头石头，往地上一抛。<br/>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命所归。<br/> 他抬眼，却发觉尖头所指之处，是剑宗的方向。<br/> “是要我回去吗？”<br/> 他看向手腕出曾有咒文显现的地方，呆愣地站了许久，又朝北屿的方向望去。<br/> 耳畔似乎响起父亲的话。<br/> “若你问心无愧，若你不悔，谁也无法定你有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