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林长辞微微叹息一声，道：“他们回不来，因为，他们的魂已经散了。”<br/> 他目之所及，躯壳空空荡荡，只剩一点嗜杀的本能，没有魂魄，一个也没有。<br/> “不可能，你骗我们！”旁边村民起身大喊。<br/> 他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家大儿在山洞过得好好的，就等着变回来了，结果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告诉他，大儿回不来了，怎么可能呢？<br/> 他愤恨道：“你们难道和那群人是一伙的！”<br/> “大武，不得对恩人无礼！”季文喝止道。<br/> 他知晓以自己几个无能为力，却想给侄子挣一条活路，艰难道：“恩人，莫非再无办法了吗？”<br/> 林长辞摇了摇头。<br/> 那双凤眸往下垂时，天生带着悲悯，仿佛心怀慈悲的神祗。<br/> 季文神情颓然地坐在地上，听林长辞叹道：“若早来几日，或许有救。但如今魂魄尽数散开，即便拼凑完整，也回不了肉身，不如早入轮回。”<br/> 村民们麻木地沉默了片刻，季文深吸口气，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勉强打起精神道：“待我……我与村中商量商量。”<br/> 他擦干泪眼，扶着洞壁起身，走之前回了头，对地上的侄子柔声道：“贤侄，舅舅走了，一会儿再来看你，别怕啊。”<br/> ……<br/> 南越。<br/> 天色将明，在层层叠叠的宝塔上晕染出艳丽的绯红。<br/> 枫叶片片垂落风中，开满繁花的山丘顶上，婢女无声地举着托盘，殷勤为家主奉上精心准备的茶点。<br/> 一只搭着黑纱的手掀起半边帘帐，露出冰冷端庄的面庞。<br/> 宋临风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天色，道：“日子已经到了，你要留下来？”<br/> 宣隐衫垂眸看着棋局，捻了一枚棋子：“我既为宋家夫郎，怎能独身出局？”<br/> 他似乎在思索下一步怎么走，宋临风浅浅品了一口茶，道：“既然要留，便留到最后吧。”<br/> “留久一点。”她轻声说：“比我，比巫真更久。”<br/> ……<br/> 天色熹微，温淮留下驻守山洞，林长辞和季文回到了村中。<br/> “咱村的人重情义，定然有很多人不依。”季文耷拉着眉毛，眼里含着说不出的伤感：“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才好？”<br/> 村头的院门里冒出个人，一看是他，立刻开口喊住：“师伯。”<br/> 林长辞道：“只你一人在此？”<br/> 李寻仙指了指门内：“丹桂师姐也在，徐师兄要我转告师伯，村中情况不寻常，他已去附近联系了小尾巴，让师伯不用担心。”<br/> 林长辞颔首，问他：“你怎么不同他一起去？”<br/> 李寻仙乐呵呵道：“我教小山识字呢。”<br/> 刚过寅时，村中已有许多人起来了，各自带着干活的农具，交谈间见季文和林长辞从外面回来，目光有些迟疑。<br/> 季文带外人出去做什么？难道他泄了秘？<br/> “大家停一停，听我说句话。”<br/> 季文捏紧了拳头，主动走上前大声招呼村民。<br/> 林长辞默默站在他身后，与村民们怀疑的目光一一相接，并未开口。<br/> “昨夜，我和大武他们去了……”<br/> 他才起头，只见身后苍白病弱的青年猝然拔出长剑，斩向某个无人之处。<br/> 凌厉剑气荡开尘土，村民们被糊了视线，急忙大叫着后退，不知道他这是发什么疯。<br/> “做甚么！莫非这人也染上狂病了！”<br/> 林长辞面色凝重，脚尖一点，消失在了原地。<br/> 他身形再次出现时，已是在接近村口的地方，提起青霜又是一斩。<br/> 他没有看错，方才季文说话时，这里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br/> 魔气酷烈，速度极快，能躲过他的突然发难，除了巫真不做他想。若巫真在此动手，这些村民都没法活下来。<br/> 他御剑追上去，李寻仙听到动静，跑出来道：“师伯！我叫师姐来助你！”<br/> “不必。”林长辞脸色肃然，瞬息已飞出数里，远远传音给他：“你和丹桂好好保护村民，即刻与你师兄联络。”<br/>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也消失在李寻仙的视线中。<br/> 情况紧急，林长辞只来得及吹响暗飞声，便一路追着巫真上了雪山。<br/> 他知晓前方或许会有设伏，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飞上来后，除了凛冽寒风剐着肺腑疼痛，竟毫无其他阻碍。<br/> “何必藏头露尾？”<br/> 他冷冷地落在松软雪地上。<br/> 花了几刻钟追到这里，巫真连头也没冒一个，灿烂朱红从云端浮现，暖金色无穷无尽地铺洒上连绵数百里的山顶，恢弘而壮丽。<br/> 日出时分，青年持剑，衣衫单薄地立在雪地里，警戒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敌人。<br/> 他的肤色比雪还要苍冷，浓墨般的长发在霜风里飘飞，青衫镀上金色，宛若传说里的山中谪仙。<br/> 落仙山上寂静得只有风声，林长辞布下阵法，锁定了魔气的方位。<br/> 红眸中是冷然战意，他正要收剑去寻，眼前忽然一黑。<br/> 晕倒了？<br/> 他以剑身杵地，愕然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原因。<br/> 不，不对！<br/> 他还直直地站在雪地里，风声、飞雪、浮云……一切都没有变。<br/> ——只有日光不见了。<br/> 怎么回事？<br/> 林长辞心底升起一个荒诞的猜测，不详的预感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