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时前。<br/> 早上五点钟，德尔森被电话铃声和敲门声惊醒。他坐起来，朝门口喊道：“进来！”然后接了电话。<br/> “老大您怎么不锁门啊万一来了可疑人员怎么办？对了二老板查到……”迈克一进门就噼里啪啦地说话，在看清首领正在做什么后，立马噤声，乖巧地等候。<br/> 电话没打多久，迈克听见德尔森说“我马上过去”，当机立断调好车在楼下等候。<br/> 结束通话后，德尔森边穿衣边对迈克说：“你来也是这事吧。”<br/> “是的，二老板说他们对照了射杀轿车车主的子弹编号，查到了持有同系列编号的成员。”<br/> “具体位置？”<br/> “在杰克一街，是林德的手下之一，叫康敏，负责杰克一街各商铺的打点，下头还有七个人。”<br/> “近来有异常行为吗？”<br/> 德尔森拾掇完毕，跟迈克一前一后下楼。<br/> “没有，据商铺的人说，他和他的手下每天都出现，不曾间断。林德也说康敏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从来都对他言听计从，难以想象会背叛卡蒂奇家族。”<br/> “去看看就知道了。”<br/> 车辆已在门前待命，上车前，德尔森往沧沐房间的窗口看了一眼，然后没入漆黑的轿车里。<br/> 卡蒂奇家族对枪支弹药实行编号管理，小组长及以上级别的人员在其直管上级的批准下，可获得卡蒂奇家族专属的枪支。每把枪都有特定的编号，对应特定的人，每颗弹药也有特定的编号。成员领用时登记枪支和弹药的编号，并对它们的去处负责。<br/> 从车主身上取出的子弹，与卡蒂奇家族的弹药一模一样，并刻有编号。二老板怀安?卡蒂奇令所有中级成员一一排查，终于找到了领取该编号子弹的成员。<br/> 德尔森赶到林德的“基地”时，康敏已被制服，两名成员按压着他让他跪在地上，他完全抬不起头。德尔森右手轻轻一挥，家族成员松开了康敏，康敏保持跪地的姿势，没有抬头。<br/> “说说看。”德尔森双手交握置于膝上，倾了身体，冷冷地俯视康敏。<br/> 康敏将手中一样物件双手捧起，送到德尔森的面前。他仍然跪地不起，不敢抬头，也不说话。<br/> 德尔森拿起他手上的东西，是一枚完全没用过的子弹，而且上面刻的编号与射杀车主的子弹的编号一字不差！<br/> “怎么回事？”德尔森问。<br/> 康敏一言不发。<br/> 林德发话了：“说。”<br/> 康敏姿势不变，头贴着地，导致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这是我领取的子弹，还没用过的。”<br/> 德尔森细细比对两颗子弹，挑了挑眉，问：“怎么回事？”<br/> 林德拿来登记台账，给德尔森看枪支弹药的领取情况，上面显示康敏领取了二号弹夹，共六颗子弹，其中四号子弹为凶弹。<br/> “所以呢，怎么回事？凶手怎么会有我们的子弹信息？”德尔森把台账扔回林德手里。<br/> 他知道林德在暗示有人伪造了四号子弹，想栽赃嫁祸给卡蒂奇家族内部的人。但问题并不仅限于此。<br/> 伪造出的子弹几可乱真，若不是相同编号的子弹尚未使用，康敏将蒙受不白之冤，林德会失去一员干将，所有人都会被带偏。<br/> 是谁，把子弹的信息泄露出去了？<br/> 人的身上没有编号，也没有追踪器，找起来可比查子弹难多了。<br/> “是他吗？”德尔森的目光落在康敏身上。<br/> 林德说：“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造出一枚自己领用的子弹呢，这只会把嫌疑引向他。”<br/> “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借此洗清嫌疑？”<br/> 林德被问住了，不由握紧台账，说：“我会彻查的。”<br/> “好，交给你。”德尔森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林德的肩膀，说，“我也不希望是他，但你需要提供证据。”<br/> 林德听明白了，挺直了背，说：“是，老大！”<br/> 整个过程没有花多长时间，上车时，天刚刚破晓，德尔森看着金色的天边出神。<br/> 迈克却精神奕奕地聊天：“老大，您根本就没怀疑他们吧？”<br/> 德尔森心不在焉道：“当然怀疑，只不过可能性极低。”<br/> “那会是什么人呢？”<br/> “你问我？”<br/> “……好，马上去查。”<br/> “查不出来也别沮丧，这事儿没那么简单。”<br/> “那……”<br/> “还是得查，尽全力查。”<br/> “是。”<br/> “让所有中高级成员彻查下属人员，宅邸里的也别放过。”<br/> “老大，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有人从别处捡了我们的子弹，再仿造的？”<br/> “不排除，不过如果是捡的，不了解编号规则，定是有样学样，全盘仿造捡的子弹。但这次的编号却对应尚未使用的子弹，显然是在知道了规则之后编的号。因为一旦知晓了规律，人们就不会照搬照抄，而会做些改变。”<br/> “原来如此，那个人一定潜藏了很长时间，而且能够接触枪支，还能迅速知晓您的出行计划。”忽然迈克一拍脑门，“老大，不会就在主府里吧？”<br/> 德尔森没有回话，在他的沉默里，迈克也安静了。<br/> 他们驶入一个环岛，下一个出口可以前往港口。德尔森心血来潮，说去港口看看。<br/> 雷约克西临大洋，拥有天然港口，借繁华的海上贸易成为桑切兰经济最活跃的城市，国际知名度甚至高过首都山弗罗。同样，雷约克的黑手党活动，也远远多于山弗罗，而黑手党人的大部分业务，包括购买枪支弹药，基本走海上。<br/> 桑切兰不禁枪，但禁止本国企业出于国防和治安以外的目的生产枪支和弹药，这意味着本国企业生产的枪弹仅提供给军队和警察。这是一条令九成桑切兰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法令，天知道枪弹出口国每年从桑切兰这儿赚走多少钱，而送钱送得最勤的，要数当地的黑手党人了。<br/> 卡蒂奇家族在港口附近设了一个驻点，统管所有对外业务的进出登记，也方便留意一些变化。不止卡蒂奇，其他家族几乎也在附近有驻点，有的家族连办公室都设在对门。<br/> 熟悉的面孔不值得注意，碰一块儿还能冷脸对冷脸地聊个天气。<br/> 德尔森到访港口驻点，正撞上岱卜西家族的成员，那人眼睛张得大大的，慌忙摘帽行礼。他身后一人，对他的不从容嗤之以鼻，把他往边上一推，一双不羁的眼睛看向德尔森。<br/> 然后，惊得烟都掉了。<br/> “老大？”眼睛的精光瞬间软趴下去，“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br/> 岱卜西家族的人早幸灾乐祸地跑远了。<br/> 迈克征询了德尔森的意见，说：“去食堂吃没问题吧明杰？”<br/> “没问题，包您满意。”明杰踩灭了烟，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这边。”<br/> 食堂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都是最近吸纳的成员，他们没见过德尔森和迈克，但眼见明杰对人家毕恭毕敬，便自觉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br/> 食堂的餐盘里还有些许早点，明杰看起来松了口气，又点起一根烟：“早餐简陋，老大您要不喜欢，我差人给你买去。”<br/> 德尔森说：“不必。”<br/> 明杰吐出一口烟，跟屁虫似地跟在德尔森和迈克身后，等他们坐下了，才问：“说真的老大，您这次来干啥呀，不至于就吃个饭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