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所以他记得那天晚上，姚芯和他一同坐在酒局外冰冷的阶梯上。马路对面的行道树隔绝了所有俗世的灯光，月光笼罩在姚芯的身上，也落在他的身上。<br/> 他们被月色织就的纱帐覆盖。姚芯转过头来看他，向他询问那个离职的女孩的下落，他的眼波中透露出像月一样无法形容的脆弱，与不可名状的善良。<br/> 姚芯会像他一样，记得原来那一晚的月光那么亮吗？<br/> 第113章 我对你没兴趣<br/> 床垫下凹，一个人轻轻在他的身旁躺下来。<br/> 苏裕清睁开眼睛，像是从一场旷日持久的梦境中苏醒。他看向侧躺在自己身侧的那人，稍长的头发没了发绳的束缚，如同海藻一般散落在雪白的枕巾上。<br/> “姚芯……？”<br/> 他缓缓从枕头上撑起身子，思绪凝滞，带着些许茫然地喃喃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br/> 无人回应，他询问的那人似已陷入沉睡。<br/> 在这一片寂静中，他又自言自语般地道：“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br/>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苏裕清不怕黑，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黑暗中蛰伏着某种令他忌惮的存在——<br/> 没关系。他的视线又落回了身旁的姚芯身上，后者照旧在他身侧熟睡着，蜷缩着身躯，像只回归母亲怀抱的小羊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他的心绪霎时又安心起来。<br/> 他将手搭上姚芯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姚芯。”<br/>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苏裕清松开手，那肩膀失去支撑，骤然向他的方向倾倒，身体的主人翻过身来，平躺在床铺上。<br/> 那双眼睛放松地阖上，他睡得很沉，连那蝶翅一般纤长的睫毛都没有颤动半分。他恬静地睡着，苍白的肤色成了这漆黑中唯一的色彩，带着与周遭截然不同的、令人安定的纯洁与温驯。<br/> 苏裕清的手指触碰到他脸颊的肌肤，那里柔软而冰凉地轻轻凹陷下去，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触摸。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受到某种吸引，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手指缓缓拂开遮挡他面颊的发丝，将那洁净美好的面容露出来。<br/> 他已经靠得足够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暗紫色的血管凝固在那里，在几近透明的肌肤下如此清晰可见，像是花瓣上攀爬的经脉。<br/>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让他胸口发疼，忍不住低头在姚芯的眼皮上轻轻留下一吻。<br/> 双唇触碰到那层薄薄的皮肤，冰得他不由得颤抖一下，他垂眸望去，却发现那暗紫色的脉络缓慢地向他所亲吻的地方汇集而去。如同活过来的小蛇，它们在那里集合缠绕，很快便成为了一块紫红色的印记。<br/> 苏裕清不知所措地怀抱着姚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紫色的，红色的，青色的斑点……它们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洁白的花朵在他面前枯萎、凋谢，迅速地走向了腐败。<br/> 他没有温度，没有呼吸，不会说话也不会动。<br/> “不要看他。”<br/> 苏裕清大骇，手腕在黑暗中被人猛地攥住。他抬起头，看到施彦昭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会再回应你了，师兄，你看看我好不好？”<br/> “……！”<br/> 苏裕清猛地睁开眼睛。<br/> 他下意识地伸手向身侧的床铺摸去，旁边空荡荡的，只有手腕上束缚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br/>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绝望——庆幸噩梦中的事没有真正发生，又绝望自己现实的处境同噩梦一样。<br/> 现在是他被关在这里的第三天。<br/> 他不知道施彦昭给他的食物里加了什么，他每天昏睡的时间远大于清醒，只能在醒来时通过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吊钟来勉强估计时间。拜他手上的这根铁链所赐，这三天，他除了这个房间以及与其相连通的浴室，根本无法踏出去半步。<br/> 甚至除了施彦昭，这三天他没有看见除他以外任何一个人的脸——包括他自己，浴室里没有镜子，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看上去到底是什么鬼样子。<br/> “师兄，你醒了？”<br/> 施彦昭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客厅的灯光漏进来几缕，苏裕清望了一眼时钟，晚上九点。<br/> 对方轻车熟路地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在床边半跪下来，拉过苏裕清的手，关切地问：“刚刚又做噩梦了吗？”<br/> “……”沉默片刻后，苏裕清答非所问，嘶哑着声音开口，“你打算一辈子都把我关在这里吗？”<br/> “当然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关起来。”施彦昭紧了紧手中的力度，“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等我把外面那些会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东西都除掉——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br/> “已经三天了，”苏裕清早就放弃了和他讲道理，只是冷眼望着他，道，“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你是想闹到报警那一步吗？”<br/> “谁会发现不对劲？”施彦昭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扬起一抹无害的、温柔的笑意，陈述道，“师兄，身边认识你和我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我们住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的？”<br/> “……”<br/> “你是想说公司那边吗？上周四公司下了个出短差的任务，我已经帮你答应下来了。在那些领导、同事眼里……”施彦昭道，“你现在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