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任性
一周后。<br />
位于埃斯奎利诺区的PiazzaVittorio广场早几年曾是华人聚集区，随着犯罪率日益猖獗，不少华人已搬往Tuscolana街区，昔日门庭若市的街区正日渐凋零。<br />
街边随处可见拿不到居住证的游民成群结队拎着酒瓶四处游荡，入夜后尤为严重，如百鬼夜行，打砸抢随时发生，更有不少帮派趁乱火并，治安环境堪忧。<br />
沉孟吟被邢铭安置在隔了一个街区的安全区域。<br />
她从来都懂得苦中作乐，挑了家安静的餐厅，坐在室外廊檐下，手边一小杯精酿，右耳塞着耳返，实时连着邢铭和秦城的频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内的实时视频画面，随时跟进他们那头的动向。<br />
林宽则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br />
邢铭和秦城的人都已在指定的地下赌场附近各就各位，只等着李祥利现身，就能将他一举拿下。<br />
但事不遂人愿，过了约定时间，李祥利却迟迟没现身。<br />
秦城渐渐有些急了，假装低头喝酒的同时，小声冲着对讲说道，“他可能有所察觉，应该不会出现了，要不要撤？”<br />
邢铭扫了眼周围几桌，注意到有几道阴鸷的视线时不时打量追随，故作打哈欠，掩着嘴回应：“看这状态确实不太对。分头撤。你先出去试试水，看这里有多少找死的，我来殿后。”<br />
训练有素的两人仅在对视间，就已经确定了突围计划。<br />
果不其然，秦城刚作出起身的动作，周围牌桌上嬉笑怒骂的赌徒们竟同时扔了手中的牌和筹码，乌泱泱的围了一屋子。<br />
吊线顶灯被起伏的人潮催得左摇右晃，映过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br />
膘肥体壮的纹身大汉们从牌桌下掏出家伙，抖着肌肉步步逼近。<br />
同时赌场的门也被下了钥，四面窗外也有人头攒动，看着竟是有备而来。<br />
“艹，”秦城低咒一声，“人还不少。”<br />
“那可不...得亏没枪，否则我们俩今晚算是交代在这儿了，”邢铭摇摇头苦笑着，不演了，转过身，双臂撑开，手肘抵着桌沿，简单扫视了一圈，从内套掏出根烟，咬在嘴里，直咂嘴，“啧，还真被她说中了...”<br />
临行前，沉孟吟一再提醒，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李祥利不会现身，所以她要求被安排在显眼的室外位置作为二次钓鱼的鱼饵入局，才能不浪费这次绝佳的狩猎机会。<br />
秦城默不作声，他一向只受命执行，不多嘴不好奇，外加沉谕之吩咐了，这边的情况一切听沉孟吟安排，更无需追问。<br />
邢铭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丰富的办案经验致使他脑子转得快，几乎同频追上沉孟吟的节奏，压下眉梢，沉声问道，“你是在怀疑我的人，还是沉谕之身边的人？”<br />
沉孟吟挑挑眉，瞥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呢？”<br />
邢铭哑炮了，回想几次叁番被透露行踪，差点坏事，摆摆手，“行行行，我同意了。”<br />
虽然早有准备，人手分布五五开，但眼下怕是两头开花，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br />
秦城刚撂倒两个，夺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铁棍，待下一波冲上来的间隙忙呼叫林宽，“阿宽？你们那边怎么样？”<br />
没等到林宽的回应，却清晰听到那头传来的打斗声。<br />
秦城呼吸凝滞了几秒，额角直跳。没等到林宽的及时回应，竟比眼下被四五个壮汉围困更焦躁，原先下手还留着分寸，这会儿出手更狠更快，力求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头的混战去林宽那儿支援。<br />
邢铭却依旧悠哉，位置没挪，脚边已然躺下叁个人，皆是满脸痛苦狰狞。<br />
没给他喘息的功夫，低头躲过一棍后，出手就是一计精准的左摆拳，直击来人下肋，拳力只用到六分，却把那人今晚灌的黄汤呕出一半。<br />
幸亏他闪躲及时，不然新买的这身行头可就废了，他可没有沉谕之那样的金主能提供报销机会。<br />
打斗之余，他还不忘和秦城打趣，“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的老板娘身边可不缺人，分散火力的主场可是在我们俩这头。”见秦城不搭理他，还有余力持续输入，“哟，你这套连招专业啊，练了几年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队伍？”<br />
秦城没空搭理他，拳拳到肉，指骨染了血迹，烦躁之余还要听他叨叨，一股无名火窜出喉咙，最终只得化作一声声沉重的喘息。<br />
邢铭：“问你呢，要不要考虑一下，为国为民，机会难得？再说了，你老师也是我老师，咱们好歹也算是师兄弟...”<br />
“管好你自己。”秦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语气极度不耐。<br />
邢铭余光瞥见有人拿着刀从背后偷袭，灵活偏身弓腰。<br />
那人扑了空，失去重心，垂直砸向牌桌，一双湛蓝的眼睛瞪得奇大无比，只觉得不可置信。<br />
下一秒，邢铭眉眼骤变，虎口卡住那人下颌，往前一拽，一个过肩摔，外加一计闷棍，昏天黑地之后，那人脊背直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br />
邢铭脚踩在那人的腹部，截住他想逃跑的趋势，转而重重踹在那人太阳穴，耳边只剩下那人嚷着变了调的意大利语，像在唱一出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剧。<br />
邢铭听不懂，管他是求饶还是骂人，通通不予以理睬。<br />
眼见着他们二人要顺利突围，门帘开了，外头的小鱼小虾不再徘徊，皆冲进来，参与战斗。<br />
邢铭无奈，叹口气，心想，也好，至少他们也算帮沉孟吟分散了大量战力，只可惜了留在那头的大半兄弟，今晚没机会松动筋骨。<br />
入公海那夜，他才知道沉谕之在罗马提前布置了多股势力备用和增援，不仅仅是为了今晚这条小鱼。<br />
那晚的会谈涉及后续“灭虫”计划，形同机密。上头对这套计划有严格指示，决不能对外透露半分，以至于他只能缄口不言。<br />
此刻主次战场对调，虽不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内。<br />
沉孟吟算得到，沉谕之自然算得到。<br />
不管李祥利是真的逃命，还是林清平放出来的饵，今晚他都势必入网。<br />
邢铭料到这点小鱼小虾伤不到沉孟吟分毫，除非这小妮子没苦硬吃，但沉谕之会从迪拜闪现过来，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br />
待他二人脱身，来到约定的地点，四处探寻，却没发现沉孟吟和林宽的身影。<br />
他们各自问了手下，简单了解情况后，迅速带人散开，以约定地点为圆心，绕开寻找。<br />
很快，两队人马在一处狭小黑沉的巷口看到了林宽的挺拔身形，扎在巷子口，一动不动，眼里带着钩子，静观六路，蓄势待发。<br />
待邢铭跑近，只见脏乱的巷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四五壮汉，皆已是昏迷状态，这才送了口气。<br />
邢铭见到这副画面只觉着熟悉，欲上前拦阻，秦城和林宽却双双挡在他面前，封死了他的去路。<br />
邢铭瞥了眼不远处那两道的人影，微微怔住，见好就收，只当不知道，背过身前冲里头的沉孟吟喊了句，“十分钟。”<br />
“够了，”箱子里传来沉孟吟淡淡的回应。<br />
她半蹲在阴影处，顾不上正淌着血的左手小臂，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李祥利，眼神阴森无光，死气密布。<br />
双臂都被折断的李祥利哆哆嗦嗦摇着头，眼底盛满惊惧，不敢看她，直直盯着自己的右腿，浑身战栗不断。<br />
沉孟吟右手轻扶着那一柄花纹繁复重工的蝴蝶刀，食指勾起，指甲轻口刀尾，一下一下，像是末世前的丧钟。<br />
倒计时结束，那柄刀直直插在李祥利的右腿，每深入一寸，就疼得他惨叫连连，面目狰狞。<br />
李祥利本就被追杀，风餐露宿，瘦得不成人形。<br />
此刻眼角嘴角皆有血痕，削尖贴骨像具乱葬岗的骷髅，只残存一双空洞的眸子，和一副嘶哑的瘆人嗓音，鬼哭神嚎的哀嚎声散在萧瑟的风里，凄厉回荡，却是穷途末路。他断断续续嚷着嚎着，腿上如柱的血喷洒不息，终究受不住，奄奄一息地回着，“我说我说，你...妹妹，应该是...死了...”<br />
“应该？”沉孟吟将刀柄拧了九十度，抽刀。<br />
血柱喷涌，蹭过她脸颊。<br />
她却顾不上擦拭，血渍在白皙的肌肤上滑过一道猩红的弯月。<br />
李祥利疼地一度昏死过去，但求生欲驱使他挣扎着开口，“是...林清平指示我处理干净...”<br />
沉孟吟没耐心听他东拉西扯，“说点我不知道的。”<br />
李祥利结结巴巴：“我派人...将她弄到一条...运送红...红货的船...”<br />
“什么时候？哪条？”<br />
“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不记得确切时间了，只记得...那条...船被...被查了，林...就把它炸沉了...有新闻的...你可以去查...414公海...爆炸案...”<br />
沉孟吟不语，阖了阖眼，攥紧了刀柄，怒极反笑。<br />
那笑吓得李祥利当场尿了裤子，上下唇抖到移了位，直盯着血淋淋的刀柄不敢移开视线，“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跟你们回去...我什么都交代，求放...过我...”<br />
沉孟吟记得当年轰动全国的公海爆炸案，当时她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听不清电视里的新闻报道，只是依稀看到屏幕里的几行字幕和现场传回爆炸后的船只碎片打捞情况，惨烈到不忍直视，却怎么也没想到阿芸也在那条船上...<br />
邢铭咳嗽了声，算是提醒。<br />
蝴蝶刀在掌心转了几圈，最终悬而未落...<br />
该问的沉孟吟已经问到了，虽然她很想捅上几个窟窿，但她忍住了。<br />
最大的幕后恶魔还逍遥法外，她不能冲动。<br />
她缓缓起身，从阴影处一步步走出来，悲愤至极，震荡的气息自胸腔直抵颅顶。<br />
追寻一个答案的过程固然痛，而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只会更痛。<br />
她呼吸急促，脚步虚浮，摇摇欲坠，走到路灯下，扶住墙，才有了支撑，可气息稳不下来，视线也跟着失了焦，直到一头栽倒...<br />
即将触地前，腰间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托起，带入怀中。<br />
那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br />
视线一黑，却再无力作出多余的反应。<br />
邢铭看到来人，皱着眉，直摇头：“这里还有我们，不是说好了...”<br />
沉谕之脸色瘆人，抱上人转身就走，邢铭自动住了嘴，扭头带着手下进巷子处理后续，却忍不住骂骂咧咧：<br />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通了天了，说好的计划随随便便就改...说好的销声匿迹，转头就闪现到这里...有钱人就是任性啊...”
位于埃斯奎利诺区的PiazzaVittorio广场早几年曾是华人聚集区，随着犯罪率日益猖獗，不少华人已搬往Tuscolana街区，昔日门庭若市的街区正日渐凋零。<br />
街边随处可见拿不到居住证的游民成群结队拎着酒瓶四处游荡，入夜后尤为严重，如百鬼夜行，打砸抢随时发生，更有不少帮派趁乱火并，治安环境堪忧。<br />
沉孟吟被邢铭安置在隔了一个街区的安全区域。<br />
她从来都懂得苦中作乐，挑了家安静的餐厅，坐在室外廊檐下，手边一小杯精酿，右耳塞着耳返，实时连着邢铭和秦城的频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内的实时视频画面，随时跟进他们那头的动向。<br />
林宽则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br />
邢铭和秦城的人都已在指定的地下赌场附近各就各位，只等着李祥利现身，就能将他一举拿下。<br />
但事不遂人愿，过了约定时间，李祥利却迟迟没现身。<br />
秦城渐渐有些急了，假装低头喝酒的同时，小声冲着对讲说道，“他可能有所察觉，应该不会出现了，要不要撤？”<br />
邢铭扫了眼周围几桌，注意到有几道阴鸷的视线时不时打量追随，故作打哈欠，掩着嘴回应：“看这状态确实不太对。分头撤。你先出去试试水，看这里有多少找死的，我来殿后。”<br />
训练有素的两人仅在对视间，就已经确定了突围计划。<br />
果不其然，秦城刚作出起身的动作，周围牌桌上嬉笑怒骂的赌徒们竟同时扔了手中的牌和筹码，乌泱泱的围了一屋子。<br />
吊线顶灯被起伏的人潮催得左摇右晃，映过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br />
膘肥体壮的纹身大汉们从牌桌下掏出家伙，抖着肌肉步步逼近。<br />
同时赌场的门也被下了钥，四面窗外也有人头攒动，看着竟是有备而来。<br />
“艹，”秦城低咒一声，“人还不少。”<br />
“那可不...得亏没枪，否则我们俩今晚算是交代在这儿了，”邢铭摇摇头苦笑着，不演了，转过身，双臂撑开，手肘抵着桌沿，简单扫视了一圈，从内套掏出根烟，咬在嘴里，直咂嘴，“啧，还真被她说中了...”<br />
临行前，沉孟吟一再提醒，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李祥利不会现身，所以她要求被安排在显眼的室外位置作为二次钓鱼的鱼饵入局，才能不浪费这次绝佳的狩猎机会。<br />
秦城默不作声，他一向只受命执行，不多嘴不好奇，外加沉谕之吩咐了，这边的情况一切听沉孟吟安排，更无需追问。<br />
邢铭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丰富的办案经验致使他脑子转得快，几乎同频追上沉孟吟的节奏，压下眉梢，沉声问道，“你是在怀疑我的人，还是沉谕之身边的人？”<br />
沉孟吟挑挑眉，瞥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呢？”<br />
邢铭哑炮了，回想几次叁番被透露行踪，差点坏事，摆摆手，“行行行，我同意了。”<br />
虽然早有准备，人手分布五五开，但眼下怕是两头开花，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br />
秦城刚撂倒两个，夺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铁棍，待下一波冲上来的间隙忙呼叫林宽，“阿宽？你们那边怎么样？”<br />
没等到林宽的回应，却清晰听到那头传来的打斗声。<br />
秦城呼吸凝滞了几秒，额角直跳。没等到林宽的及时回应，竟比眼下被四五个壮汉围困更焦躁，原先下手还留着分寸，这会儿出手更狠更快，力求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头的混战去林宽那儿支援。<br />
邢铭却依旧悠哉，位置没挪，脚边已然躺下叁个人，皆是满脸痛苦狰狞。<br />
没给他喘息的功夫，低头躲过一棍后，出手就是一计精准的左摆拳，直击来人下肋，拳力只用到六分，却把那人今晚灌的黄汤呕出一半。<br />
幸亏他闪躲及时，不然新买的这身行头可就废了，他可没有沉谕之那样的金主能提供报销机会。<br />
打斗之余，他还不忘和秦城打趣，“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你的老板娘身边可不缺人，分散火力的主场可是在我们俩这头。”见秦城不搭理他，还有余力持续输入，“哟，你这套连招专业啊，练了几年了，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队伍？”<br />
秦城没空搭理他，拳拳到肉，指骨染了血迹，烦躁之余还要听他叨叨，一股无名火窜出喉咙，最终只得化作一声声沉重的喘息。<br />
邢铭：“问你呢，要不要考虑一下，为国为民，机会难得？再说了，你老师也是我老师，咱们好歹也算是师兄弟...”<br />
“管好你自己。”秦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语气极度不耐。<br />
邢铭余光瞥见有人拿着刀从背后偷袭，灵活偏身弓腰。<br />
那人扑了空，失去重心，垂直砸向牌桌，一双湛蓝的眼睛瞪得奇大无比，只觉得不可置信。<br />
下一秒，邢铭眉眼骤变，虎口卡住那人下颌，往前一拽，一个过肩摔，外加一计闷棍，昏天黑地之后，那人脊背直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br />
邢铭脚踩在那人的腹部，截住他想逃跑的趋势，转而重重踹在那人太阳穴，耳边只剩下那人嚷着变了调的意大利语，像在唱一出凄凄惨惨戚戚的歌剧。<br />
邢铭听不懂，管他是求饶还是骂人，通通不予以理睬。<br />
眼见着他们二人要顺利突围，门帘开了，外头的小鱼小虾不再徘徊，皆冲进来，参与战斗。<br />
邢铭无奈，叹口气，心想，也好，至少他们也算帮沉孟吟分散了大量战力，只可惜了留在那头的大半兄弟，今晚没机会松动筋骨。<br />
入公海那夜，他才知道沉谕之在罗马提前布置了多股势力备用和增援，不仅仅是为了今晚这条小鱼。<br />
那晚的会谈涉及后续“灭虫”计划，形同机密。上头对这套计划有严格指示，决不能对外透露半分，以至于他只能缄口不言。<br />
此刻主次战场对调，虽不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内。<br />
沉孟吟算得到，沉谕之自然算得到。<br />
不管李祥利是真的逃命，还是林清平放出来的饵，今晚他都势必入网。<br />
邢铭料到这点小鱼小虾伤不到沉孟吟分毫，除非这小妮子没苦硬吃，但沉谕之会从迪拜闪现过来，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br />
待他二人脱身，来到约定的地点，四处探寻，却没发现沉孟吟和林宽的身影。<br />
他们各自问了手下，简单了解情况后，迅速带人散开，以约定地点为圆心，绕开寻找。<br />
很快，两队人马在一处狭小黑沉的巷口看到了林宽的挺拔身形，扎在巷子口，一动不动，眼里带着钩子，静观六路，蓄势待发。<br />
待邢铭跑近，只见脏乱的巷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四五壮汉，皆已是昏迷状态，这才送了口气。<br />
邢铭见到这副画面只觉着熟悉，欲上前拦阻，秦城和林宽却双双挡在他面前，封死了他的去路。<br />
邢铭瞥了眼不远处那两道的人影，微微怔住，见好就收，只当不知道，背过身前冲里头的沉孟吟喊了句，“十分钟。”<br />
“够了，”箱子里传来沉孟吟淡淡的回应。<br />
她半蹲在阴影处，顾不上正淌着血的左手小臂，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李祥利，眼神阴森无光，死气密布。<br />
双臂都被折断的李祥利哆哆嗦嗦摇着头，眼底盛满惊惧，不敢看她，直直盯着自己的右腿，浑身战栗不断。<br />
沉孟吟右手轻扶着那一柄花纹繁复重工的蝴蝶刀，食指勾起，指甲轻口刀尾，一下一下，像是末世前的丧钟。<br />
倒计时结束，那柄刀直直插在李祥利的右腿，每深入一寸，就疼得他惨叫连连，面目狰狞。<br />
李祥利本就被追杀，风餐露宿，瘦得不成人形。<br />
此刻眼角嘴角皆有血痕，削尖贴骨像具乱葬岗的骷髅，只残存一双空洞的眸子，和一副嘶哑的瘆人嗓音，鬼哭神嚎的哀嚎声散在萧瑟的风里，凄厉回荡，却是穷途末路。他断断续续嚷着嚎着，腿上如柱的血喷洒不息，终究受不住，奄奄一息地回着，“我说我说，你...妹妹，应该是...死了...”<br />
“应该？”沉孟吟将刀柄拧了九十度，抽刀。<br />
血柱喷涌，蹭过她脸颊。<br />
她却顾不上擦拭，血渍在白皙的肌肤上滑过一道猩红的弯月。<br />
李祥利疼地一度昏死过去，但求生欲驱使他挣扎着开口，“是...林清平指示我处理干净...”<br />
沉孟吟没耐心听他东拉西扯，“说点我不知道的。”<br />
李祥利结结巴巴：“我派人...将她弄到一条...运送红...红货的船...”<br />
“什么时候？哪条？”<br />
“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不记得确切时间了，只记得...那条...船被...被查了，林...就把它炸沉了...有新闻的...你可以去查...414公海...爆炸案...”<br />
沉孟吟不语，阖了阖眼，攥紧了刀柄，怒极反笑。<br />
那笑吓得李祥利当场尿了裤子，上下唇抖到移了位，直盯着血淋淋的刀柄不敢移开视线，“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跟你们回去...我什么都交代，求放...过我...”<br />
沉孟吟记得当年轰动全国的公海爆炸案，当时她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听不清电视里的新闻报道，只是依稀看到屏幕里的几行字幕和现场传回爆炸后的船只碎片打捞情况，惨烈到不忍直视，却怎么也没想到阿芸也在那条船上...<br />
邢铭咳嗽了声，算是提醒。<br />
蝴蝶刀在掌心转了几圈，最终悬而未落...<br />
该问的沉孟吟已经问到了，虽然她很想捅上几个窟窿，但她忍住了。<br />
最大的幕后恶魔还逍遥法外，她不能冲动。<br />
她缓缓起身，从阴影处一步步走出来，悲愤至极，震荡的气息自胸腔直抵颅顶。<br />
追寻一个答案的过程固然痛，而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只会更痛。<br />
她呼吸急促，脚步虚浮，摇摇欲坠，走到路灯下，扶住墙，才有了支撑，可气息稳不下来，视线也跟着失了焦，直到一头栽倒...<br />
即将触地前，腰间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托起，带入怀中。<br />
那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br />
视线一黑，却再无力作出多余的反应。<br />
邢铭看到来人，皱着眉，直摇头：“这里还有我们，不是说好了...”<br />
沉谕之脸色瘆人，抱上人转身就走，邢铭自动住了嘴，扭头带着手下进巷子处理后续，却忍不住骂骂咧咧：<br />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通了天了，说好的计划随随便便就改...说好的销声匿迹，转头就闪现到这里...有钱人就是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