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一动不动，看向旁边的枕头。<br/> 温别桑又把枕头也拿起来，一起放在他身边的被子上。<br/> 承昀嗓音很轻：“你有良心吗？”<br/> “你说，打地铺，睡书房，也不跟我躺一张床。”<br/> “……”<br/> “反悔了吗？”<br/> “怎么会。”承昀抱起被子，淡淡道：“只是这床睡了这么多年，成习惯了。”<br/> 温别桑看着他在地面上铺好被子，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哼哼哼哼——”<br/> 不等承昀去看，他已经抱着那一袋银子，直接面朝里面躺了下去。<br/> 又发出了一阵笑声。<br/> ……病得不轻。<br/> 第31章<br/> 书房光线昏暗。<br/> 假银锭被堆放在桌前, 承昀捏在手里，反复查看。<br/> “以孤来看，都能以假乱真了。”<br/> “喜洲是皇贵妃的老家, 如今的巡抚可是皇贵妃的表兄。”十银的嗓音依旧沙哑粗粝：“倘若喜洲出了问题, 皇贵妃脱不了干系。”<br/> “孤一直觉得奇怪, 陶氏区区一个知县之女，在朝中无权无势，为何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就为楚王集结这么多的党羽。江山殿的那些官员，若无实际利益，单凭口头承诺, 怎会愿意为楚王效力。”<br/> “银子。”十银道：“无权势，只能靠银钱缔结盟约, 若此事当真有皇贵妃做靠山, 腐朽的只怕不止一个喜洲。”<br/> “此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孤才放心。”<br/> “十银听命。”<br/> ……<br/> 翌日，温别桑醒来的时候，皇太子已经不见踪影。<br/> 温别桑起身去到外间洗漱, 用膳, 发现庞琦已经恢复了元气，一脸笑吟吟的。<br/> 温别桑夹着菜, 道：“你今天比昨天开心。”<br/> “哎, 前两日有人算出老奴将有坠河之难，老奴吓得一夜未眠, 上天仁慈，今日高人重新算过，发现是有惊无险, 不至于伤到性命，老奴终于安心了。”<br/> “是太子殿下梦到的吗？”<br/> “……”<br/> 庞琦立刻屏退左右, 小声道：“公子，知道多少？”<br/> 温别桑：“嗯？”<br/> “公子对梦，知道多少？”<br/> “我只是看你们所有人好像都对梦十分紧张。”温别桑继续吃着饭，神态全无探究或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不知太子之梦有何玄机？”<br/> “没。”庞琦马上道：“没有玄机，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话可不能出去乱说。”<br/> “哦。”看来宫无常的梦确有怪力乱神。<br/> 饭后，温别桑又去捯饬拆开的袖箭。<br/> 庞琦很快过来禀报：“太子订了一车焰火，公子可要去瞧瞧？”<br/> 温别桑当即明悟，立刻起身去了前厅。<br/> 陈长风正在左右张望，看上去有点焦急和紧张。<br/> “公子！”一见到温别桑，他马上快步行来，却见温别桑抬手制止了他：“隔墙有耳。”<br/> 陈长风只好跟着他一路往前。<br/> 冬日里到处都是落雪，后院的人工湖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两人一路来到湖心亭上，温别桑环视一周，视野开豁，没有任何遮挡物。<br/> “说吧。”<br/> “这两日我们一直不敢跟您联系，唯恐被城防的人察觉，今日忽然有人说让我们送一车焰火来太子府，我这才赶紧过来了。”<br/> “应当是承昀太子安排的。”温别桑道：“最近铺子那边怎么样？”<br/> “一切都好，只是周连琼死了，蓝焰究竟还送不送？”<br/> “他们还要吗？”<br/> “要是要的，不过周连景的都退了，说只要蓝焰，要在送葬那天一路投放。”<br/> 温别桑看向河上的冰雪，沉默了好一阵，才道：“那便换了吧。”<br/> “公子筹备那么久……”<br/> “无碍，时间还长着呢。”<br/> “也好，我们会一直陪着公子，直到杀死那老贼。”<br/> “嗯。”温别桑道：“还有别的事吗？”<br/> “知道公子如今可能没什么趁手的武器了，我带来了三号和六号的盒子。”陈长风说罢，又道：“公子接下来是回君子城还是……”<br/> 温别桑眸色微暗，道：“还未确定。”<br/> 陈长风道：“公子留在盛京也好，我们可以灵活计划，只是……”<br/> “怎么？”<br/> “城主来了。”<br/> “谢令书？”<br/> “听说他得知了太子梦妖一事，担心您在盛京出了差错，信是两日前送到的，想必这会儿快到喜洲了。”<br/> ……<br/> 温别桑匆匆来到书房的时候，承昀正在桌前批阅公文，手边已经放了一沓。<br/> “借我笔墨一用。”<br/> 承昀随手拿起砚台旁的狼毫，道：“要哪种纸？”<br/> “素笺。”温别桑道：“写信用。”<br/> 温别桑拿了纸笔，来到会客用的椅子旁坐下。<br/> 承昀活动了一下手脚与肩颈，捧起砚台放在他旁边，道：“给谁写信？”<br/> “谢令书。”<br/> 研墨的手微微一顿，承昀语气镇定：“有事？”<br/> “他正在来盛京的路上。”<br/> 承昀眉心一跳，道：“他来盛京干什么？！”<br/> 谢令书作为始终在两国之间保持中立的一城之主，无论是前往盛京还是亓国明都，都会引起另外一国的猜忌。<br/> 毕竟，谁也不清楚，另一方会否与谢令书勾结，暗中借道君子城，攻打边境。<br/> 承昀会有此反应温别桑并不意外，“似乎是听说了你梦中之妖是我，担心我的安危。”<br/> 承昀：“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br/> “盛京距离君子城千里之遥，传过去总要时间。”<br/> “你就说你在太子府过的很好，让他不要过来，若是给亓国知道，还当我大梁与他勾结！”<br/> “若你当真能和谢令书勾结，应当是好事。”<br/> “如今的亓国君主是沈如风，听闻他暴戾无常，偏激狭隘，若是得知了谢令书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一怒之下直接开战！届时征战四起，边境不知要填进去多少将士与百姓的性命……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br/> “你居然还在乎百姓和将士的性命。”<br/> “孤……孤自然不在乎那些愚民的性命。”承昀徘徊桌前，道：“只是若当真开战，粮草药物必然紧缺，届时全国粮价大涨，不知又要饿死……北疆可是我舅舅在守着！我自然在乎常家人的性命。”<br/> 他走回来，掷地有声：“一定要劝他回去！”<br/> “嗯。”温别桑继续写信，并未避着他。承昀道：“你告诉他，你在太子府过的极好，每日山珍海错，炊金馔玉，睡的是卧龙床，盖的是五色被，枕头金丝为面，软玉镶框，里头还有价值连城的老沉香。”<br/> 温别桑：“为何要说这些？”<br/> “自然是为了让他不要担心你。”<br/> 温别桑道：“你那枕头还没有我的好睡，硬的很。”<br/> “床好不好睡？”<br/> “好睡。”<br/> “被好不好盖？”<br/> “好盖。”<br/> “饭好不好吃？”<br/> “好吃。”<br/> “孤好不好看？”<br/> “好看。”<br/> 故意夹带私货的承昀：“……”<br/> 一阵静默，承昀耳朵无声发烫，屏息看着他干净的眼眸。<br/> 温别桑安安静静的望着他，看上去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br/> 承昀：“我，好看？”<br/> “好看。”温别桑给出肯定的答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