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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是体察到视线,孩子从掌心里抬起脸,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上下眼皮肿得发泡。<br />
我下意识想询问这个孩子怎么了,但他唰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向奚子缘,“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他走到奚子缘面前,大声质问他。<br />
奚子缘脸上原本浮现出的不好意思的笑意,全消了下去。他淡淡地看着孩子,神色变成了一种遥远的凝视。<br />
“我没有躲着你,我在和朋友商量你的学校。”他如实说道。<br />
像是被按到了某个开关,孩子的脸瞬间被激动的情绪爬上红色,“我说了我不要再去上学了!你听不懂话吗!”<br />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奚子缘依旧充满冷硬地回答,“你必须要去上学,我也要去上班,我们有各自的生活,我没有时间来陪你。”<br />
我在旁边欲言又止,我很想建议小缘不要再提‘上学’的事了。先让眼前这个孩子冷静下来再谈,也许更好。<br />
可这儿根本没有我插话的余地。<br />
孩子显然是崩溃了,眼泪再度从他那双稚嫩、执拗的眼里簌簌落下,他捂着脸,蹲到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做我的抚养人?”他如此问道。<br />
小缘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他看向我,目光平静,我分不清他是在寻求我的建议,还是询问他做的对不对?<br />
我只能无奈地做出口型,无声地说,‘按你的想法来沟通吧。’毕竟小缘才是这个孩子的抚养人。<br />
“法律没有规定,不爱你是有罪的。”奚子缘说。<br />
小缘如今已不再需要假装羞涩、腼腆去融入集体,他已经被接纳,因而可以任意地展露自己冷酷的一面。见到这样的他,我也没觉得意外。<br />
蹲在地上的孩子并不接受这么教条的回答,他一遍遍地哭诉,“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成为我的抚养人?”<br />
这次奚子缘给出的答案更冷。<br />
“看你可怜。”小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痛哭流涕的孩子,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成为的是绝大多数那种比起爱你,更希望你别给我招惹麻烦、别太影响我的生活的家长。”<br />
孩子仰起小脸望着奚子缘,他的泪水不要命地流淌,原本被情绪涨得通红的脸,眼下忽地惨白了下去。<br />
眼看这个孩子要被奚子缘直白的回答气得撅过去了,我赶紧蹲下来,拍拍这个孩子的后背。<br />
“别激动,别激动——”我尝试和这个孩子沟通,等这个孩子撇过脸,用湿润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拿出手帕,帮他擦眼泪。<br />
期间小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我狠揪了把小腿肚,他倒吸一口凉气,“嘶——”一声,直接闭麦。<br />
等孩子的抽泣渐渐平稳,我试探性地和他说,“孩子,我想他的意思是,他希望和你的关系是亲而不密的。”<br />
‘亲而不密’这个词怎么也比‘不爱你’更能被接受。<br />
孩子的泪水慢慢止住了,他看向我,眼里闪烁着哭泣后的光。<br />
“你们之间会有充足的情感支持、经济支持,但彼此精神独立,追求自己的生活。”得益于做成长顾问的那几年,我缓和嗓音的技术如今已炉火纯青,再也不会出现当初那种夹着声音像个0似的说话,“这是他希望的状态。”<br />
“可我不希望这样。”孩子哽咽着说。<br />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那你可以再说说,你究竟需要什么吗?”<br />
“我需要他陪着我,围着我转。”孩子说。<br />
他说着,抬起眼看向奚子缘,他的悲伤里呈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恨意,来自于为奚子缘不迁就他的愤怒,”这很难做到吗?”<br />
他站起来,质问奚子缘,却对着我道,“我就想要他陪着我——现在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我每天疑神疑鬼,孤独得想躲进衣柜。我连睡觉都不敢关灯。”<br />
奚子缘伸手拦住我,不要我再参与。“不可能。”他依旧是这个回应。<br />
他不为所动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孩子,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激起惊涛骇浪。孩子发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发,长长的指甲不慎抓破了他脸上的肌肤,留下几道血痕。<br />
“我都这么痛苦了,你看不见吗?”他颤抖着,泣声问,“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为什么你还要和我对着干!”<br />
奚子缘冷漠地看着孩子声嘶力竭,“因为我没必要为你的痛苦的霸权让路。”他说。<br />
到如今这个节骨眼,我也只能保持安静,退到一边儿旁观这场抚养人与被抚养者到交锋。<br />
孩子终于无法再忍受,他大吼大叫,“那你就不要收养我啊!你根本满足不了我的需求,你收养我做什么!”<br />
奚子缘没说话。<br />
但做过抚养者的我,再清楚不过。<br />
收养这样的孩子,大概率正是因为他如今歇斯底里地向他人索求爱的状态。放到自己面前,好歹能确保孩子的这种病态不会被利用。如果将这个孩子转交到别的人手上,那送羊入虎口的几率就太大了。<br />
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这个哭闹的孩子在吼叫发泄完,便掩面跑走。<br />
我当即拔腿想追上去,可奚子缘一把拉住了我。<br />
他表现得极其冷静,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br />
“不去追一下那个孩子吗?”我指着孩子消失的方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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