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如期举行，琉换下了病服，穿上了白瑞德给他挑的白色西装。我站在满脸通红的他和洁白无瑕，带了个头纱的马桶中间，念诵着手里的证婚词。<br />
最后，等双方交换完戒指，我维持庄严的表情，问了一个我们几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琉，你以后还会拉你老婆嘴里吗？”<br />
要是不拉的话，今后可麻烦了，只能蹲蹲坑了。<br />
琉掩面否认，“不是。”<br />
“不拉这儿？”我追问他，“那你拉哪儿？”<br />
谁知道，琉直接捧着脸，娇羞一笑，“不是老婆啦！”他说，“是老公～”<br />
说完他还忸怩一下，“哎呀，好害羞哦！”<br />
谁能想到呢？以前在我们这群人里，公认的最聪明的琉，在衰老后却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br />
我看着琉吃饭，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吃到一半，咬着筷子，盯着玻璃桌上细小的裂痕，又神游不知道哪儿去了。<br />
现在琉很多事情都不大能理解了，连文字都辨认不出来了。医生说，也许不久之后，他忘记熟悉的人，比如我们，会忘记吃饭，忘记穿衣服，最后忘记他自己。<br />
回疗养院的路上，我特意兜了最远的路。我在精神疗养院住了好几年，知道哪儿的风景最好。我带他们去附近的海滩吹风，琉很开心，扒在窗子看海，拍着手笑。<br />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硬生生地被我开了俩小时。<br />
但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br />
哪怕白瑞德不甘心地说，“就要回去了吗？能不能别回去了？”<br />
“不回去接受治疗的话，琉会更痛苦。”三道说。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了。<br />
坐在中间的琉什么也不说。他仰着脸，摇头晃脑地打量着车子天窗上的枝繁叶茂的树冠和细细碎碎的天空。<br />
送琉回到他的病房，我们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迷。<br />
和医生道完歉，不得不向他告别时，坐在病床上的琉忽然喊住了我们。他清晰地喊出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好像从来没有患上什么阿尔兹海默症。<br />
我和其他几个人惊讶地回头看向他，琉的眼睛一片清明，和以前他坐在马桶上一边便秘，一边处理飞船障碍时一模一样。在他的眼里，我看见我们几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激动和惊喜。<br />
“医生！”伊芙也激动了起来，他抓住医生的手，指着琉，急切地想说什么。<br />
而下一秒，琉对我们挥挥手，“我走了，回见！”他如此告别。<br />
和我的朋友们分别，我开始第二次瞎摸买车票。<br />
这趟车把我带到了一颗荒废的无主星球。<br />
这里灌木丛生，只有到我大腿的草木，没有别的任何高大植被，地势也平坦得可怕，没有洞穴，没有丘陵，人站在上面，就是最高的标杆。<br />
我在这儿上演了场荒野求生。每天靠狩猎野鸡野兔生活，我还发现了地下水。<br />
不过在我选择挖掘地下水的土地，似乎有着被处理过的痕迹，倒是方便了我很多，不需要再费劲儿地大洞。我也没多想，只当是可能有别的什么人也来过这儿。<br />
但很快，我就发现，来这儿的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裴可之。<br />
发现这一点纯属意外——在一天，我清扫能躺下的地面空间时，拨开厚密的草和跳到我手指上的蝈蝈，深褐的土地出现在眼前。<br />
那上面，被人极其深入地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无限’符号。这是裴可之的习惯，他每到一个可能出现，但没有寻找到ouroboros的地方，就会留下这个标刻。<br />
也只有裴可之会标刻这种东西。我再往下拨，又露出一排再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淡得只剩下轮廓的字：<br />
「到此一游——姜冻冬留」<br />
毫无疑问这也是裴可之留下的。他当时留下这个，只是为了拍个照发给我看，以此来恶作剧般地败坏我的名声。<br />
‘啧啧啧，真是好没素质的姜冻冬！’我到现在都还能记起他可恶的嘴脸。<br />
我忽然很想笑，我从没想他在去世后的这么多年，依旧会给我生活留下的彩蛋。这些彩蛋时不时蹦到我面前，“嘭——”地炸开，飘出漂亮的彩带。<br />
第136章 无用者之墓（十二）<br />
我在这颗荒废的无主星球，度过了八十三岁的生日。<br />
今年冬天，我本来想回趟家的。但在途中，我收到裴可之的老师去世的消息。<br />
我拐了个弯，直接前往中央星。万幸曾经琉帮我办的通行证还能用，等我风尘仆仆地赶到时，正巧是葬礼的最后一天。<br />
这位院长，是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哪怕是下着倾盆大雨的最后一天，我手持着白菊，也排了整个上午，才轮到我在献花。<br />
抽泣声回响在整个中央星的纪念广场，我缓缓地直起腰，正要随着队伍往后走，站在黑白遗像的一位比我还老的老人突然走向我。<br />
她抓住我的手，浑浊得发灰的眼睛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小裴的朋友？”她问我，“我在小裴发在网上的照片看到过你。”<br />
我愣了下，直觉她说的应该是我没错，“是的——应该是我。”<br />
老人的子女也随后赶来，两个beta女性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温和地呼唤她，“妈，怎么了这是？”<br />
老人并未理会她们，而是继续问我。“小裴还好吗？”她说，“他老师走的前几天还念叨他，说他怎么不来看他。”
最后，等双方交换完戒指，我维持庄严的表情，问了一个我们几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琉，你以后还会拉你老婆嘴里吗？”<br />
要是不拉的话，今后可麻烦了，只能蹲蹲坑了。<br />
琉掩面否认，“不是。”<br />
“不拉这儿？”我追问他，“那你拉哪儿？”<br />
谁知道，琉直接捧着脸，娇羞一笑，“不是老婆啦！”他说，“是老公～”<br />
说完他还忸怩一下，“哎呀，好害羞哦！”<br />
谁能想到呢？以前在我们这群人里，公认的最聪明的琉，在衰老后却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br />
我看着琉吃饭，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吃到一半，咬着筷子，盯着玻璃桌上细小的裂痕，又神游不知道哪儿去了。<br />
现在琉很多事情都不大能理解了，连文字都辨认不出来了。医生说，也许不久之后，他忘记熟悉的人，比如我们，会忘记吃饭，忘记穿衣服，最后忘记他自己。<br />
回疗养院的路上，我特意兜了最远的路。我在精神疗养院住了好几年，知道哪儿的风景最好。我带他们去附近的海滩吹风，琉很开心，扒在窗子看海，拍着手笑。<br />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硬生生地被我开了俩小时。<br />
但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br />
哪怕白瑞德不甘心地说，“就要回去了吗？能不能别回去了？”<br />
“不回去接受治疗的话，琉会更痛苦。”三道说。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了。<br />
坐在中间的琉什么也不说。他仰着脸，摇头晃脑地打量着车子天窗上的枝繁叶茂的树冠和细细碎碎的天空。<br />
送琉回到他的病房，我们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迷。<br />
和医生道完歉，不得不向他告别时，坐在病床上的琉忽然喊住了我们。他清晰地喊出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好像从来没有患上什么阿尔兹海默症。<br />
我和其他几个人惊讶地回头看向他，琉的眼睛一片清明，和以前他坐在马桶上一边便秘，一边处理飞船障碍时一模一样。在他的眼里，我看见我们几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激动和惊喜。<br />
“医生！”伊芙也激动了起来，他抓住医生的手，指着琉，急切地想说什么。<br />
而下一秒，琉对我们挥挥手，“我走了，回见！”他如此告别。<br />
和我的朋友们分别，我开始第二次瞎摸买车票。<br />
这趟车把我带到了一颗荒废的无主星球。<br />
这里灌木丛生，只有到我大腿的草木，没有别的任何高大植被，地势也平坦得可怕，没有洞穴，没有丘陵，人站在上面，就是最高的标杆。<br />
我在这儿上演了场荒野求生。每天靠狩猎野鸡野兔生活，我还发现了地下水。<br />
不过在我选择挖掘地下水的土地，似乎有着被处理过的痕迹，倒是方便了我很多，不需要再费劲儿地大洞。我也没多想，只当是可能有别的什么人也来过这儿。<br />
但很快，我就发现，来这儿的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裴可之。<br />
发现这一点纯属意外——在一天，我清扫能躺下的地面空间时，拨开厚密的草和跳到我手指上的蝈蝈，深褐的土地出现在眼前。<br />
那上面，被人极其深入地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无限’符号。这是裴可之的习惯，他每到一个可能出现，但没有寻找到ouroboros的地方，就会留下这个标刻。<br />
也只有裴可之会标刻这种东西。我再往下拨，又露出一排再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淡得只剩下轮廓的字：<br />
「到此一游——姜冻冬留」<br />
毫无疑问这也是裴可之留下的。他当时留下这个，只是为了拍个照发给我看，以此来恶作剧般地败坏我的名声。<br />
‘啧啧啧，真是好没素质的姜冻冬！’我到现在都还能记起他可恶的嘴脸。<br />
我忽然很想笑，我从没想他在去世后的这么多年，依旧会给我生活留下的彩蛋。这些彩蛋时不时蹦到我面前，“嘭——”地炸开，飘出漂亮的彩带。<br />
第136章 无用者之墓（十二）<br />
我在这颗荒废的无主星球，度过了八十三岁的生日。<br />
今年冬天，我本来想回趟家的。但在途中，我收到裴可之的老师去世的消息。<br />
我拐了个弯，直接前往中央星。万幸曾经琉帮我办的通行证还能用，等我风尘仆仆地赶到时，正巧是葬礼的最后一天。<br />
这位院长，是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哪怕是下着倾盆大雨的最后一天，我手持着白菊，也排了整个上午，才轮到我在献花。<br />
抽泣声回响在整个中央星的纪念广场，我缓缓地直起腰，正要随着队伍往后走，站在黑白遗像的一位比我还老的老人突然走向我。<br />
她抓住我的手，浑浊得发灰的眼睛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小裴的朋友？”她问我，“我在小裴发在网上的照片看到过你。”<br />
我愣了下，直觉她说的应该是我没错，“是的——应该是我。”<br />
老人的子女也随后赶来，两个beta女性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温和地呼唤她，“妈，怎么了这是？”<br />
老人并未理会她们，而是继续问我。“小裴还好吗？”她说，“他老师走的前几天还念叨他，说他怎么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