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静静的，没有说话，给她足够的安静空间，只是将水端给她。<br />
等她自己想好了，想说了，她就会开口的。<br />
果然，不过须臾，她垂着乌睫，闷闷地开了口——<br />
“我和他们吵架了。”<br />
“闹得也很不开心。”<br />
“……因为我和孟妈妈，就是我以前的妈妈，我跟她的联系被我妈发现了。”<br />
贺明漓默了默。<br />
恐怕谁也想不到，那是她刻意安排让余婉看到的。<br />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矛盾，其实是她主动诱发的。<br />
她轻眨了下眼，忽然无意再说那些，而是眼前一亮，抬起眸看向他说：“傅清聿，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江城看看好不好？”<br />
他眸光微凝，看着她说。身上气场却是柔和的，不似平时的冷硬，无形中也在给人递加与他说话的诱导。<br />
在这种无意识的牵引中，她主动继续道：“那里很漂亮，有大片的草原，可以骑马，可以去山上采蘑菇，可以看到整片的花田……现在快十月了，那里应该快下雪了，还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雪景。”<br />
傅清聿轻勾了下唇，他状似无意地一喃：“是么？带我去见家长么？”<br />
贺明漓差点、差点没反应过来。<br />
也差点没能接住他的招。<br />
他、他……<br />
她明明好好的在跟他说要带他去玩，他却是主动联系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br />
——不，不是他的问题。是他们的关系转换得太快，并且太急，就跟连过了三个急转弯一样的急，冲得人头脑发懵。<br />
他适应了，而她还没有。<br />
他已经在参加百米跑，而她还在学走路。<br />
在那一刻，贺明漓意识到了他们在成人游戏里成熟与老练的差距。<br />
她慢慢反应过来，僵硬点头：“……对。”<br />
傅清聿自鼻间逸出声轻笑，“行。”<br />
他懒懒地坐在那里勾着笑，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昧处。<br />
这一幕莫名很是暧昧。<br />
贺明漓只是在想，既然他们要结婚、马上要结婚，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就可以……任她左右？<br />
那件黑衬衣的扣子，现在解了两颗。<br />
而她会解开第三颗。<br />
——这种行为叫什么呢？<br />
肉还在肉摊上，她就已经想好了红烧过后的味道有多香。傅清聿凝着她，只问：“晚上想在这住么？还是想去外面住？”<br />
她刚和他们吵了一架，如果现在不想住在这里，他可以带她离开。<br />
贺明漓只是摇摇头，“这么晚了，不折腾了。”<br />
也不差这一晚了。<br />
她刚刚已经同他们说了要搬出去的消息。<br />
原先是有过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连房都还没看好。如果马上就要搬的话，确实是挺麻烦。<br />
贺明漓眸光流转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br />
傅清聿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了亮。<br />
他淡淡扫她一眼，言简意赅：“说。”<br />
贺明漓早就习惯自己在他面前被了解得透透彻彻。<br />
只人畜无害地望着他，单纯地问道：“傅清聿，你的清溧湾……还有空房吗？”<br />
灯光下。<br />
傅清聿眸光微顿。<br />
旋即抬眸，漆黑的眼眸沉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br />
几秒钟，缓慢地在流淌。<br />
她看着他凝着她的眼睛，给出答复。<br />
——“有。”<br />
第15章 15 、浓雾 15<br />
成年人之间的话题, 有时候好像不必说得太清楚，彼此就已经会意。<br />
看似只是寻常说话，实际却已经来往了几个会合。<br />
上次她问他清溧湾的房子情况时, 他和她说那边已经卖完。距离现在也没几天，自然不会是凭空多出一套。<br />
——他们所谈论的空房, 是他那套房子里的空房间。<br />
她的眸光轻轻流转，于他这一字中得到答复。<br />
她抛出的飞镖，被他轻而易举地抬手便接下。<br />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水到渠成。<br />
合作愉快。<br />
确实愉快。<br />
他们刚刚谈好结婚的事情，进展飞速, 现在连同居的事情也定下了。<br />
虽然, 好像结婚后的同居也是理所当然。<br />
房子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她不用再去看房, 也马上就能从这里搬出去。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问题。<br />
他的眸光落在她还泛着红的眼睛上, 足以看出刚才吵得是有多激烈。<br />
小姑娘难得爆发一次。<br />
一切似乎也有迹可循。<br />
从那次吃饭时听见的那桌夫人的对话、他看到的她手机上躺着的孟妈妈的信息……<br />
“很不喜欢这里是么？”他问。<br />
贺明漓埋下头, 闷闷地应了一声：“嗯。”<br />
矛盾积压已久。<br />
些许的沉默过后, 静谧的室内才响起了很轻的一道声音。<br />
“傅清聿。”<br />
“嗯。”<br />
“我这样，会不会很过分？”<br />
冷静下来后, 她还是有些许不安。这么多年都忍住了，也有一个原因是她感受得到他们用在她身上的所有时间和精力, 心血的倾注与爱意的灌注将她压得太重了。<br />
而今晚她太决绝，甚至还要更决绝。<br />
他好像看出了她需要点什么，抬手过去, 握住了她的肩膀, 微微使力。<br />
“不会。”嗓音沉静得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是他们做错了, 也是他们太过分。我知道，你已经忍到了极限。”<br />
轻一眨眼, 贺明漓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br />
是啊，是他们太过分，她已经忍到了极限。<br />
有些时候，好像不管受到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住哭意，唯独在终于碰见一个完全理解自己的人时，眼泪再不受控制，会顷刻间崩盘。<br />
他眉心凛着，薄唇亦是紧抿，“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做得太厉害、太过火也没有关系。”<br />
现在其实就是那个情况，她做得太过火，断掉了所有的路。而他也正如同他所言，一直是她的归处，为她将已经无路可走的路重新续上。<br />
在他漆黑沉静的眸光里，贺明漓心头微动。<br />
好像被一根柳枝轻轻挠动了下，泛开细密的痒意。<br />
在那些看似平静的岁月中，其实无声的已经埋下了火苗，在暗处滋滋燃烧，随着风吹而势头疯长，总有一日要燎原。<br />
有些话，她其实已经想说很多年，可她总是不能说。而这一次，她想结束这一切。<br />
是因为贺修怀对孟芷的理解与不忍，是因为余婉对其视若亲女的疼爱，也是因为她日渐压抑不住的想要逃离的心思。<br />
而如果不是她的安排，余婉又怎么会突然发现她和孟妈妈的联系。毕竟她能瞒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突然露馅。她制造了契机，将矛盾全都引爆。<br />
这多少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br />
而这份决绝的背后的底气，正是他那天在餐厅里说的那句话：“就算所有的路都断了，无路可走，你也有我这一方归处。”<br />
贺明漓当然记得。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一句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听进去了。<br />
她突然想扯碎一切，在扯碎前理智地犹豫了下是否能这么做，而这时耳畔响起的他的这句话起他这句话，下一秒，她便再无顾虑地动了手。<br />
滚烫熔岩在火山中翻涌，它终有一日要爆发。<br />
……<br />
他看似只是待在这儿静静地陪着她，没做什么，可是只有贺明漓知道，她心口泛起的褶皱全都在被抚平。<br />
刚才睡着了，但是带着浓重的不安，以至于一碰即醒。而这一次，睡得安心了许多，眉心舒展。<br />
傅清聿凝了她半晌，方才起身离开。
等她自己想好了，想说了，她就会开口的。<br />
果然，不过须臾，她垂着乌睫，闷闷地开了口——<br />
“我和他们吵架了。”<br />
“闹得也很不开心。”<br />
“……因为我和孟妈妈，就是我以前的妈妈，我跟她的联系被我妈发现了。”<br />
贺明漓默了默。<br />
恐怕谁也想不到，那是她刻意安排让余婉看到的。<br />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矛盾，其实是她主动诱发的。<br />
她轻眨了下眼，忽然无意再说那些，而是眼前一亮，抬起眸看向他说：“傅清聿，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江城看看好不好？”<br />
他眸光微凝，看着她说。身上气场却是柔和的，不似平时的冷硬，无形中也在给人递加与他说话的诱导。<br />
在这种无意识的牵引中，她主动继续道：“那里很漂亮，有大片的草原，可以骑马，可以去山上采蘑菇，可以看到整片的花田……现在快十月了，那里应该快下雪了，还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雪景。”<br />
傅清聿轻勾了下唇，他状似无意地一喃：“是么？带我去见家长么？”<br />
贺明漓差点、差点没反应过来。<br />
也差点没能接住他的招。<br />
他、他……<br />
她明明好好的在跟他说要带他去玩，他却是主动联系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br />
——不，不是他的问题。是他们的关系转换得太快，并且太急，就跟连过了三个急转弯一样的急，冲得人头脑发懵。<br />
他适应了，而她还没有。<br />
他已经在参加百米跑，而她还在学走路。<br />
在那一刻，贺明漓意识到了他们在成人游戏里成熟与老练的差距。<br />
她慢慢反应过来，僵硬点头：“……对。”<br />
傅清聿自鼻间逸出声轻笑，“行。”<br />
他懒懒地坐在那里勾着笑，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昧处。<br />
这一幕莫名很是暧昧。<br />
贺明漓只是在想，既然他们要结婚、马上要结婚，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就可以……任她左右？<br />
那件黑衬衣的扣子，现在解了两颗。<br />
而她会解开第三颗。<br />
——这种行为叫什么呢？<br />
肉还在肉摊上，她就已经想好了红烧过后的味道有多香。傅清聿凝着她，只问：“晚上想在这住么？还是想去外面住？”<br />
她刚和他们吵了一架，如果现在不想住在这里，他可以带她离开。<br />
贺明漓只是摇摇头，“这么晚了，不折腾了。”<br />
也不差这一晚了。<br />
她刚刚已经同他们说了要搬出去的消息。<br />
原先是有过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连房都还没看好。如果马上就要搬的话，确实是挺麻烦。<br />
贺明漓眸光流转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br />
傅清聿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了亮。<br />
他淡淡扫她一眼，言简意赅：“说。”<br />
贺明漓早就习惯自己在他面前被了解得透透彻彻。<br />
只人畜无害地望着他，单纯地问道：“傅清聿，你的清溧湾……还有空房吗？”<br />
灯光下。<br />
傅清聿眸光微顿。<br />
旋即抬眸，漆黑的眼眸沉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br />
几秒钟，缓慢地在流淌。<br />
她看着他凝着她的眼睛，给出答复。<br />
——“有。”<br />
第15章 15 、浓雾 15<br />
成年人之间的话题, 有时候好像不必说得太清楚，彼此就已经会意。<br />
看似只是寻常说话，实际却已经来往了几个会合。<br />
上次她问他清溧湾的房子情况时, 他和她说那边已经卖完。距离现在也没几天，自然不会是凭空多出一套。<br />
——他们所谈论的空房, 是他那套房子里的空房间。<br />
她的眸光轻轻流转，于他这一字中得到答复。<br />
她抛出的飞镖，被他轻而易举地抬手便接下。<br />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水到渠成。<br />
合作愉快。<br />
确实愉快。<br />
他们刚刚谈好结婚的事情，进展飞速, 现在连同居的事情也定下了。<br />
虽然, 好像结婚后的同居也是理所当然。<br />
房子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她不用再去看房, 也马上就能从这里搬出去。一下子解决了两个问题。<br />
他的眸光落在她还泛着红的眼睛上, 足以看出刚才吵得是有多激烈。<br />
小姑娘难得爆发一次。<br />
一切似乎也有迹可循。<br />
从那次吃饭时听见的那桌夫人的对话、他看到的她手机上躺着的孟妈妈的信息……<br />
“很不喜欢这里是么？”他问。<br />
贺明漓埋下头, 闷闷地应了一声：“嗯。”<br />
矛盾积压已久。<br />
些许的沉默过后, 静谧的室内才响起了很轻的一道声音。<br />
“傅清聿。”<br />
“嗯。”<br />
“我这样，会不会很过分？”<br />
冷静下来后, 她还是有些许不安。这么多年都忍住了，也有一个原因是她感受得到他们用在她身上的所有时间和精力, 心血的倾注与爱意的灌注将她压得太重了。<br />
而今晚她太决绝，甚至还要更决绝。<br />
他好像看出了她需要点什么，抬手过去, 握住了她的肩膀, 微微使力。<br />
“不会。”嗓音沉静得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是他们做错了, 也是他们太过分。我知道，你已经忍到了极限。”<br />
轻一眨眼, 贺明漓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br />
是啊，是他们太过分，她已经忍到了极限。<br />
有些时候，好像不管受到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住哭意，唯独在终于碰见一个完全理解自己的人时，眼泪再不受控制，会顷刻间崩盘。<br />
他眉心凛着，薄唇亦是紧抿，“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做得太厉害、太过火也没有关系。”<br />
现在其实就是那个情况，她做得太过火，断掉了所有的路。而他也正如同他所言，一直是她的归处，为她将已经无路可走的路重新续上。<br />
在他漆黑沉静的眸光里，贺明漓心头微动。<br />
好像被一根柳枝轻轻挠动了下，泛开细密的痒意。<br />
在那些看似平静的岁月中，其实无声的已经埋下了火苗，在暗处滋滋燃烧，随着风吹而势头疯长，总有一日要燎原。<br />
有些话，她其实已经想说很多年，可她总是不能说。而这一次，她想结束这一切。<br />
是因为贺修怀对孟芷的理解与不忍，是因为余婉对其视若亲女的疼爱，也是因为她日渐压抑不住的想要逃离的心思。<br />
而如果不是她的安排，余婉又怎么会突然发现她和孟妈妈的联系。毕竟她能瞒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突然露馅。她制造了契机，将矛盾全都引爆。<br />
这多少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决绝。<br />
而这份决绝的背后的底气，正是他那天在餐厅里说的那句话：“就算所有的路都断了，无路可走，你也有我这一方归处。”<br />
贺明漓当然记得。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一句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听进去了。<br />
她突然想扯碎一切，在扯碎前理智地犹豫了下是否能这么做，而这时耳畔响起的他的这句话起他这句话，下一秒，她便再无顾虑地动了手。<br />
滚烫熔岩在火山中翻涌，它终有一日要爆发。<br />
……<br />
他看似只是待在这儿静静地陪着她，没做什么，可是只有贺明漓知道，她心口泛起的褶皱全都在被抚平。<br />
刚才睡着了，但是带着浓重的不安，以至于一碰即醒。而这一次，睡得安心了许多，眉心舒展。<br />
傅清聿凝了她半晌，方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