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想起一部猎奇电影，倒楣的男主角被死神盯上，本来高高兴兴出门远游，想不到搭乘<br/> 的飞机在空中解体爆炸，搞得所有乘客＆机组人员无辜陪葬。<br/> 幸亏紫园老师没这么恶劣，讲真的如果剧情需要，死我一个就好，谁都不想抱着愧疚之<br/> 心投胎转世。<br/> 咦不对喔……<br/> 应该是要继续折磨才让我平安降落。<br/> 我感受到了，新的挑战悄悄开始。<br/> 入境流程非常顺利，就和出境一模一样，不过没有一个警方人员与我相认，也是，谁晓<br/> 得敌人身在何方，有多少眼线正盯着我看，减少没必要的交谈果然是明智之举。<br/> 我相信警察有暗中协助，不然怎么可能揹负满满的海洛因踏上乡岗土地。<br/> 手机铃声响起，我瞧了一眼不是荃叔来电，那就是买家了：「喂。」<br/> 「抠你几挖嵄崘桑……」<br/> 「够了我叫金澄舞！」<br/> 「好的金先生……」对方愣了一下：「嗯……首先欢迎你来到乡岗这个繁华之都，不过<br/> 在此告知，机场并不是我们的交货地点，麻烦搭乘一部绿色taxi，请司机开往敌素泥乐园<br/> ，到了再回拨这支号码给我，待会见。」<br/> 两个有趣地方。<br/> 第一，电话那头讲了一口流利忠文，不是公董话，情报很有可能是真的，买家是位苔莞<br/> 警察；第二，机场居然不是摆脱登山包里一坨坨鬼东西的地方，但不打紧，我一丝丝抱怨的<br/> 想法都没有，能见到靡泥怎样都没关係。<br/> 上了计程车，荃叔从苔莞打来远端连线，我跟他讲了交货地点，语气尽量雀跃，好让司<br/> 机觉得我只是一般观光客。<br/> 荃叔表示后头的黑车是警察同仁，要我别太紧张。<br/> 拜託不用说也知道，有瞄到四个人嘛，照他们拙劣的跟车技巧来看……瞎子都猜得出来<br/> 与我有关，可以再明显一点没关係。<br/> 揪抖嘛嗲……超级明显？<br/> 才结束与荃叔的通话，买家马上打来：「更正交货地点，请司机开去阅莱酒店。」<br/> 我来不及出声就掛断，失策了，对方不止一组人马，有人正在附近监视，已察觉我被警<br/> 方跟踪的可能性，他们在执行确认动作，拉远路程距离，是否为跟车的答案将呼之欲出，不<br/> 愧是大宗买卖，小心翼翼事业才能长长久久。<br/> 我向司机更改目的地，并致电给荃叔说明状况，同时要求下个叉路赶紧分道扬鑣，可以<br/> 的话请乡岗警方赶至阅莱酒店超前佈署，当然这段我改用苔语传达，免得被司机误会他载到<br/> 什么牛鬼蛇神。<br/>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br/> 眼睁睁地错过通往敌素泥乐园的出口匝道，有点失落，没关係任务结束再回来好好畅玩<br/> ，可荃叔的部下选择在这停止跟车，一行人开开心心找我的靡泥去了，差点昏倒，先说好<br/> 我不确定荃叔有没有将新目的地的事告诉他们，也不确定分道扬鑣的指令是否确实传达，但<br/>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分开，被怀疑了还跑去旧目的地，这样更会產生对我们不利的想像怀疑<br/> 。<br/> 司机大哥贴心提醒，距离阅莱酒店还剩五分鐘路程，我好傻以为不会再有变数发生。<br/> 是的买家又打电话过来，天晓得是不是岗警在阅莱酒店露出马脚？<br/> 再次转移的地点叫冬补鸵讲寺，一个歷史悠久的宗教圣地。<br/> 司机很有素质没囉哩叭唆，反倒是荃叔碎念不断，啊我是能怎样？<br/> 一条鱼交给十位厨师料理，即便指定糖醋做法也还是会出现十种味道，但无论口感再怎<br/> 么相近，总会有道最好吃的。<br/> 人生的过程就是不断地接受挑战，一旦发生问题，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不尽相同，但仔细<br/> 观察往往会有一个最佳解答，而给出这份答案的人通常是族群里的领导者，沉着可靠，反应<br/> 迅速且充满智慧，那是成熟思想结合实战经验的累计成果，搞得一出事就让人想念，换作是<br/> 他会如何处理？<br/> 我不想被买家牵着鼻子走，如同不想任凭敏惠的摆佈一样，只是不巧那种威胁无从抵抗<br/> ，可现况不同了，我要抢回主导权，做出这条鱼最棒的料理方式！<br/> 我拨通电话，买家接起抢先开口：「又还没到冬补鸵讲寺。」<br/> 「交易取消，路线改来改去，你没诚意。」我一样用苔语说，主要不是让司机听不懂，<br/> 而是给出个小小震撼，让对方明白我知道他是苔莞人的奸诈底牌。<br/> 「没诚意的是你，明明一个人从苔莞飞来，为何机场有尾随同伴？你预谋的如意算盘我<br/> 们看不懂，更夸张的是直接叫岗警到悦来酒店埋伏，这没道理，哪来的逻辑？黑吃黑叫白道<br/> 介入同归于尽？我看你不只运毒，自己也吸傻了吧。」<br/> 真是傻了，整段回覆不是电话那头忠文流利的买家所讲，而是苔语流利的司机大哥嘮叨<br/> 不停……<br/> 什么情况？<br/> 原来司机本人就是买家同伙！<br/> 草率了，像裸体一般，我和荃叔的对话全被听光。<br/> 缉毒计画基本上完全失败，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我被买家干掉，弃尸荒野或被做成消波<br/> 块之类的，未来命运全掌握在司机大哥的方向盘上。<br/> 想到这我不禁全身发抖，要杀要剐随便你，只求留个全尸让我走得体面。<br/> 惊讶的心尚未平復，最后一次更改的终点直接让我炸屎喷尿。<br/> 馗勇警署。<br/> 你懵逼我比你更懵逼，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向荃叔求救，因为手机被司机大哥没收，<br/> 谁叫他手上有枪呢。<br/> 想破头也找不出合理解释，我是毒贩叫港警抓你们这群毒贩，不了解是因为你们的视角<br/> 不晓得我是卧底，但，你是毒贩送我这个假冒毒贩进警署，还敢说是我同归于尽？你们才想<br/> 玉石俱焚吧！<br/> 最终，车子当真开进了馗勇警署，一大排员警早已全副武装列队欢迎，带头那个身穿西<br/> 装威风凛凛，还探头警戒后方有无追兵，好像准备随时开战一样。<br/> 「金澄舞先生，先自我介绍，在下就是从机场开始一直与你通话的毒品买家，苔莞省内<br/> 政部警政署刑事侦六队队长胡又善。」<br/> 一瞬间都釐清了！<br/> 胡又善，曾耀荃，你俩智障都是好人捉贼，把我夹在中间白演了一场穿衣猴戏，尔虞我<br/> 诈个个困在迷雾之中，气死人，恁娘咧，还不赶紧把手銬解开！<br/> ＊<br/> 坐在茶餐厅里啃着冰火菠萝油，啜饮温温热热的鸳鸯奶茶，这才发现回程机票压在今晚<br/> 半夜，果然在哪都一样，临时乔出来的东西一定有瑕疵。<br/> 难得出国也太可惜，我省吃俭用自助一周的想法早已规划，如今这么赶，不给时间，敌<br/> 素泥想都别想了。<br/> 虽然缉毒任务彻底扑空，但我回去还是会跟荃叔索讨剩馀的二万块奖金。<br/> 不不不……应该能要更多！<br/> 说实在我想赖皮，为了敌素泥乐园晚个几天回家又没差，非常有资格这么要求，谁叫我<br/> 是本日最大的受害者呢。<br/> 但做不到，我不能揹一堆海洛因到处跑，多希望这一坨坨东西真是如假包换的高筋麵粉<br/> ，荃叔演戏做全套没在跟你开玩笑，交易失败还得拿回去还给集团首脑，所以胡又善不方便<br/> 代为保管，上飞机前又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br/> 说的也是，骗我伺服器记忆卡价值七十几万，来猜猜我现在身价起码七仟多万！<br/> 抓紧时间享受片刻的愜意之旅吧，你说是不是啊胡导游？<br/> 「好吃厚！我刚到乡岗立刻爱上，接下来带你去猿狼嚐嚐最道地的烧腊美食！」胡又善<br/> 好不兴奋，像个孩子一般蹦蹦跳跳，与刚才的队长风范相比判若两人。<br/> 我露出微笑，却不是真正开心，轻松只是短暂，孙玉章暂时放过我，回去还得面对公然<br/> 猥褻的官司审判，还辜负亲朋好友的满心期望，还要为敏惠的食言继续难过，还会在意老同<br/> 事对我的鄙视唾弃，还拿不到最后的薪水和年终奖金。<br/> 是的稍早前我在新手机上安装好了通讯软体，一开啟就发现高敏惠本世纪最毫无节操的<br/> 贱胚行为，真是让人非常失望。<br/> 我还没学会灵魂出窍，当下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想必是气到一个面目狰狞又滑稽。<br/> 除此之外……在苔莞机场上传的出国照一则回应都没，炫耀失败超级丢脸，本以为就算<br/> 再怎么边缘多少也该出现一些留言，结果掛零惨淡孤孤单单，在他人眼里我是标准自嗨。<br/> 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一定要有个合理解释，否则无法释怀。<br/> 纳闷之际发现一封来自普通朋友余东春的未读私讯，不以为意打开来看，内容原来是提<br/> 醒我赶紧下架这则动态消息，因为机票上的名字是嵄崘冥閎。<br/> 我想挖个洞把头埋了，该说倒楣还是自己蠢呢？<br/> 烦完了吗？当然没有，比起尚未结束的诅咒这些都不算什么。<br/> 驱车前往猿狼的路上，胡又善载着我右驾左行，还是无法接受认知上的颠倒错乱，游山<br/> 玩水肯定再来，但此生绝不考虑来这移民。<br/> 车子行经一间连锁书店，眼睛为之一亮的我赶紧呼唤胡又善靠边停车，激动到双手不由<br/> 自主颤动起来，反应太慢了我，怎都没想过……<br/> 乡岗特產打小人！<br/> 路边摊破旧得很有味道，几尊佛像席地而坐，林林总总的纸钱一叠一叠，简单的凳子摆<br/> 块石砖，明明随意却显得十分专业，配合神婆的剽悍气质看起来就非常厉害。<br/> 我请胡又善帮忙翻译，差不多打二十个就好，传统的消灾解厄习俗，去霉补运，这不正<br/> 是现在极其所需的吗！<br/> 胡又善也有打小人经验，他滔滔不绝向我分享……<br/> 侦六是专门侦办毒品案件的苔莞省刑警大队，往返乡岗可谓家常便饭，你也知道所有犯<br/> 人里就属毒虫最为狡猾，案件停滞司空见惯，于是乡岗朋友大力推荐，打小人不仅可以改善<br/> 人际关係，不少警察也会前来祈求早日破案。<br/> 「一定是昨晚忘记打，今天才会遇上你。」<br/> 「蛤你说什么？」<br/> 「喔没有。」<br/> 神婆要我在祈福纸钱上方写下姓名，然后点燃一炷清香向神明稟告，接着拿出一男一女<br/> 的小人公仔纸在香炉上方绕啊绕，嘴中念念有词。<br/> 等了一番功夫华丽的绣花鞋终于登场，两张白色小人公仔纸无法抵抗上了石砖受刑台，<br/> 神婆抓紧绣花鞋大力挥舞粗壮臂膀……<br/> 啪啪啪！<br/> 一下又一下。<br/> 啪啪啪！<br/> 震耳欲聋响彻云霄。<br/> 啪啪啪！<br/> 我惊呆了，这根本是往死里打！<br/> 气势十足配上大喊的咒术更是振奋人心……<br/> 打你个小人头，今生来世长得像龟头！<br/> 打你个小人脸，子子孙孙遗传你的脸！<br/> 打你个小人眼，撞见肥婆洗澡长针眼！<br/> 打你个小人耳，太太外遇叫到你聋耳！<br/> 打你个小人嘴，吃饱你的狗屎请闭嘴！<br/> 打你个小人肚，肛门无套插入顶到肚！<br/> 打你个小人手，老二搓到一半刺穿手！<br/> 打你个小人脚，屁股太大不幸压断脚！<br/> 小人被拍到支离破碎死无全尸，甘愿罢手的神婆其实还没放过，默默从口袋拿出一枚纸<br/> 老虎，紧紧包覆住残破不堪的小人公仔，象徵一口吞下使其无法作乱，接着再用烛火将它消<br/> 灭殆尽，撒下一把白米完成化解步骤。<br/> 祈福方式百百种，灵符、元宝、金纸通通一应俱全，我什么都给它来一点。<br/> 请停止事不关己的嘲弄，人衰到一定的境界换作是你也会照单全收。<br/> 最后神婆掷筊结束全部打小人仪式。<br/> 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br/> 「队长，你打完小人后来呢？效果有出来吗？」我好奇发问。<br/> 胡又善咳了两声，然后娓娓道来：「这样讲好了，民间习俗打小人的活动属于玄学范畴<br/> ，像东方信仰、西洋宗教、算命占卜、风水格局、生辰八字、甚至星座命盘都是一样，你需<br/> 要认清所有事物一旦扯上玄学就别谈结论，譬如一名男子罹患不孕症，诚心诚意向菩萨下跪<br/> 求子，但几年过去依旧膝下无人，结果会怎样？硬拗老婆的子宫内壁太滑不宜着床，或者阴<br/> 道太长任谁的精子都游不到遥远彼岸，总之不会怪罪神明法力不足，因为迷信根深柢固，反<br/> 之若灵验了，老婆立刻怀孕，即便生出来的小孩乌漆抹黑也是谢天谢地，结局没有好坏，都<br/> 给他讲，所以别问是否有用，效果是依迥然不同的心态而定。」<br/> 我懂了，这说法听无神论者讲过。<br/> 牵一台新车去庙里祈求行车平安……<br/> 如果还是发生了车祸你作何感想？好在只是轻微擦伤，幸亏有拜拜。<br/> 如果撞击严重，车子只剩报废的下场呢？好在人没事，幸亏有拜拜。<br/> 如果撞到断手断脚面目全非丧失性功能？好在人没死，幸亏有拜拜。<br/> 如果极度痛苦当场死亡？好在全是对方的错不必赔偿，幸亏有拜拜。<br/> 胡又善说得对，扯到玄学太过迷信的结论只剩两种……<br/> 有用，感谢神明。<br/> 没用，感谢神明。<br/> 吃亏就要警觉才叫正常，拿捏是否存在继续相信的必要。<br/> 宗教信仰……或玄学，都一样，尊重之馀保持理性，至少别演变成活着不用努力，拿了<br/> 一束清香就能勇闯人生。<br/> 我点头同意，却还是猜不透胡又善打完小人的结果成绩，偏向冥冥中自有安排吗？<br/> 或许吧，我接过工读生发的传单。<br/> 本店今日全馆八五折！<br/> 抬起头，是刚才看见的连锁书店。<br/> 对啊……<br/> 一拳敲入掌心，反应也太慢！<br/> 我急急忙忙拉着胡又善衝进店里，请他帮忙寻找一本小说名叫“鬼岛.堕天使的华丽诅<br/> 咒”，既然紫园老师有出版实力了，在乡岗应该也能买到他的作品。<br/> 有够迟钝，但不打紧，现在发现还不嫌晚。<br/> 结果书没找到，本人倒是在这里开签书大会！<br/> 王八蛋早在医学中心门口就该出手相救，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肯出现？<br/> 你就像个造物主般地全知全能，对于我的动态瞭若指掌，身上几根毛都知道，没理由让<br/> 我深陷危机之中，还这么多，最好给我个合理解释。<br/> 紫园老师签名之馀不断东张西望，看见我时欣喜若狂。<br/> 我笑不出来，愤怒表情长达半个小时之久，紫园老师听完我的抱怨，回答得却有点答非<br/> 所问，让人不晓得该不该接受。<br/> 「因为各大书店有贩售“鬼岛.堕天使的华丽诅咒”，除此之外便利商店也能买到。」<br/> 紫园老师一脸骄傲。<br/> 我满头问号，你还是赶紧给我好了。<br/> 重获秘笈，这回多了个亲笔签名莫名有些小激动，一瞬间气全消了，这次终于是发自内<br/> 心地微笑，我紧紧抱在怀里闻了又闻，没错一模一样，是纸的味道。<br/> 说实在我很佩服紫园老师，作品能在大老远的乡岗上架真不简单，那是文笔与思想备受<br/> 肯定的快意成果。<br/> 胡又善懒得理我，自顾自地挪到一旁研究在地食谱。<br/> 正好，这时没人打扰有如天助，从第四章的结尾开始，快速翻阅跟上进度……<br/> 不怕浪费旅游的宝贵时间，此时此刻追剧比什么都还重要。<br/> 读读读，原来书店这里已经到了第七章结尾，我意气用事又念完三个章节，直接干到第<br/> 十章没在犹豫了。<br/> 照惯例所有剧情又是复製贴上，描述的种种细节又是真实上演，像嘲笑我无法改变一般<br/> ，这十分糟糕。<br/> 为什么？<br/> 不仅是接下来又有铺天盖地的鸡巴鸟事，我还会在赌场因为出老千被剁掉一隻手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