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拉下车窗吹吹风，轻轻哼着张雪有的经典老歌，整个就是超对味。<br/> 春天的香港充满凉意，谢谢你，我不需要平復心情，现在的我不疾不徐。<br/> 坐在副驾，香菸摆在外头，我随口询问现在要去的猿狼是否为百家争鸣的烧腊之都？<br/> 崭露亲切微笑的胡又善回答我乡岗并没有这类说法，何况现在要去的地方……那附近就<br/> 只有这么一家。<br/> 胡又善给的答案完美无缺，却不是出乎意料，所以我装不出惊讶表情，因为早在流行服<br/> 饰店就找到了秘笈套路。<br/> 只要是我金澄舞所走的，就是书中足跡。<br/> 关掉引擎，下了车，和想像中的相去不远，不要是那种金碧辉煌，百年老店的感觉正合<br/> 我意，墙面菜单很有歷史，老旧字体配合通货膨胀一改再改的痕跡清晰可辨，就连圆木砧板<br/> 都像吸饱了日月精华浓郁可口。<br/> 这种传统无可取代，费尽心思模仿不来，只可惜路冲的地理位置稍嫌美中不足。<br/> 我迫不及待想嚐嚐最道地的无敌三宝饭了。<br/> 独门酱汁融合大量油葱淋上一道道刚出炉的烧腊肉品，供不应求，香味刺激着嗅觉，充<br/> 斥每一位顾客鼻腔，光用闻的就心满意足，味蕾有福气了，胡又善这个导游干得非常可以。<br/> 过了用餐时间仍然高朋满座，在本来就不大的店舖里更显生意兴隆，完全无视我所在意<br/> 的风水格局。<br/> 目光扫视一周，所有顾客当中只有一位蓬松捲发，她背对着我低头扒饭，狼吞虎嚥像饿<br/> 了很久一样。<br/> 悄悄走到后方，没品的我看准时机下手，在她吃得津津有味时……冷不防地朝后脑部位<br/> 使劲一尻！<br/> 惨叫声回盪整座餐厅，吓坏其他顾客不好意思，胡又善傻眼，出手制止我发动第二波攻<br/> 击，坦白说这拳下去不单是大快人心，多少也发洩掉几天下来的怨恨委屈，我觉得多试几下<br/> 就会养成暴力倾向。<br/> 胡又善在质问我之前就发现了，这位捲发阿桑，但还是不懂事出之因。<br/> 「你为什么打神婆！」胡又善当眾谴责我，用的是公董话。<br/> 所有人见我慢条斯理从神婆的包包底层抽出一只皮夹，再从皮夹里拉出一张印有名字的<br/> 回程机票，上头写着嵄崘冥閎。<br/> 「八嘎呀路呜－！」刻意拉长音，我当眾干骂神婆，用的是尼语。<br/> 我没事，心情还很舒畅，神婆被警车载走，我咬下一口外酥内嫩的极品叉烧。<br/> 早就觉得哪里怪怪，小人打得如此顺利完全不符紫园老师的鸡巴个性，果然一离开书店<br/> 马上真相大白，站在门口，紊乱不堪的仪式配置不翼而飞，好像这里从来没事，溜得也太快<br/> ，而败就败在神婆匆忙之中遗落一叠来自各种民族的身份证件，原来她的真实身份是职业扒<br/> 手，最喜欢屠宰像我这样的外国观光客。<br/> 儘管如此还是得替神婆平反一下，最终以小人的姿态挨我一拳，某层面还算灵验。<br/> 原本的规划就是猿狼吃烧腊，我不认为这次是秘笈功劳，改变或预防，严格来讲还是没<br/> 有实现。<br/> 盘子舔得乾乾净净，我和胡又善心满意足地用舌尖擦嘴，不愧是远近驰名的口碑店家，<br/> 有机会一定大力推广。<br/> 那么现在该闪避了吗？<br/> 算啦，忍耐一下，反正只有轻微割伤。<br/> 一辆银色轿车直直衝进店里，不屑煞车个性十足，车头撞破大门没入柜檯，横扫千军摧<br/> 毁一切，喷飞的玻璃碎屑硬生生划破我的俊俏脸庞。<br/> 遇上这事我只能安慰自己……上帝公平，总喜欢四处平衡太有魅力的逆天顏值。<br/> 唉……我这该死的风流倜儻。<br/> 想跟店家道歉，毕竟这是瘟神所带来的可怕灾难，却不知如何开口，迫于无奈都是为了<br/> 抢回机票和旅费，注定的悲剧难以避免。<br/> 所幸所有顾客都没有受到严重波及。<br/> 对胡又善也是，不晓得从哪儿开始解释，我拥有预知能力，是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因为<br/> 遭遇迟早实现，但我最后啥也没讲，因为后面已经没他的事。<br/> ＊<br/> 胡又善拖着疲惫身躯在机场跟我道别，结束一生中最艰鉅的护送任务。<br/> 我猜协助登机的是原班人马，因为几个有点印象。<br/> 搭上飞回苔莞的班机，紫园老师在这也没间着，安排了一位美女坐我旁边，漂亮程度如<br/> 书上形容，明星等级，微微的淡妆优雅朴素，柔和的姿态端庄贤淑，无论在哪擦肩而过都会<br/> 忍不住回眸。<br/> 见到本人觉得还好，可秘笈里的金澄舞正襟危坐，小头不断地在美女面前动盪不安。<br/> 好啦很漂亮，但这不是重点，我要把握这次机会扭转奇蹟。<br/> 快开始吧，我默默将手伸进裤袋压制发疯小鸟。<br/> 「欧吉桑你好，请问一下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我喜欢坐靠窗。」美女很有礼貌。<br/> 「你才欧吉桑你全家都欧吉桑。」我简单卸妆证明不是尼轰老人，不等吓傻的女孩开口<br/> ，我直接解释：「小声点，我是乡岗国际刑警，这架飞机上有个杀人通缉犯，不过别紧张，<br/> 虽然还不晓得是谁，现在徵求你的同意假扮我女友，掩护我暗中调查，没问题就让你换座。<br/> 」<br/> 「好……」<br/> 我吃定她非得点头，成功完成第一步骤。<br/> 「你电话号码多少？以防万一我们先新增彼此的通讯方式，暱称记得打宝贝。」<br/> 「可是……我有男朋友了耶。」<br/> 「没差啦，你这么漂亮脚踏多条船很正常。」<br/> 我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难怪交不到女朋友，为了要到电话也称得上不择手段了。<br/> 输入完毕，美女放弃她的靠窗夜景，转过头来询问我的重责大任。<br/> 面对兴奋不已的求知慾，乐意回答是最完美的机智应对。<br/> 「我收到一份可靠线报，一名镁籍滑人上周在卖啊蜜教区犯下一场无差别杀人案，使用<br/> 的武器是把改造手枪，乱枪扫射中造成一位神父及四名教徒当场死亡，多人轻重伤，合理怀<br/> 疑该名嫌犯拥有虔诚的撒旦教背景，警方到场前逃逸无踪，昨天镁国传来的调查报告指出他<br/> 早已逃亡至乡岗躲藏，今日准备好转机到苔莞投靠当地黑帮。」鉅细靡遗，唬烂功力绝顶一<br/> 流，我讲得跟真的一样。<br/> 「有这种人在飞机上……也太可怕！」<br/> 「放心我会保护你。」<br/> 飞机起飞，为舒缓美女的紧张情绪我不断跟她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br/> 我问她贵姓大名家住哪里。<br/> 她想了解我的警察资歷与配戴武器。<br/> 别傻了笨妞，我不是警察也知道，要带枪上来得确定犯人确实存在，要是那样你觉得飞<br/> 机还能如愿起飞？<br/> 对我没有，那又怎样？反正本来就没有，不过你的担心还是多馀，倘若真有需要，小弟<br/> 会施展尘封已久的超魔苦拳法大显神威！<br/> 有点熟了，气氛也还不错，我果断发起下一波强力攻势。<br/> 「韶依……身为刑警的第六感告诉我，后面有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正虎视眈眈……」<br/> 「真的吗警察大哥……欸不对不对，宝贝也要告诉我你的全名。」<br/> 「呃……全名啊……我……我叫……」冷静点随口瞎掰：「我叫麦家辉！」<br/> 「真好听。」她满脸通红。<br/> 「谢谢。」我真他妈机智过人。<br/> 「你说疑犯在后面？那现在该怎么办？」<br/> 「头靠过来，亲密一点才能让他放松戒心。」<br/> 韶依听话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二话不说直接撑开鼻孔用力猛吸！<br/> 天吶，这是我一辈子闻过最令人飘飘欲仙的清爽发香！<br/> 秘笈里的金澄舞在这按捺不住强吻韶依，结果一巴掌打来全都化为乌有，年轻人终究是<br/> 年经人，太智障了，不是每个女孩都嚮往硬来这招，凡是都得深思熟虑，操之过急没好下场<br/> ，好比投资那样，多一分细心少一分风险。<br/> 照过来，看看老子是怎样扭转奇蹟，掳获美女芳心！<br/> 欸等等……<br/> 我的嘟嘴不受控！<br/> 缓缓凑向韶依脸颊……<br/> 什么情况？<br/> 中邪了吗？<br/> 不。<br/> 停……停吶……<br/> 啪！<br/> 「……」<br/> 「……」<br/> 空间回到寧静。<br/> 两人从此不再交集。<br/> 就这样尷尬对峙……直到降落。<br/> 到底怎么回事？<br/> 身体丧失自主权，就像邪灵附身一样，脑袋清晰也没用，就是使不上力……<br/> 我严重怀疑堕天使暗中搞鬼。<br/> 沦落一样下场，那还需要这本书干么？瞎谈什么改变预防？<br/> 不是不容易，是根本做不到，一圈经文深藏体内如同钢製巨锁限制所有行动，一心照着<br/> 剧本走，预知变得没有意义，只剩即将受害的担忧恐惧。<br/> 问我后悔吗？那是当然，造成美女反感，我寧可不要验证诅咒难以挑战。<br/> 它有一种使命必达不可动摇的……淫威！<br/> 舱门开啟，我独自一人黯然下机。<br/> 前来接机的不只荃叔，还有孙玉章，虽然早就知道，但我还是随便，帅气地扔下登山包<br/> ，开口就是十万块钱，绝不是坐地起价，荃叔给得起，也应该给，但我一毛也没拿到，虽然<br/> 早就知道，但不就是为了出口鸟气。<br/> 无功而返让荃叔很不开心，可能有跟胡又善大吵一架吧，不悦之心全写脸上。<br/> 但干我屁事，连应得的两万块都没有，这国家还有王法吗？<br/> 荃叔脸色一沉要我别再机机歪歪，那表情就像告诉我……再吵就以走私电子產品的名义<br/> 将我上銬，够屌吧，比高敏惠的下流还厉害，简直无法无天不知所谓。<br/> 孙玉章急忙安抚荃叔，表面上是救了我这毛头小子一命，但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他<br/> 俩在演对手戏，孙玉章打从心底佩服荃叔，稍微动个怒就能省下好几万块。<br/> 所以我说预知未来和透视他人内心有啥两样？通通是白白受苦。<br/> 凡事不要知道太多，无知纵然可悲，但往往过得最为幸福。<br/> 还是被上銬了，荃叔拿回登山包扬长而去，逮捕我的人是记性很好的孙玉章。<br/> 「乡岗好玩吗？」<br/> 「还不错，打小人的习俗很有趣，道地的烧腊饭超好吃，还在一场签书会上遇见偶像，<br/> 只可惜敌素尼乐园没玩到。」<br/> 「脸怎么受伤了？」<br/> 「没事，三宝不分国籍嘛。」<br/> 「该不会是冤亲债主找上门啦？」<br/> 「乱讲，就倒楣而已被说成那样。」<br/> 「是吗？那有机会带我去散散心。」<br/> 「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发生啥事？」<br/> 「金澄舞，你是个聪明人。」眼神空洞注视前方的孙玉章，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偌大的<br/> 油门已经出卖刻意偽装的内心动盪，太嫩了，就算没有秘笈提示也能轻易洞察：「我想听听<br/> 看你对私刑正义的想法。」<br/> 「自古以来不管身在哪个国家、活在哪个世代都一样，初期的群体生活没有所谓的律法<br/> 约束，人们不懂，甚至也用不上，一旦发生犯罪行为公审就好，只要顺从大部份的民意执行<br/> 制裁，无论结果那就是法，私刑正义不过是顺序稍微颠倒一下，先斩后奏，执行者有把握代<br/> 表人民意志，执法后再公诸于世获得正义之名。」我歪着头望向窗外路灯，一盏接着一盏，<br/> 心态突然优越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br/> 「所谓法典，是集结诸多智慧于一身的准则依据，岂能由一己之心断定结果好坏？甚至<br/> 大眾民意也不行，影响判断的因素太多太多，谁也不能保证多数边的思想就是正确，我就遇<br/> 过一群乌合之眾聚在一起大聊干话。」其实孙玉章无意反驳，如今发动攻势，不过是想从我<br/> 这边听见他引领期盼的主观答案。<br/> 「这里讲的把握，是杀人偿命这么简单的把握，是小学有毕业都知道的把握，是用包皮<br/> 想就能判断是非对错的把握，不需要多高的名校学歷，不需要厉害的思考能力，不需要眾人<br/> 的讨论分析，试想一下，每当死刑犯搬出精神疾病成功换取无罪释放时，你口中引以为傲的<br/> 智慧是多么地低级无用？头头是道的专业只不过是遗臭万年的小丑笑话！」语重心长，讲得<br/> 我好像身受其害一样。<br/> 「那我们身在有律法约束的时代，私刑正义是否依然适用？」<br/> 「将一件事物完全抹灭，依旧自然衍生，我们称它为真理，如今私刑正义还存在这个社<br/> 会正是人性最完美的演绎表现，譬如性慾，你在高潮来临时射乾精液，消灭了交配慾望，但<br/> 它还是会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回来，除非你把名为真理的睪丸切除才能结束衍生，想让私刑正<br/> 义走入歷史的方法不是没有，只有一种，那就是灭绝人类，没有行为理所当然连应对都无从<br/> 讨论。」<br/> 「没有睪丸就不会得睪丸癌。」<br/> 「就是这样，简单来说凡存在必合理，私刑正义不仅可行，还必须发扬光大，尤其在司<br/> 法制度不健全的落后国家。」<br/> 「完全同意。」<br/> 「所以你现在要对我施展私刑了吗？」<br/> 「不必我亲自动手，监狱里的大哥们自然会把你的鸡鸡切掉，搞不好还会烤熟了强迫你<br/> 吃，或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你屁眼之类的。」<br/> 「朋友一场不会这样对待我吧？」<br/> 「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成功就当作没在机场抓到你。」<br/> 「说吧，我只有这条路能选。」<br/> 「昨天你在乡岗旅游时苔莞发生一件大事，当然这种大事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开车<br/> 的孙玉章流下眼泪：「我一个同事在一间赌场外被人开枪射杀了，他老婆抱着孩子跪在灵堂<br/> 前嚎啕大哭，乞求我早日将兇手绳之以法，否则挚爱的丈夫绝对无法安息，猜到你为什么有<br/> 机会上场了吧？没错是凤凰佬的鸟巢，江湖传言要见到凤凰佬的难度非常之高，而我所认识<br/> 的人就你看过，这私刑正义的任务非你莫属，说得好，杀人偿命这么简单，你愿不愿意替我<br/> 血债血还！」<br/> 又来，在乡岗参加签书会时，兴奋过度忘记拷问紫园老师，而现在的剧情走向又扯到了<br/> 孙玉章和昔日赌场，几乎可以确定他在说谎。<br/> 紫园老师老早认识我，还是瞭若指掌的那种，硬要形容就是肚子里的蛔虫。<br/> 不……等级更高，是睪囊里的无限精虫！<br/> 但更匪夷所思，因为我压根没啥朋友，家人们更是早早放弃，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不太了<br/> 解自己，尤其见过凤凰佬这事除了孙玉章之外……我想不透还有谁知道。<br/> 孙玉章将我送回租屋而不是派出所，亲自将手銬解开表示诚意，我不是因为感动才答应<br/> 接下这份暗杀企划，而是寧可战死赌场，也不要在牢里变成忠国最后一个死太监。<br/> 有所觉悟，如果我的人生终点就在小说结局，那么在此之前还能为民除害也称得上功德<br/> 圆满了。<br/> 断隻手掌算什么？老天对我还不错。<br/> 降低求生意志，心情反而舒坦许多，压抑许久的燥热闷气获得解放，一瞬间全从肺部衝<br/> 了出来，难到这感觉就是传说中的看破红尘吗？<br/> 躺回熟悉的床，自第一章开始以来此时此刻最为寧静，心无杂念与世无争，本来想阅读<br/> 第十一章的，最后还是决定睡觉重要，无所无谓的心态就跟第八章的结尾一模一样。<br/> 我开啟最深得人心的酒瓶，乾下一口浓度超高的波本威士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