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屋内掌灯,谢瑶踱步在主院外,来回走了又走。<br/> 屋内的人正襟危坐,手中捧着一本书,顾长泽唇角勾着笑,一刻一刻地数着时间。<br/> 谢瑶在门外,心中准备着措辞。<br/>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树,谢瑶本想等他出来,随意寻个话题挑开,但顾长泽始终不动,谢瑶瞧着时间不早,生怕他等会睡下,一咬牙推开了门。<br/> 左不过一句话,他推拒了自己便能回了皇帝拒绝,若不同意……<br/> 谢瑶没想过他会不同意。<br/> “殿下,昨晚皇上传我过去,言及东宫人少,需进侧妃侍妾,您可知道?”<br/> 她一进去,反手关上了门,心一横开了口。<br/> 顾长泽不紧不慢地放下书。<br/> “竟有这样的事?孤还不知道呢。”<br/> 谢瑶鼓起勇气往前走。<br/> “父皇问了我的意思,但我想着这毕竟选妃的人是殿下,若殿下无意,我自个儿也做不了您的主。”<br/> “哦?那太子妃如何回拒的父皇?”<br/> 谢瑶咬唇。<br/> “我想等问了您的意思再回与父皇。”<br/> “那太子妃是并未回拒?”<br/> 谢瑶急急开口。<br/> “您这会开口与我说个意思,我现在就能去乾清宫回了父……”<br/> “没回拒也好。”<br/> 顾长泽却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br/> 谢瑶发现那书拿倒了,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正要提醒他,便听见顾长泽说。<br/> “恰好昨晚太子妃问起此事,倒提醒了孤,孤想着自己久病之身,日后太子妃总归是要走,身边似乎的确缺个人陪着。”<br/> 谢瑶纤细的身子一怔。<br/> “我如今没想着……”<br/> “太子妃昨儿看了画像,有没有觉得可心的?<br/> 父皇说将军府的小姐活泼,阁老府的孙女温柔……”<br/> 谢瑶捏着书,眼眶慢慢红了。<br/> “您知道了?”<br/> 顾长泽看着她,眼中闪过幽光。<br/> “太子妃久不推拒,父皇的人已问到了孤这,孤素来少关心内宅的事,太子妃也不告诉孤你是如何想的,孤只能让江臻挑着留了两幅画像。”<br/> 谢瑶咬着唇,眼中氤氲起雾气。<br/> 她才想了一天,竟还是来晚了?<br/> 可他怎能连与她商议都不,这样做了决定?<br/> 自个儿好歹还想着要来问一问呢。<br/> 顾长泽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手。<br/> “太子妃,你觉得后宅哪一处院子好,适合给选进来的人住?<br/> 或者太子妃与孤一起掌掌眼?<br/> 这画像孤还放在这了呢。”<br/> 顾长泽装模作样地从旁边抽出两张今日练字的笔墨。<br/> 宣纸倒扣着,谢瑶一时还真以为是画像,她心中酸涩得厉害,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抬手把拿着的书摔进了顾长泽怀里,转身就走。<br/> “我才不看,你自个儿选吧,选个十个八个的,最好将我的院子也挪出去给别人住!”<br/> 第44章44<br/> 才一转头, 谢瑶眼中便蓄了泪。<br/> 她拎着裙摆往外走,步子越走越急, 直到越过门槛,身后的人也没要追出来的动静。<br/> 谢瑶脚步一顿,眼底的雾气聚涌起来,她彻底别开脸往外走。<br/> “太子妃,真要为这点小事与孤生气?”<br/> 小事?<br/> 谢瑶忍不住回头瞪他。<br/> “选妃纳妾能算小事?”<br/>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怪怼抱怨,顾长泽也不恼,他轻轻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br/> 顾长泽眼中闪过几分不明显的笑。<br/> “若太子妃认为这不是小事,那又为何不回来便与孤商议,而要拖了一日才告诉孤呢?”<br/> 谢瑶启唇想说话, 对上顾长泽的视线,又狼狈地别开眼。<br/> 她不愿让顾长泽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于是低着头别扭道。<br/> “我此时也与殿下说了。”<br/> “是说了么?太子妃只是过问孤的意思,那孤如今已知道了, 是答应父皇选两位侧妃一起入东宫,还是开口拒绝此事, 太子妃是否也全然不在意?”<br/> 顾长泽又问。<br/> 怎么能不在意!<br/> 谢瑶张口便要说话,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压了下去。<br/> 她只仰起头, 那双水眸在灯光下越发氤氲。<br/> “我的想法,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吗?”<br/> 顾长泽往前走。<br/> “如果太子妃敢说,那孤自然可以觉得很重要。”<br/> 谢瑶怔怔地忘了反应,直到人近了身前, 他压低了声音, 目光未从她身上移开分毫。<br/> “只是……你敢说吗?”<br/> 谢瑶身子一震。<br/> 她仓惶地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将退出门槛踉跄了一下, 又堪堪扶住门栏,仰起头与顾长泽的视线对上。<br/> 他们从来没这样看过彼此,甫一对视,谢瑶便从那双眼里看出与自己一样的神色。<br/> 她在试探,他何尝不是?<br/> 只是谢瑶不明白,他已贵极储君,选妃纳妾,要与不要,他开口一句话的事,她又岂能阻拦分毫?<br/> 又为何如此执着站在她面前要她的答案?<br/> “你若不说,孤便真没有知道的机会了。”<br/> 她仰着头,没注意眼里蓄的泪何时掉了下来。<br/> 她看不透顾长泽的神色,他只站在那,头一回没给她擦眼泪,也没把她抱进怀里。<br/> 谢瑶便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br/> 纵是说出来又能差到什么地步呢?<br/> 她都已经敢来找他了,试探与直说,又有什么分别?<br/> “我不愿意。”<br/> 她吸了吸鼻子,第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便好开口多了。<br/> “昨儿父皇说完,我便不愿意,但我不知道殿下的意思如何,便不敢直接回了父皇。”<br/> “昨日便知道的事,你忍了一天才来问?”<br/> 顾长泽扬眉问她。<br/> 她自是不敢。<br/> 她才窥见了他的心思,又有了长信侯的事,她对面前的人害怕又忍不住想靠近,她怕她的阻挠得来他的嘲笑,又实在抗拒不了内心的不愿意。<br/> 是以谢瑶别开了话题。<br/> “等了一日很重要吗?我如今已说了,殿下便给我个准话。”<br/> 顾长泽没答她,反而又问。<br/> “你不知道孤的意思,是想着若孤反对了,你便顺水推舟地回了父皇,那如果孤同意了呢?太子妃可有想过这样的可能?”<br/> 谢瑶眼皮一颤。<br/> “您会同意吗?”<br/> 会真如他方才所言,选几个侧妃入宫,与她一同住在后院,此后他身侧也会有别人陪着。<br/> 入这院子之前,谢瑶其实没想过这种可能。<br/> “一日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br/> 顾长泽却开口道。<br/> 屋内安静的氛围弥漫,谢瑶觉得她又猜不透顾长泽的心思了。<br/> 一日的时间能改变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