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嬷嬷粗鲁地走上前，死死拽住了谢瑶，推着她往外走。<br/> 大雨灌进她单薄的衣衫里，谢瑶身子虚弱踉跄了一下，被她们推着到了另一处殿内。<br/> 眉梢还落了冰凉的雨水，洐帝坐在最上面。<br/> “太子妃，昨儿一早皇后离开，后来你侍奉太后，可是一直贴身陪着？”<br/> “自然，除却中间有太监来与儿臣回话，说殿下与皇上将要回来，儿臣出去了一回，便一直近身陪着皇祖母。”<br/> “皇上銮驾回京，何至于让太子妃如此激动，丢了母后一人在殿内也要出去？”<br/> 皇后瞥了她一眼。<br/> “因为那太监回话，说殿下在太庙与父皇起了争执，我与皇祖母心中担忧，才匆匆出了门，前后不过一息时间。”<br/> “撒谎，太子昨儿哪与朕起了冲突？便是真有，从太庙传到慈宁宫还需要一个时辰，慈宁宫哪的下人这样神通广大，能即刻知道了朕的事。”<br/> 谢瑶刚要辩驳，目光落在皇后眉梢的得意，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br/> “这慈宁宫内太监不少，但能入内殿伺候的却不多，父皇若不信，便把他们都召集起来，等儿臣找到了那人，便与他当堂对供。”<br/> 洐帝沉沉看了她一眼，皇后眼中更是不屑。<br/> “若找到自然能对质，若找不到呢？太子妃可别想着法儿地撒谎欺君。”<br/> “儿臣不敢。”<br/> 谢瑶站着，目光依旧落在洐帝身上。<br/> 不过片刻，他点头同意。<br/> 慈宁宫内所有的下人很快全站到了屋子里，谢瑶看了一圈。<br/> 穿暗红袍的，歪了一只眼的，声音尖细的，面相懦弱的……<br/> 唯独没有昨晚上，她趁着夜色瞧见的那个，手腕上有红色胎记的。<br/> 皇后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了。<br/> “怎么，太子妃，可找着了？”<br/> 她的话甚是讥讽，但就是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让谢瑶确定了。<br/> 皇后猜到她会从传话的太监下手，所以早留了心眼。<br/> 她找不到人也证明了，那太监果然不是慈宁宫的。<br/> 应是凤仪宫的才对。<br/> 谢瑶面上不显，只抿唇朝洐帝道。<br/> “这里的太监是否不齐……”<br/> “太子妃果然巧舌如簧，皇上亲自传的话，谁还敢不来吗？”<br/> “也未必就没人漏掉了，娘娘急什么？”<br/> “本宫是心痛你这般狠毒还云淡风轻！”<br/> “儿臣与娘娘心疼皇祖母的心是一样的，娘娘也想急着抓到背后人，那何不与儿臣一起，将这宫内所有人都传来看一看？”<br/> 皇后嗤笑。<br/> “本宫看是没了必要，太子妃此举多半是为了拖延时间吧？”<br/> 洐帝也跟着皱眉。<br/> “你说传太监，朕与你传了，你也没找到是谁传的话，又何必再去传宫女？<br/> 你陪着母后在殿内，出去的时候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她身上没力气，摔倒在屋子里，是你的疏忽，又何必再狡辩？<br/> 真是让朕失望。”<br/> 洐帝冷声落下一句话，起身拂袖而去。<br/> 皇后朝谢瑶走来。<br/> 她往前一步，谢瑶便退一步，直到将谢瑶逼近到门槛。<br/> 她看着谢瑶瘦削狼狈的样子，嗤笑一声。<br/> “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br/> 谢瑶是找不到太监了，也没证据有人推了太后，那药被一众太医都证实少放了一味药，是板上钉钉的罪。<br/> “还没到最后，娘娘没证据，又如何……”<br/> 谢瑶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知。<br/> 她目光猛地落在皇后身后的宫女身上。<br/> 这宫女穿着慈宁宫下人的服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br/> 身上的药味顺着飘了过来，谢瑶心中一跳，很快又若无其事地与皇后道。<br/> “若还要问别的便问，没别的事，儿臣就回去歇着了。”<br/> “但愿过两日你还能有如此硬气的时候。”<br/> 皇后笑了一声也离开。<br/> 谢瑶重新被关在那侧殿。<br/>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没一会，那窗子重新被敲开。<br/> “娘娘。”<br/> 谢瑶被问话的时候，小宫女就在不远处焦急地看着她，等出了门，接到了谢瑶的眼神，她便知道了她的意思，乖巧地来了这。<br/> “你告诉我，那会跟在皇后身后的宫女，她素来在慈宁宫做什么？”<br/> “她叫秋菊，是洒扫的末等宫女。”<br/> “她往日能为太后熬药吗？”<br/> “自然是不能的，熬药的事都是上头的二等宫女管的。”<br/> 小宫女白芍眨了眨眼看她。<br/> “您问这些做什么？”<br/> 谢瑶喉咙干涩地摇了摇头。<br/> “没事。”<br/> 一个连内殿都进不去的人，身上怎么会有太后殿内浓重的药香？<br/> 与此同时，东宫。<br/> 一夜不眠不休，将两碗药全然比对过，太医令连滚带爬地到了顾长泽跟前。<br/> “臣知道了，臣知道了，太子妃的方子的确没问题，熬的药也没问题，不是太子妃少放了药，而是皇后多放了。”<br/> 一句话落，顾长泽猛地抬起头。<br/> “你说什么？”<br/> ＊<br/> 又是一日，谢瑶被困在侧殿，夜半子时，顾长泽如约而至。<br/> 他依旧在胸前的衣襟里藏了纸包，里面捂着有余温的糕点，隔着窗棂给谢瑶一口一口地喂着。<br/> 一日多没吃东西，她实在饿极，就着他的手猛地吞吃了几口，又低下头咳嗽起来。<br/> 顾长泽的手隔着窗子拍了拍她的后背，眼中闪过心疼。<br/> 他瞧着谢瑶瘦削苍白的脸，极想在这一刻就将她抱进怀里。<br/> “昨日的药孤着人看了，已查到了结果……”<br/> “我昨日也查到了一些事情。”<br/> 两人的话撞到一处，顾长泽止住声等她先说。<br/> “您回来那天晚上，有凤仪宫的太监来传假话支走了我，那会屋内多半有另一个宫女……皇祖母绝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摔在地上的，是有人推她……”<br/> 谢瑶压低了声音，语气激烈。<br/> 顾长泽大手猛地攥紧，胸口起伏不定。<br/> “是她的人……”<br/> “是，我已想到了办法抓她出来，只等今日有机会……殿下，我昨儿真怕是因为我的疏忽而让皇祖母摔倒。”<br/> 谢瑶话说到一半，喉咙哽得不成样子。<br/> 那到底是顾长泽的祖母，若因为她出去一趟而摔在地上生死未卜，就算顾长泽不怨，她也愧疚难安。<br/> “阿瑶，阿瑶。”<br/> 顾长泽的手隔着窗子抚过她眼尾。<br/> “孤一直都信你。”<br/> “您昨日为我那般顶撞……我当时是真怕。”<br/> 她往前贴近了窗子，有些贪恋顾长泽指尖下的温度，凌乱的发丝绕在侧脸，映出她有些苍白绝美的面容。<br/> 顾长泽往前一步，轻轻捧着她的侧脸。<br/> 夜色下，那双无措的眸子撞入温和的眼神中。<br/> “你怕什么呢？<br/> 你被他们污蔑有罪，孤便会想办法查证还你清名，就算查不分明，孤也不会让你一直困在这的。”<br/> 她眨眨眼，两行滚烫的泪滴落在顾长泽掌心。<br/> 他轻轻凑近过去，将指尖落下的泪舔舐掉。<br/> “瑶瑶，我的瑶瑶，你困在这一天，我便来陪你一天，你何时出去，东宫的门便何时开着，不管在哪，我总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