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雅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嗯，我听仙女姐姐的。”<br />
“对宜山夫人也不能说。”阮淑晗继续叮嘱。<br />
双雅在这回有点迟疑：“夫人也是双雅的恩人——”<br />
“那也不行。”阮淑晗罕见地表现出了几分强硬，“夫人是你的恩人，我们也是你的恩人，两个恩人比一个恩人多，你自然该听我们的，对不对？”<br />
双雅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向阮问颖，显然，她更愿意听从这位“仙女姐姐”的意思。<br />
阮问颖见状，压下心里的复杂想法，道：“她说得对。你既然把我们当做仙女姐姐，就要听我们的话，让这事成为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四人知晓。”<br />
双雅道：“可、可先生也知道这件事。”<br />
“那就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她拿出诱哄与威严并重的口吻，“不能再让新的人知道了。记住了吗？”<br />
对方直愣愣地看着她，不自觉点了点头：“记住了……”<br />
因着这一桩事，姐妹两人都忘记了徐元光，一直到宜山夫人的讲会开始才想起来，登时使本就难展欢颜的阮淑晗越发蹙起愁眉。<br />
她小声询问阮问颖：“方才入庄时，你有瞧见他或他身边侍从的人影吗？”<br />
阮问颖努力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正欲抱歉摇头，碧桃就自外头打帘进来，道是小徐公子那边的扫墨过来，请姑娘前去一叙。<br />
“他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去，他们家公子就自己过来，只盼大姑娘能与几分薄面，给他们公子腾个地方。”<br />
放在平时，阮问颖定会撺掇阮淑晗选择后者，让徐元光亲自来访，毕竟自己过去和对方过来是不一样的，她的堂姐合该拿出一点端着的态度。可现在多了一个双雅，她就有些迟疑了。<br />
她提议道：“要不然我带着双雅另去别处，晗姐姐你留在这儿等小徐公子？”<br />
双雅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得她这一声话，也跟着开口：“双雅听仙女姐姐的，仙女姐姐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姐姐们不要为了我耽误自己的事。”<br />
阮淑晗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他之间不需分个高低，我自去见他就是。”起身离开雅间不提，碧桃也随之一块离去。<br />
阮问颖和双雅继续留在雅间，聆听从外头厅中传来的宜山夫人讲学之声。<br />
双雅听得很认真，可惜从她的表情来看应是没有太懂，似观云山雾罩。<br />
进来服侍的小暑见状，忍不住抿嘴笑了，示意谷雨去瞧。<br />
谷雨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些，端了一盘糕点送去双雅处。<br />
糕点小巧精致，使人意动，但瞧了瞧正在提笔记录的阮问颖，垂眸端坐的模样比学堂里的先生还要让人生敬，双雅便不敢打扰，忍住了没有伸手，继续端端正正地坐着。<br />
谷雨和小暑也在一旁安静侍立，雅间里一时只闻宜山夫人的声音。<br />
述毕，宜山夫人开始与宾客交流所学心得。阮问颖停笔抬头，发现双雅坐得额头都出了一点汗，不由微感好奇：“怎么了？房里很热吗？”<br />
双雅连忙摇头：“没有，我不热。仙女姐姐继续写，不要管我。”<br />
阮问颖莞尔：“我已经写完了。你不必这般拘束坐着，可以放松一点，也不要再‘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地喊我，喊我颖姐姐就可。”<br />
“颖……？”对方发出一个有些困惑的音节。<br />
阮问颖把字在纸上写下，让谷雨递给她：“就是这一个字。”<br />
双雅接过纸，低头细看了半晌，点点头：“双雅记住了。仙、颖姐姐，我能把这份纸带回家吗？你写的字真好看，名字也好听……我想学着写一写。”<br />
不过一个单字，照理来说不值当什么，可阮问颖身份特殊，宫中情势又未明朗，是以哪怕知道出事的风险很小，为了以防万一，她也还是不能让自己的真迹流落在外。谁知道这会惹来什么祸患呢？防患于未然的道理总要明白。<br />
她微笑道：“不是我写得好看，是这个字本身就好，不论谁写都一样。”<br />
她示意谷雨新写一张，把它和双雅手中的那张交换：“你瞧，是不是差不多？”<br />
双雅拿着新得的纸，抿嘴瞧了她一眼，垂下眸，不让失落的神情表现到面上。<br />
她虽然开蒙不久，但两者之间字迹的差别还是能看出来的，很明显仙女姐姐亲手写的要好，而且好得多，比学堂里教她的先生都好。<br />
可是看出来了又怎样？仙女姐姐是高贵立在云端上的人，愿意同她说话，已经是她天大的荣幸，她不能贪心更多。<br />
她乖巧应声：“双雅听仙女姐姐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仙女姐姐可以告诉我吗？”<br />
阮问颖没有看出双雅的心思，就算看出了也不会在意，她愿意同面前的小丫头亲近，不代表她就要忽视风险。<br />
她也没有纠正对方又叫回去的称呼：“是聪明、伶俐的意思。这个字笔画虽多，但很好记，你回去后请教学堂里的先生，就能知道它怎么写了。”<br />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去岁宜山夫人答应她不兴学堂一事，轻咦一声道：“对了，你们那怎么建起学堂了？你可知它是由哪位大人出资兴建的？”<br />
第232章 兴民苑亦是官府，杨世醒亦是官府中人<br />
双雅茫然道：“我不清楚……大家都只说官府, 没有说具体是哪位大人办的。”<br />
她在说话时有点紧张，担心这个回答不好，会让仙女姐姐不满意。<br />
阮问颖却已经得到了答案，既然没有指名道姓, 那就说明学堂的兴办与个人无关, 是朝廷的意思。<br />
之前也听杨世醒说过，把新稻谷发放给京郊农户之后, 会试着办一两处学堂。当时她以为这事要再等两年, 没想到现在就办了, 也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br />
她继续询问：“那你知道官府新发给你们的稻谷，是从哪里来的吗？”<br />
双雅继续茫然：“自然是从官府那里来的。”<br />
说着, 抬眸觑她一眼, 小声道歉：“对不起，颖姐姐, 我太笨了, 什么都不知道……”<br />
阮问颖温柔微笑：“没有，你说得很对。官府发给你们的稻谷自然是从官府里出的, 不会是别处。”<br />
兴民苑亦是官府, 杨世醒亦是官府中人。<br />
旁人不知晓谁在背后出了力没关系，她知道就行。<br />
一想到杨世醒付出的心血能使更多百姓得安，阮问颖心里就升腾起一股骄傲和自豪感。<br />
她虽为凡俗中人，希望心仪人的功绩能为世所知，被人称颂，但没有也不遗憾, 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 随着日积月累, 总有一天, 人们会知晓他做下的一切。<br />
之后，阮问颖又询问了双雅几句话，都是关于稻谷和学堂方面的，准备等改日入宫时讲给杨世醒听。<br />
又过了稍顷，阮淑晗踩着宜山夫人的讲会末尾回了雅间。<br />
阮问颖瞧她面容平静，既无欢快之意，也无黯然之色，估量着她应当是没有和徐元光与君绝，至于有没有和好或更进一步，那就看不出来了。<br />
她示意谷雨把双雅领去偏室，起身迎上堂姐，关切询问：“姐姐可同小徐公子把话说清楚了？”<br />
阮淑晗露出一抹似忧愁又似释然的笑意：“算是说清楚了吧。”<br />
“他向我赔罪，说都是他这个兄长不好，才会使别庄一事发生。让我给你捎个话，说他对此感到万分羞愧，如你愿意，他希望能上门向你请罪。”<br />
阮问颖听得有些失笑，心想这徐家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都喜欢给人负荆请罪，好像这是所有万难的解决之法。她倒不介意徐元光上门赔罪，左右是他们徐家欠她的，她受得起。可如果阮淑晗日后真的要嫁给他，徐阮两家结亲，这桩事就有些不好看了，难保不会有人对此说长道短。<br />
而且也没有必要，徐茂渊已于日前登门赔罪，态度很是端正，送了几箱笼文墨古画并药材珍品，让一向挑剔的真定大长公主都没有话说，在明面上算是把这笔账了结了。<br />
遂道：“我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晗姐姐的意思。如姐姐心愁难解，不愿与他再续前缘，便让他登门来，叫妹妹好好地替姐姐给他一回脸色看。”<br />
“反之则不必。他虽然是徐妙清的兄长，但别庄一事全不知情，怪不到他身上，顶多说他一声糊涂，到不了登门赔罪的地步。”<br />
阮淑晗愁闷地叹了口气：“说我对此没有半点介意，是骗人的，可要让我就此与他生分……我实在是有些不舍。”<br />
听见这话，阮问颖的心里就有了底。<br />
她这堂姐素来端庄，口吻含蓄，能够说出“不舍”二字，已是代表了一切。<br />
她盈笑道：“那就不要舍。小徐公子虽然运道差了点，摊上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妹妹，但本身是好的。不仅得六殿下青眼，还中了举，前途一片光明，能比得过他的世家公子可不多。”<br />
“更重要的是他对姐姐一片真心。他从十二岁开始下场考试，考了几年都没有中，徐大人拿出家法也不能让他发奋，现在却因为姐姐开始争上进，天下间能有几个男子像他这般？”<br />
她握住阮淑晗的手，真切道：“我不敢说什么定论，但于姐姐而言，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br />
阮淑晗眉头舒展，露出一丝动容的笑影：“好妹妹，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身为阮家女，我本不该和徐家人有所牵扯，尤其是在别庄一事之后。可——终是我心思轻浮。”<br />
“姐姐莫要妄自菲薄。”阮问颖道，“情爱一事本就发乎于心，谁能控制得了自己喜欢谁呢？小徐公子一表人才，姐姐喜欢他很正常，他喜欢姐姐更是在情理之中。”<br />
“不过，”她又道，“姐姐这是已经和他和好了吗？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呢？”<br />
阮淑晗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和他说了，我可以把他妹妹的事和他分开看，但我心里仍有疙瘩，要再想想。”<br />
“他就说，正巧这次他过了秋试，要准备来年的春闱，我们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减少见面也好，他能更加专心备考。”<br />
阮问颖蹙起眉：“你们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还能再减少到哪去？要是半年里一次也不见，和断了又有什么区别？”<br />
“他说他会给我写信，由扫墨交给碧桃、再转交给我，我回不回信不要紧，只盼望我能收下。”阮淑晗道。<br />
“他还说，若是他在春闱侥幸中了进士，就求徐大人上门提亲，倘再侥幸中了三甲，就……”她低头微微一笑，掩去面上一抹嫣色，“不说了，反正也是异想天开，说出来凭白惹人发笑。”<br />
阮问颖瞧着她，见她容色中含着丝缕淡淡的愉情，就知她对徐元光的承诺颇感心喜，遂道：“小徐公子心思聪灵，肯为姐姐发奋，就算得不中三甲，榜上有名总是能的，姐姐安心等好消息便是。”<br />
思忖了会儿，又道，“不过让扫墨给碧桃传信有些不妥，碧桃是姐姐的贴身侍女，不常出门，收了信容易被人看见，不如由我来转交给姐姐，左右我和他都会在含凉殿碰面。”<br />
阮淑晗推脱：“这怎么好麻烦你？本来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br />
阮问颖盈盈莞尔：“没关系。这些天小徐公子虽回了含凉殿当伴读，却总不敢瞧我一眼，好似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我很想知道他会如何把信拜托给我。”<br />
阮淑晗跟着笑了：“好，既如此，那就依你。我等会儿便让碧桃过去同他说。”<br />
说完之后，她不知想起了什么，隐了笑，轻轻逸出一口气。<br />
被问及缘由后，她重新换回笑脸，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我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优柔寡断，只会用一个‘拖’字，生出些许感慨罢了。”<br />
阮问颖相信她会有这种感慨，但也能确定，她方才想的绝不是这事。<br />
不过她没有多问，是人都会有一两件心事，阮淑晗不想同她说很正常。<br />
且她心里隐隐有种猜想，觉得她的堂姐是想起了徐妙清，因为以往都是后者帮忙牵桥搭线、书信传话的，如今物是人非，会有此一叹很正常，而这自然不好和她讲。<br />
说起徐妙清，有一件事其实她不怎么明白。她与阮淑晗相比强不了多少，为什么对方单只对她生出恨毒，而和阮淑晗真心相处？难道就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杨世醒，阮淑晗喜欢的人是徐元光？<br />
她想不通。当然，想通了也没有意义，所以她只想了一会儿，就没有再想。恰逢讲会结束，她便把话题转移到双雅身上，命谷雨将后者带回来，随她们一块去拜见宜山夫人。<br />
见到双雅，宜山夫人和姐妹俩一样感到惊喜，得知对方在这一年里经历了什么事后，也同样沉默了片刻，命人取来两盒文房四宝相赠。<br />
她指着其中一盒道：“这是今年宣州那边送来的珍品，墨色极好，你把它带去给学堂的先生，说是宜山夫人相谢。旁的话不用多说，你先生自会知晓。”<br />
又指着另一盒道：“这一盒是给你的。虽然品相差了点，但很耐用，足够你用上很久。你要好好跟着先生念书，不能懈怠。”<br />
双雅认真点头：“双雅听夫人的话，一定好好念书。”她跟着阮问颖的叫法，也把宜山夫人称作了夫人，不再像去岁那般喊仙女姐姐了。<br />
宜山夫人此番赠予，在双雅看来不过是贵人的又一场恩德，她很感激，但也只是感激，别的她且看不出来。<br />
阮问颖不同，她几乎是立时就想明白了宜山夫人的用意。
“对宜山夫人也不能说。”阮淑晗继续叮嘱。<br />
双雅在这回有点迟疑：“夫人也是双雅的恩人——”<br />
“那也不行。”阮淑晗罕见地表现出了几分强硬，“夫人是你的恩人，我们也是你的恩人，两个恩人比一个恩人多，你自然该听我们的，对不对？”<br />
双雅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移向阮问颖，显然，她更愿意听从这位“仙女姐姐”的意思。<br />
阮问颖见状，压下心里的复杂想法，道：“她说得对。你既然把我们当做仙女姐姐，就要听我们的话，让这事成为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让第四人知晓。”<br />
双雅道：“可、可先生也知道这件事。”<br />
“那就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她拿出诱哄与威严并重的口吻，“不能再让新的人知道了。记住了吗？”<br />
对方直愣愣地看着她，不自觉点了点头：“记住了……”<br />
因着这一桩事，姐妹两人都忘记了徐元光，一直到宜山夫人的讲会开始才想起来，登时使本就难展欢颜的阮淑晗越发蹙起愁眉。<br />
她小声询问阮问颖：“方才入庄时，你有瞧见他或他身边侍从的人影吗？”<br />
阮问颖努力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正欲抱歉摇头，碧桃就自外头打帘进来，道是小徐公子那边的扫墨过来，请姑娘前去一叙。<br />
“他还说，若是姑娘不愿意去，他们家公子就自己过来，只盼大姑娘能与几分薄面，给他们公子腾个地方。”<br />
放在平时，阮问颖定会撺掇阮淑晗选择后者，让徐元光亲自来访，毕竟自己过去和对方过来是不一样的，她的堂姐合该拿出一点端着的态度。可现在多了一个双雅，她就有些迟疑了。<br />
她提议道：“要不然我带着双雅另去别处，晗姐姐你留在这儿等小徐公子？”<br />
双雅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得她这一声话，也跟着开口：“双雅听仙女姐姐的，仙女姐姐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姐姐们不要为了我耽误自己的事。”<br />
阮淑晗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他之间不需分个高低，我自去见他就是。”起身离开雅间不提，碧桃也随之一块离去。<br />
阮问颖和双雅继续留在雅间，聆听从外头厅中传来的宜山夫人讲学之声。<br />
双雅听得很认真，可惜从她的表情来看应是没有太懂，似观云山雾罩。<br />
进来服侍的小暑见状，忍不住抿嘴笑了，示意谷雨去瞧。<br />
谷雨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些，端了一盘糕点送去双雅处。<br />
糕点小巧精致，使人意动，但瞧了瞧正在提笔记录的阮问颖，垂眸端坐的模样比学堂里的先生还要让人生敬，双雅便不敢打扰，忍住了没有伸手，继续端端正正地坐着。<br />
谷雨和小暑也在一旁安静侍立，雅间里一时只闻宜山夫人的声音。<br />
述毕，宜山夫人开始与宾客交流所学心得。阮问颖停笔抬头，发现双雅坐得额头都出了一点汗，不由微感好奇：“怎么了？房里很热吗？”<br />
双雅连忙摇头：“没有，我不热。仙女姐姐继续写，不要管我。”<br />
阮问颖莞尔：“我已经写完了。你不必这般拘束坐着，可以放松一点，也不要再‘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地喊我，喊我颖姐姐就可。”<br />
“颖……？”对方发出一个有些困惑的音节。<br />
阮问颖把字在纸上写下，让谷雨递给她：“就是这一个字。”<br />
双雅接过纸，低头细看了半晌，点点头：“双雅记住了。仙、颖姐姐，我能把这份纸带回家吗？你写的字真好看，名字也好听……我想学着写一写。”<br />
不过一个单字，照理来说不值当什么，可阮问颖身份特殊，宫中情势又未明朗，是以哪怕知道出事的风险很小，为了以防万一，她也还是不能让自己的真迹流落在外。谁知道这会惹来什么祸患呢？防患于未然的道理总要明白。<br />
她微笑道：“不是我写得好看，是这个字本身就好，不论谁写都一样。”<br />
她示意谷雨新写一张，把它和双雅手中的那张交换：“你瞧，是不是差不多？”<br />
双雅拿着新得的纸，抿嘴瞧了她一眼，垂下眸，不让失落的神情表现到面上。<br />
她虽然开蒙不久，但两者之间字迹的差别还是能看出来的，很明显仙女姐姐亲手写的要好，而且好得多，比学堂里教她的先生都好。<br />
可是看出来了又怎样？仙女姐姐是高贵立在云端上的人，愿意同她说话，已经是她天大的荣幸，她不能贪心更多。<br />
她乖巧应声：“双雅听仙女姐姐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仙女姐姐可以告诉我吗？”<br />
阮问颖没有看出双雅的心思，就算看出了也不会在意，她愿意同面前的小丫头亲近，不代表她就要忽视风险。<br />
她也没有纠正对方又叫回去的称呼：“是聪明、伶俐的意思。这个字笔画虽多，但很好记，你回去后请教学堂里的先生，就能知道它怎么写了。”<br />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去岁宜山夫人答应她不兴学堂一事，轻咦一声道：“对了，你们那怎么建起学堂了？你可知它是由哪位大人出资兴建的？”<br />
第232章 兴民苑亦是官府，杨世醒亦是官府中人<br />
双雅茫然道：“我不清楚……大家都只说官府, 没有说具体是哪位大人办的。”<br />
她在说话时有点紧张，担心这个回答不好，会让仙女姐姐不满意。<br />
阮问颖却已经得到了答案，既然没有指名道姓, 那就说明学堂的兴办与个人无关, 是朝廷的意思。<br />
之前也听杨世醒说过，把新稻谷发放给京郊农户之后, 会试着办一两处学堂。当时她以为这事要再等两年, 没想到现在就办了, 也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br />
她继续询问：“那你知道官府新发给你们的稻谷，是从哪里来的吗？”<br />
双雅继续茫然：“自然是从官府那里来的。”<br />
说着, 抬眸觑她一眼, 小声道歉：“对不起，颖姐姐, 我太笨了, 什么都不知道……”<br />
阮问颖温柔微笑：“没有，你说得很对。官府发给你们的稻谷自然是从官府里出的, 不会是别处。”<br />
兴民苑亦是官府, 杨世醒亦是官府中人。<br />
旁人不知晓谁在背后出了力没关系，她知道就行。<br />
一想到杨世醒付出的心血能使更多百姓得安，阮问颖心里就升腾起一股骄傲和自豪感。<br />
她虽为凡俗中人，希望心仪人的功绩能为世所知，被人称颂，但没有也不遗憾, 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 随着日积月累, 总有一天, 人们会知晓他做下的一切。<br />
之后，阮问颖又询问了双雅几句话，都是关于稻谷和学堂方面的，准备等改日入宫时讲给杨世醒听。<br />
又过了稍顷，阮淑晗踩着宜山夫人的讲会末尾回了雅间。<br />
阮问颖瞧她面容平静，既无欢快之意，也无黯然之色，估量着她应当是没有和徐元光与君绝，至于有没有和好或更进一步，那就看不出来了。<br />
她示意谷雨把双雅领去偏室，起身迎上堂姐，关切询问：“姐姐可同小徐公子把话说清楚了？”<br />
阮淑晗露出一抹似忧愁又似释然的笑意：“算是说清楚了吧。”<br />
“他向我赔罪，说都是他这个兄长不好，才会使别庄一事发生。让我给你捎个话，说他对此感到万分羞愧，如你愿意，他希望能上门向你请罪。”<br />
阮问颖听得有些失笑，心想这徐家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都喜欢给人负荆请罪，好像这是所有万难的解决之法。她倒不介意徐元光上门赔罪，左右是他们徐家欠她的，她受得起。可如果阮淑晗日后真的要嫁给他，徐阮两家结亲，这桩事就有些不好看了，难保不会有人对此说长道短。<br />
而且也没有必要，徐茂渊已于日前登门赔罪，态度很是端正，送了几箱笼文墨古画并药材珍品，让一向挑剔的真定大长公主都没有话说，在明面上算是把这笔账了结了。<br />
遂道：“我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晗姐姐的意思。如姐姐心愁难解，不愿与他再续前缘，便让他登门来，叫妹妹好好地替姐姐给他一回脸色看。”<br />
“反之则不必。他虽然是徐妙清的兄长，但别庄一事全不知情，怪不到他身上，顶多说他一声糊涂，到不了登门赔罪的地步。”<br />
阮淑晗愁闷地叹了口气：“说我对此没有半点介意，是骗人的，可要让我就此与他生分……我实在是有些不舍。”<br />
听见这话，阮问颖的心里就有了底。<br />
她这堂姐素来端庄，口吻含蓄，能够说出“不舍”二字，已是代表了一切。<br />
她盈笑道：“那就不要舍。小徐公子虽然运道差了点，摊上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妹妹，但本身是好的。不仅得六殿下青眼，还中了举，前途一片光明，能比得过他的世家公子可不多。”<br />
“更重要的是他对姐姐一片真心。他从十二岁开始下场考试，考了几年都没有中，徐大人拿出家法也不能让他发奋，现在却因为姐姐开始争上进，天下间能有几个男子像他这般？”<br />
她握住阮淑晗的手，真切道：“我不敢说什么定论，但于姐姐而言，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br />
阮淑晗眉头舒展，露出一丝动容的笑影：“好妹妹，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你。身为阮家女，我本不该和徐家人有所牵扯，尤其是在别庄一事之后。可——终是我心思轻浮。”<br />
“姐姐莫要妄自菲薄。”阮问颖道，“情爱一事本就发乎于心，谁能控制得了自己喜欢谁呢？小徐公子一表人才，姐姐喜欢他很正常，他喜欢姐姐更是在情理之中。”<br />
“不过，”她又道，“姐姐这是已经和他和好了吗？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呢？”<br />
阮淑晗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和他说了，我可以把他妹妹的事和他分开看，但我心里仍有疙瘩，要再想想。”<br />
“他就说，正巧这次他过了秋试，要准备来年的春闱，我们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减少见面也好，他能更加专心备考。”<br />
阮问颖蹙起眉：“你们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还能再减少到哪去？要是半年里一次也不见，和断了又有什么区别？”<br />
“他说他会给我写信，由扫墨交给碧桃、再转交给我，我回不回信不要紧，只盼望我能收下。”阮淑晗道。<br />
“他还说，若是他在春闱侥幸中了进士，就求徐大人上门提亲，倘再侥幸中了三甲，就……”她低头微微一笑，掩去面上一抹嫣色，“不说了，反正也是异想天开，说出来凭白惹人发笑。”<br />
阮问颖瞧着她，见她容色中含着丝缕淡淡的愉情，就知她对徐元光的承诺颇感心喜，遂道：“小徐公子心思聪灵，肯为姐姐发奋，就算得不中三甲，榜上有名总是能的，姐姐安心等好消息便是。”<br />
思忖了会儿，又道，“不过让扫墨给碧桃传信有些不妥，碧桃是姐姐的贴身侍女，不常出门，收了信容易被人看见，不如由我来转交给姐姐，左右我和他都会在含凉殿碰面。”<br />
阮淑晗推脱：“这怎么好麻烦你？本来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br />
阮问颖盈盈莞尔：“没关系。这些天小徐公子虽回了含凉殿当伴读，却总不敢瞧我一眼，好似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我很想知道他会如何把信拜托给我。”<br />
阮淑晗跟着笑了：“好，既如此，那就依你。我等会儿便让碧桃过去同他说。”<br />
说完之后，她不知想起了什么，隐了笑，轻轻逸出一口气。<br />
被问及缘由后，她重新换回笑脸，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我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优柔寡断，只会用一个‘拖’字，生出些许感慨罢了。”<br />
阮问颖相信她会有这种感慨，但也能确定，她方才想的绝不是这事。<br />
不过她没有多问，是人都会有一两件心事，阮淑晗不想同她说很正常。<br />
且她心里隐隐有种猜想，觉得她的堂姐是想起了徐妙清，因为以往都是后者帮忙牵桥搭线、书信传话的，如今物是人非，会有此一叹很正常，而这自然不好和她讲。<br />
说起徐妙清，有一件事其实她不怎么明白。她与阮淑晗相比强不了多少，为什么对方单只对她生出恨毒，而和阮淑晗真心相处？难道就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杨世醒，阮淑晗喜欢的人是徐元光？<br />
她想不通。当然，想通了也没有意义，所以她只想了一会儿，就没有再想。恰逢讲会结束，她便把话题转移到双雅身上，命谷雨将后者带回来，随她们一块去拜见宜山夫人。<br />
见到双雅，宜山夫人和姐妹俩一样感到惊喜，得知对方在这一年里经历了什么事后，也同样沉默了片刻，命人取来两盒文房四宝相赠。<br />
她指着其中一盒道：“这是今年宣州那边送来的珍品，墨色极好，你把它带去给学堂的先生，说是宜山夫人相谢。旁的话不用多说，你先生自会知晓。”<br />
又指着另一盒道：“这一盒是给你的。虽然品相差了点，但很耐用，足够你用上很久。你要好好跟着先生念书，不能懈怠。”<br />
双雅认真点头：“双雅听夫人的话，一定好好念书。”她跟着阮问颖的叫法，也把宜山夫人称作了夫人，不再像去岁那般喊仙女姐姐了。<br />
宜山夫人此番赠予，在双雅看来不过是贵人的又一场恩德，她很感激，但也只是感激，别的她且看不出来。<br />
阮问颖不同，她几乎是立时就想明白了宜山夫人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