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不知他所想,只觉心头一片乱跳,紧紧屏住了呼吸:这样近的距离,他不会是想……不会是想……吻她吧?<br/> “不不不不用生辰礼物,你陪我看烟花我已经很感激了,再多就不合适了……”<br/> 流筝快速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克制自己不去看他那双惑人的眼睛,把自己从前发过的要嫁祝锦行的誓胡乱又默念了几遍。<br/> 老天啊,听说在凡界,负心违誓是要遭天打雷劈的!<br/> 但她又怕话说得太硬惹人伤心,婉转地小声补了一句:“我身上全是人参果浆的腥味儿……季公子,你能不能稍微讲究点,别这么突然?”<br/> 季应玄轻嗤一声,待看够了她慌里慌张的情态,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她。<br/> 清风吹散缠绕她的幽麝气息,流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悄悄抬眼去看他,见他长睫轻垂,神情安然,不由得又生出些小得意。<br/> 竟真是个知行止懂进退的君子。<br/> 不料心中话音未落,却听他道:“你收了我的礼物,以后要对我再好一些。”<br/> “我收你什么礼物了?”流筝疑惑,“而且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了?”<br/> 季应玄仔细想了想,挑出个错来:“你见了祝锦行都要喊一声祝哥哥,却总是喊我季公子,我听了不舒服。”<br/> 流筝哭笑不得:“祝锦行一百多岁,你才多大呀,我好意思喊你好意思答应吗?”<br/> 季应玄点头:“只要你真好意思喊。”<br/> 流筝:“……”<br/> 见她抿着嘴唇瞪人,季应玄浅笑道:“你喊我名字便是。”<br/> 应玄。<br/> 流筝在嘴边默念了两声,倒是很喜欢这个名字。<br/> 夜已经深了,明月东移,流筝说想要回馆驿睡觉。<br/> 季应玄担心她回去会撞见墨问津,解了身上的氅衣披给她,让她靠在身侧休息一会儿。<br/> 他说:“你明早就要撇下我去掣雷城,再见不是是何年月,多陪我看会儿月亮吧。”<br/> 流筝心想也有道理,便决定与他一起等月亮落山。<br/> 只是她连轴折腾了许多天,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慢慢阖起,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br/> 这时也不忘模糊不清地叮嘱季应玄:“那支灵参,你千万保存好,等我见了哥哥,问清楚用法……还有我给你的玉令牌……”<br/> 季应玄探向腰间,摸到了那块紫玉狸猫形状的令牌。<br/> “记得保持联系。”她喃喃道。<br/> 季应玄垂目看着她,突然发现她脸色红得不正常,眉心正缓缓蹙起。<br/> 他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br/> “流筝?”季应玄将她扶起,细细观察她的脸色,“你这是哪里不舒服?”<br/> 流筝尚有几分意识,语气却是轻飘飘的:“疼……怎么又开始了……”<br/> “哪里疼?”<br/> 流筝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后颈,却又无力地垂落。<br/> 是剑骨。<br/> 季应玄想起她今夜从机关鸢上摔下来时,似乎也抱怨了几句难受,只是那时他心绪不定,忽略过去了。<br/> 剑骨既未受伤,怎么会疼呢?<br/> “疼了多久了?”季应玄问。<br/> “从今天晚上,断断续续……两三次了。”流筝抬起手腕挡在眼前:“这光好刺眼……”<br/> 季应玄望了一眼天边的月亮,将盖在她身上的氅衣向上扯了扯,把她整个罩住,过了片刻,流筝的抽气声终于放缓了一些。<br/> 满月极阴,正是一切灵力、术法最活跃的时刻。<br/> 季应玄尚不能确定流筝所受的疼痛是与十五月圆有关,还是与别的什么有关,只能一边暗暗施展灵力帮她隔绝月光,一边在灵台中翻阅太羲神女所写的那本有关剑骨与命剑的《剑异拾录》。<br/> 《剑异拾录》里并没有记载移换剑骨的情形,但写了些与剑骨有关的特性。<br/> 譬如剑骨的品阶越高,灵识就越强,可与宿主默契配合,心念合一。<br/> 这句话有个隐含的意思,那就是太清剑骨很可能认主。<br/> 从前流筝虽然得到了剑骨,却没有将它唤醒,两天前在听危楼地宫里,他的心血溅到了流筝的后颈,阴差阳错将它唤醒了。<br/> 被唤醒后的剑骨开始向流筝全身滋长灵脉,也许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这具身体并非是从前生养它、令它认主的那个人。<br/> 剑骨不驯,满月之际怨气最重,便开始折磨流筝。<br/> 季应玄心中五味杂陈。<br/> 他从前或许乐得见占他剑骨的人受到反噬,眼下既然甘愿将剑骨赠与她,自然不愿见她受折磨。<br/> 他沉吟片刻,隔着氅衣将灵力注入流筝额心,使她昏睡过去,然后以红莲花瓣割伤腕脉,尝试喂她喝了一口自己的血。<br/> 不知道效果如何,不敢冒进。<br/> 所幸流筝饮过他的血后,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眉心也渐渐舒展开,呼吸变得平稳轻和。<br/> 季应玄摸了摸她颈后剑骨所在的地方,余温虽在,却是不烫了。<br/> 果然如此,他无声地叹了口气。<br/> ***<br/> 第二天早晨,流筝是从馆驿里醒来的。<br/> 她记得自己在山上疼昏了过去,慌忙摸了摸剑骨,感觉到它已经恢复正常,心里微微松了口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