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人见领头的跑了,瞬间也作鸟兽散去。<br/> 季应玄问她:“好不容易逮到姜怀阔,怎么不去追?”<br/> 流筝说:“杀人不急,还是救人比较重要。”<br/> 她急切地检查季应玄身上的伤,只找到了几处皮外伤,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br/> “刚才看你吐了血,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br/> 季应玄故作不在意道:“不妨事,死不了。”<br/> 听了这话,流筝简直有些生气了:“什么叫死不了,浑身只剩两块骨头也叫死不了!”<br/> 这些日子,她缠着墨问津打听过莲主从前的事,墨问津说他曾听帘艮说过一嘴,十一年前季应玄从业火深渊里爬上岸时,浑身上下只剩了半副骨头架子。<br/> 那也叫死不了。<br/> 发簪刺入心头取血,比十五夜剑骨发作还要疼,可他仍只是一句“死不了”。<br/> 流筝猝不及防地悲咽一声,将脸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季应玄又懵又心慌,一时倒也顾不得装蒜了,拍了拍她的背,又捧起她的脸:“怎么了这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br/> 流筝眼泪汪汪地说道:“没有谁比你更欺负人了……你怎么能如此逼我?”<br/> 季应玄叹息一声,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低低道了句:“对不起。”<br/> 他说:“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在剑骨一事上,无论是比狠,还是比固执,流筝,我都不会输给你。我只劝你早日想清楚,遂了我的心意,否则你我之间只会有两败俱伤。”<br/> 他声音娓娓,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流筝哭得更大声了。<br/> 冰凉的唇落在她额间,温柔向下,拭去她的泪珠,流筝闭上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洇出来。<br/> 两唇相触,她想起去向墨问津打听旧事时,墨问津说的一番话。<br/> 墨问津少有正经的时候,声音沉重低缓:“……我当然希望他大仇得报,取回剑骨,但我也看得清楚,莲主他缺的并非几块骨头,他想要的东西,你吝于给他。”<br/> 流筝辩白道:“我没有吝啬对他的……情意,但是我欠他的东西,也想还给他。”<br/> 墨问津说:“不吝啬给予的人,怎会吝啬接受,你执着于把剑骨还给他,一不问他是否想要,二不问他是否需要,只顾着弥补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不正是想与他划清界限么?”<br/> 流筝直觉他在诡辩,但一时之间,确实哑口无言。<br/> 唇齿间的缠绵加重,流筝回神,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回头,却被季应玄按住了后颈。<br/> “别怕,一只兔子而已。”<br/> 季应玄低声安抚她,眼神似不经意瞥过她身后的灌木丛,有一瞬间变得玩味而幽深。<br/> ***<br/> 身着银纹白衣的少女被一只手拎出了灌木丛,走出去很远才挣脱,仍然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br/> “他欺负流筝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咬死他!”<br/> 少女身量细长,却不显瘦弱,生着满头银发,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两颊各有三道金色虎纹,神气又美艳。<br/> 她一把拽住面前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生气道:“喂,别跟我摆谱,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br/> 斗篷被她扯落,露出一张俊逸苍白的脸,若是流筝见了他,一定会惊叫出声。<br/> 他缓缓说道:“第一,那个人是装的伤弱,你咬不死他。第二,那不叫欺负。”<br/> 少女仿佛被踩了尾巴:“你看不起我!我都看到他咬流筝姐姐的嘴唇了,这是挑衅,是要被咬掉头颅,开膛破肚的!”<br/> 男人叹息一声:“缈缈,再不追,姜怀阔要跑掉了。”<br/> 少女冷哼:“你看不起我,你自己去追吧。”<br/> 男人似乎很有耐心,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任她怎么说怎么闹都不予回应。<br/> 突然,少女咆哮一声,摇身变成了一只高大的白虎,银底白文,蓝色眼睛像两颗硕大的宝石,正是神兽陆吾。<br/> 她抬掌将男人按在掌下,微微缩指,四道尖锐的利刃抵在他胸前,仿佛随时都能刺穿他的身体。<br/> 这表示,她生气了。<br/> “雁濯尘,你别忘了,现在你只是依附我的一只小伥鬼。”<br/> 男人笑了笑,仿佛满地乌发里绽开一支霜花。<br/> 陆吾不由得愣住,却听见他说:“陆缈缈,要是放跑了姜怀阔,我这个月都不会再给你做兔子干。”<br/> 第60章 云雨<br/> 姜怀阔的剑丢了, 捂着小腹的伤口,狼狈地往云白山脚下的方向逃窜。<br/> 树木渐渐低矮, 灌丛由密变疏,山道就在眼前,抬头能望见明月。<br/> 月光里远远传来一声尖唳,一只展翅的巨鹰俯冲下来,向姜怀阔伸出赭色的爪子,姜怀阔伸手抓住了巨鹰的利爪,正要与它一同离开此地,忽感身后一阵凌厉的掌风,银底白纹的猛虎自山腰陡崖跃下, 将巨鹰与姜怀阔一同扑落在地。<br/> 猛虎身上的伥鬼摘落披风,露出一张令姜怀阔大惊失色的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