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风草料煮好，把大锅端了下来，用大瓢舀进桶里，又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火，才提着到后院喂牲畜。<br/> 宴清霜见火空出来了，着手做早饭，前段时间腌了咸鸭蛋，到今天差不多可以吃了，早上就打算熬点白粥配咸鸭蛋吃。<br/> 年前刚舂的新米，闻着一股清香味，舀了满满一碗出来淘洗一下，下进锅里。<br/> 家里就算卖了一些稻米，也留够了自家吃的，不缺粮食所以他下得足，熬出来的米粥也是十分粘稠的，不是那种清汤寡水，几粒大米沉在锅底那种稀粥。<br/> 等相公从后院回来，宴清霜让他看着火，自己去罐子里把腌好的咸鸭蛋拿了三个出来，掰掉上面裹的泥土，舀水洗干净装进碗里。<br/> 想到相公饭量大，白粥毕竟没什么油水，不饱肚子，又烙了两张葱油饼一起。<br/> 顾庭风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等煮好后，便把火退了一些，起身放桌子盛粥吃早饭。<br/> 鸭蛋刚剥开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咸香，咬一口里面的红油立即流淌出来，宴清霜赶紧接到粥碗里，要不然得流到桌上去了。<br/> 咸鸭蛋的蛋黄尤其好吃，绵密沙香，本来还以为会有些咸，没想到就连鸭蛋白的味道都刚刚好。<br/> 顾庭风见夫郎吃得欢，便把自己的蛋黄用筷子夹出来，放到他碗里，宴清霜抬起头对他笑。<br/> “我还有呢，你自己也吃，我还给你拿了两个，不够我再去洗，不用留，这腌制的时间刚刚好，过段时间就咸了。”<br/> “好。”顾庭风见他喜欢吃，说道：“那我过两天再去买些鸭蛋回来，咱们再做些。”<br/> 宴清霜摇头：“我想自己买小鸭子回来养。”<br/> 长大后不仅能下蛋，还能吃鸭肉，就连鸭蛋卖得也比鸡蛋贵了一文钱，还是自己养比较划算。<br/> “也行。”<br/> 顾庭风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反正猪仔都买了，再养几只鸭子也没所谓。<br/> 宴清霜顿时开心起来，他就怕相公觉着他照看牲畜累，不给买，现在听到他说行，顿时就连养几只都想好了。<br/> 顾庭风见他眉眼都是带笑的，心里也高兴，村里人家讲究的就是一个家畜兴旺，自然是什么都要养些最好，只是家里的牲畜越多，以后他去打猎，夫郎就不能和他上山了。<br/> 吃完早饭，宴清霜洗刷了锅碗，迫不及待的说道：“现在就去吧，看看王婶子家孵小鸭没有，没孵的话再去其他人家问。”<br/> 顾庭风见他这么心急，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等我去后院给牛扔把草就去。”笼子里还有两只兔子，顺便也给丢了些，关上院门带着他去了。<br/> 可两人还没走到王家，就见王家大哥王元，还有王顺，一人拎着一根粗木棍，气势汹汹的从他俩面前过去了。<br/> 宴清霜拉住他衣角，“相公。”<br/> “别怕，我们也过去看看。”<br/> 想到上次去王婶子家买猪，他在外面听到的话，顾庭风心里大概知道是为啥。<br/> 这兄弟俩准是要找人算账去了，他也拉着夫郎跟了上去。<br/> 王家兄弟俩走得很快，到了村口直接抄小路上去了，惹得院子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br/> 宴清霜见相公拉着自己一直跟在后面，心里有些奇怪，平日里村子里打架，或是邻里之间发生了矛盾，相公绝对不会带着他去的，怎么现在这么上赶着了？<br/> 顾庭风不知道夫郎所想，前面有道土坎，他直接箍住对方腰肢把人带了上去。<br/> 才走到山脚下，还没到王麻子家，顾庭风便听到前面一阵吵闹声，伴随着妇孺的惊慌尖叫。<br/> 王顺早就憋了多日的窝囊气，现在终于等到大哥和阿爹回来了，下手也不拖沓，一脚把王麻子家院门踹开，抡起棍子就是一通乱砸乱砍。<br/> 兄弟俩在院子里闹了一阵，那鳖孙一直不见出来，王顺拎着棍子直接在外面破口大骂：<br/> “王麻子，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滚出来！我知道你在家，躲在屋里算什么本事？”<br/> 旁边的几户人家早在这兄弟俩踹门砸东西的时候，就吓得关紧院门，躲进屋子去了。<br/> 此时听见王家兄弟的喊打喊骂声，有人壮着胆子，爬上墙头看了一眼。<br/> 第124章 王麻子爹娘<br/> 屋里有几个孩子也想出来看，都被大人拘着，这汉子打架可不是什么热闹，下手没轻重，逮到什么都往身上砸，打急眼了被误伤的都有。<br/> 那边王麻子确实躲在屋里，昨日他手里有了钱，又去花楼里叫了两个姑娘，多喝了几杯。<br/> 回到家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刚醒不久，听到门外的叫骂声，知道是王家兄弟寻仇报复来了。<br/> 要是往日的话他也不怂，可最近手里没钱了，撑腰的酒肉兄弟散了大半。<br/> 加上酒到现在还没醒，脚下走路都还在打飘，这底气自然就没那么足了，一直躲在屋里不敢出去。<br/> 可王家兄弟没那么多耐心，在外面喊了一阵不见人出来，当即就往厢房的门上踹了几脚，老旧的门板被踹得摇摇欲坠。<br/> 王麻子心里一颤，知道今儿躲不过去了，便准备出来说两句好话，服个软，看在都同村同姓的份上，饶他这次。<br/> ――至于以后嘛，这丢掉的面子他自会找回来的。<br/> 可惜王家兄弟今日就没打算给他以后，刚探出个脑袋，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直接被王元揪住，从里面拖了出来，往院子里一扔，拳头棍棒的立即往他身上招呼。<br/> 王麻子被打得抱头逃窜，嘴里不住求饶，可怒头上的王顺哪里听得进去，举起棍子就想往他头上砸去。<br/> 这一棍子打下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br/> 王麻子心里发了狠，挣开两人，抄起屋檐下的铁锨就打了回去。<br/> 那铁锨锋利，分量也不轻，王顺不慎被他拍了两下，手臂也被铁锨头砍到了，鲜血顺着破烂的袖子流下来。<br/> 后面赶来的王家人见到王顺受伤了，连忙扑上去帮忙，王婶子年纪大，就在外面骂：<br/> “好你个王麻子，平日里在村上作威作福，干了那么多丧天良的事不算，昨夜还跑到我家后院偷鸡，今儿我王家就要为村上除害，打！给我往死里打！”<br/> 顾庭风护着夫郎站在院门口，听到王婶子的骂声，知道她是故意的，毕竟如实说的话，岂不是自己坏了自家孙夫郎以及孙子的名声嘛。<br/> 不过两边院里的妇人夫郎，倒是隐约听出那么一点苗头，她们也被这王麻子占过嘴上便宜，自然希望王家父子能为村上除害。<br/> 院里王麻子被三人一起殴打，早就支撑不住了，手里唯一的武器也被夺了去，被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砸出一脸血。<br/> 街坊邻居见王麻子被制住了，这才放心的出来看热闹，脸上全是大快人心的笑容。<br/> 不想那王麻子也是个能的，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脱三人就往门口跑，王家父子三人一个不察，被他跑了出去。<br/> 院门口围着的人多，见王麻子跑了出来，都慌忙往旁边躲，顾庭风趁乱扯住他背上的衣服，把人丢回屋里，正好王顺赶到拳头又招呼了上去。<br/> 王元把棍子递过去，准备照着他腿再狠狠甩上一棍子的时候，王麻子老爹老娘尖叫着扒开人群，闯了进来，肩膀上还扛着锄头，明显刚从地里干完活计回来。<br/> 见儿子被人按在地上，身上没一块好肉，他俩脸上惊惧交加，知道定是儿子又在外面惹了祸端，扑通一声，连忙跪在王家父子面前，求他们饶了儿子一命。<br/> 王麻子爹娘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身的粗布麻衣，上面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干枯削瘦的身体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老泪纵横。<br/> 不说王家父子，就是街坊邻居看了都有些心软，可到底是他俩把孩子纵成这样，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br/> 王家兄弟看向阿爹，王老爹也是也是一脸为难，他们今天本就是铁了心想要王麻子的命，省的他再祸祸村里。<br/> 可现在这王麻子的爹娘这么苦苦哀求，又是一个村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落忍。<br/> 伸手想把他俩拉起来，可王麻子娘就是跪在地上，死死抱住王元大腿不住哀求。<br/> 一旁的王婶子也心软了，脸上犹豫了一瞬，凑过去想要说什么，顾庭风拉着夫郎先一步进去，沉声喊道：“王元！”<br/> “庭风？”王元转过身来，他刚看的很清楚，是顾庭风帮着把人拦住的。<br/> 顾庭风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随后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br/> 王元脸上顿时有些挣扎，纠结半晌，转头瞧见王麻子爹娘苍老的脸，以及枯瘦皲裂的双手，到底还是松口饶了王麻子一回。<br/> 王麻子爹娘听到后，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谢，随后搀扶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儿子回屋里去了。<br/> 顾庭风在心里叹口气，摇摇头，带着夫郎出去了。<br/> 等下了小路，宴清霜有些疑惑的问他，“相公，你刚刚在想什么？”<br/> 他一直跟在顾庭风身边，对方的一切他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相公不是心狠之人，可对于王麻子爹娘他明显不为所动。<br/> 顾庭风看着夫郎懵懂的眼神，心里有些软，揉了一下他脑袋，解释道：<br/> “那王麻子心胸狭窄，吃不了一点点亏，背地里更是没少干些损阴德的事，今日王家饶了他一命，他非但不会感激，日后肯定还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去。”<br/> 这王家等于是给自己留了祸端，还有那王麻子的爹娘，性格软弱迂腐，被王麻子一次又一次的打骂，都还能处处维护着。<br/> 觉着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老了还是要依靠儿子，指望他给自己侍奉养老的。<br/> 殊不知他家的这一切都是王麻子造成的，就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指望他养老，简直是可笑至极。<br/> 听相公这么一说，宴清霜也不由担心起王婶子一家来，忙问道：“那该怎么办啊？”<br/> 顾庭风微微摇头，刚就提醒过王元了，可他到底还是把人放了。<br/> 现在他也没法子，更没立场，那王麻子又没犯他手上，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上去给人弄死，或者废了吧！<br/> 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不把人打死，也得把他两条腿卸了，让他在村里再也不能作恶，夫郎在村里行走他也放心些。<br/> 哪知道这王家兄弟最后居然心软了，他到底不好说什么。<br/> 不过见夫郎眉头还皱着，顾庭风笑了一下，“以后的事以后说，咱们先回家。”<br/> 第125章 进山<br/> 最近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河里的水涨了一些，岸边的紫木槿盈着水珠，看起来娇艳欲滴。<br/> 天色逐渐有些阴沉，蛙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不远处还绕了浓雾，看着要飘过来似的。<br/> 不久后天上落了小雨，雨水打在田里，在脚边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宴清霜戴着斗笠，将手里的秧苗在水里左右荡了一下。<br/> 今年还是一样，和溪哥儿家搭着来，前两日刚把自家的秧苗插种下去，今儿轮到溪哥儿家了。<br/> 只是天气不怎么好，身上的蓑衣斗笠有些笨重，就连挑秧苗的汉子都不好使力气。<br/> 四人忙活了一上午，等到晌午时分回去吃饭，饭菜是吴大叔做的，自打吴嬷嬷去了以后，吴大叔精神有些萎靡，本就不苟言笑的他愈发沉默，溪哥儿和吴大壮不放心，就没让他插手田里的活计。<br/> 少了吴大叔，他家的秧苗比往年多花费了一天才插完，田间地里忙活完，这春耕算是彻底过了。<br/> 顾庭风头天晚上就把进山的家伙事儿准备好，箭矢也重新打磨了一下，铮亮尖锐，全部装进箭筒里。<br/> 家里的牲畜多，除了猪仔、牛、十三只鸡，后面又买了七只小鸭子回来，还有笼子里的兔子也生了一窝崽，加上两只大兔子，总共十只。<br/> 这么多家禽在后院等着割草喂养，宴清霜脱不开身，准备今天先去把小屋收拾出来，让相公有个歇脚的地方，以后他就先在家里照看了。<br/> 一早起来忙着给相公做早饭，备进山的干粮，白面团子反复揉搓摔打。<br/> 面剂子用擀面杖层层迭迭的扯薄擀开，刷上香油，铺上葱花碎和肉末，放到锅里摊开，小火慢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