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一怔：“璟王府？世子受伤了吗？”<br/> “不是。”白鹤知，“姬恂似乎在猎场受过伤，我过去瞧了瞧，如今已稳住了。”<br/> 听殷重山和周患在那嘀咕王爷似乎是被气的，但白鹤知想不通有什么能将那煞神气得伤口崩开，所以也没提。<br/> 楚召淮搭在腿上的手指倏地一蜷缩。<br/> 白鹤知说得轻描淡写，楚召淮想也能想到必然是重伤，否则璟王府不会特意来请白鹤知。<br/> 白鹤知看着他微颤的指尖，试探着道：“召淮……”<br/> 楚召淮如梦初醒，遮掩地将发抖的指尖塞到袖中，垂着眼不自然地道：“舅舅医术高超，必定妙手回春。”<br/> 白鹤知看出他的躲避，只好没再提。<br/> 楚召淮将双手藏在袖中，低眼从榻上下来，轻声说：“舅舅，早膳不吃了，我先回去睡午觉。”<br/> 白鹤知：“……”<br/> 见楚召淮匆匆往屋里走，白鹤知忽然道：“召淮。”<br/> 楚召淮停下步子，没回头看他。<br/> 白鹤知走上前，将一样东西塞给他：“璟王府那个老管家再三恳求，让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你，说你见了就会欢喜，病也能好得快。”<br/> 楚召淮一呆，茫然回头看去。<br/> 苍白的掌心放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摆件。<br/> ——是那只小麒麟。<br/> 第77章<br/> 翌日一早。<br/> 璟王府几乎半个府的人全都挤在前院门口, 擦石桌、修剪树枝、数鹅卵石，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br/> 终于，门房引着人过来。<br/> 众人翘首以盼。<br/> 白鹤知孤身一人, 身着月白常服, 宽袖散发，挎着药箱溜达着而来。<br/> 众人：“……”<br/> 看殷重山和那位老管家脖子都伸长了，白鹤知疑惑道：“瞧什么呢？”<br/> 殷重山干笑两声：“白院使一人来的啊, 没跟长随吗？”<br/> 白鹤知随口道：“我自己就可以, 走吧。”<br/> 殷重山颔首, 恭恭敬敬将人迎去后院给陛下请脉了。<br/> 赵伯忧心忡忡, 对还在数鹅卵石的周患道：“你这馊主意也没用啊。”<br/> 周患抬头迷茫道：“啊？什么啊？”<br/> “……”赵伯叹了口气, “玩去吧。”<br/> “哦。”<br/> 姬恂昏睡一夜，破晓时便醒了。<br/> 白鹤知过去时，府医刚为他换好药。<br/> 姬恂平日穿衣大大咧咧, 大雪天也不妨碍他袒胸露乳，如今伤势严重, 纱布几乎将他上半身全全包住, 只露出些许肌肤, 倒知道穿戴整齐了。<br/> 白鹤知压下心中腹诽，上前行礼：“陛下。”<br/> 姬恂嘴唇苍白，恹恹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道：“白院使为何在此？”<br/> 白鹤知不明所以：“不是陛下去下官府上请我来为您治伤的吗？”<br/> 姬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想到什么, 漠然看向殷重山。<br/> 殷重山：“……”<br/> 冤枉啊！<br/> 算了, 也不冤枉, 罚俸呗。<br/> 白鹤知上前给姬恂探脉，高烧退下后又上了药, 伤口已经止住血，一夜时间已结了薄痂，府医将药煎好，躬身递上来。<br/> 姬恂看也不看，直接一饮而尽。<br/> 只是喝完他察觉到不对，拧眉道：“这不是……之前的药？”<br/> 府医讷讷道：“这是白院使开的药。”<br/> 白鹤知将药枕收起来，道：“是我换的——陛下伤势过重，不适合喝之前解余毒的药。”<br/> 姬恂蹙眉：“这种小伤……”<br/> 白鹤知：“……”<br/> 姬恂披头散发坐在榻上，玄衣松松垮垮遮掩高大身躯，面容苍白，呼吸偏短促，连说话好似都没之前有力气。<br/> 都差点一命呜呼了，还吹呢。<br/> “只断三日。”白鹤知重新将一张方子拿出来，道，“等伤口彻底结痂，就能重新换回去——这是新方子。”<br/> 殷重山正要接过。<br/> 一旁的姬恂眼眸一缩，立刻伸手将那薄薄的方子夺过来。<br/> 胸口伤处密密麻麻地疼痛，连带着呼吸都变得艰难，姬恂踉跄着坐在床沿，目不转睛盯着这张新的方子。<br/> 是楚召淮的笔迹。<br/> 楚召淮哪怕无人教导，也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笔触温柔，像是毫无锋芒的流水，一看便赏心悦目。<br/> 根据白鹤知的脉案，楚召淮重新调了几味药，还写了煎药时的火候和剂量，详细无比。<br/> 最后落款只有娟秀的两个字。<br/> 白芨。<br/> 姬恂愣怔注视着，薄薄纸张在他指尖微微颤着。<br/> 楚召淮病成那样，却还想着为他调方子。<br/> 姬恂的伤口隐隐作痛，连带着心间泛着酸涩。<br/> 楚召淮很喜欢写方子，在他书房看书时笔走如飞，唰唰唰将医书上的方子抄了一份，闭眸记在脑海中后便搁在一边。<br/> 因写了太多，楚召淮也不好收着往小矮柜里放，赵伯索性将那些废纸拿去引火。<br/> 之前丢在地上都懒得看的笔迹，如今得到一张，却如获至宝。<br/> 两人闹成这样都不好受，白鹤知难得没恶言相向。<br/> “昨日回府时，召淮瞧了瞧陛下脉案，重新调了方子，陛下伤好些就能重新调回来，每月初五解毒的方子还按原本的，再喝两次便能彻底拔除。”<br/> 姬恂垂着眼还在看那方子，听到“召淮”两个字眼眸缓缓动了动，好一会才低声道：“他病可好些了？”<br/> 白鹤知心想比他还活蹦乱跳：“好多了，劳烦陛下担忧。”<br/> 姬恂似乎还想多问。<br/> 想问他有没有提起自己，想问他在写这方子时什么表情，有没有叮嘱过什么。<br/> 可愣怔半晌，姬恂又强行将后面的话忍了回去。<br/> “有劳白院使。”姬恂道，“重山，送院使回府。”<br/> “是。”<br/> 白鹤知很讶异姬恂什么都没问，行了个礼退了出去。<br/> 姬恂孤身坐在宽大榻上，俊美无俦的眉眼似乎带着些落寞，可看着那张再普通不过的方子许久，又缓缓露出个轻笑。<br/> 已经足够了。<br/> 白鹤知跟着殷重山出了王府，还未上马车就见陆无疾一袭宽袍策马而来。<br/> 到了王府门口，陆无疾根本没等马停直接飘然从马背上跃下，身轻如燕潇洒在半空转了几圈，准确无误地落在王府台阶上。<br/> 门房赶紧前来为他牵马。<br/> 陆无疾耍杂技似的落了地，哼着小曲快步冲进王府，似乎有急事要寻陛下。<br/> 白鹤知面无表情看着那匹马，嫌弃而不甘地“嘁”了声，啪的将车帘甩下来。<br/> 殷重山赶紧驾马送白院使回府。<br/> 王府中，陆无疾终于走了次正门，晃晃悠悠去了后院。<br/> 赵伯早已习惯了，带着他进了寝房：“王……陛下，陆大人求见。”<br/> 姬恂已不能像之前想见就见想不见就将人轰出去，就算伤再重也还是让人进来。<br/> “嗯。”<br/> 赵伯颔首，将寝房门打开。<br/> 陆无疾快步走进去，进了寝房就开始喋喋不休：“宫里宫外还有不少前太子留下的烂摊子，众臣还在等着陛下收拾，怎么忽然回来璟王府找清闲了……唔？人呢？”<br/> 寝房空无一人。<br/> 隔壁暖阁倒是有些动静。<br/> 陆无疾不明所以，只好又转到进了暖阁。<br/> 暖阁中空荡荡，朝阳照进来却也没显得多温暖，西洋钟在桌案上滴答滴答走着，姬恂长身玉立，眉眼低垂着，拿着干帕子擦拭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br/> 陆无疾：“陛下？”<br/> 姬恂眼眸没什么神采，人也病怏怏的，朝阳落在西洋钟上，将他苍白的手指照得好似半透明般，他头也没抬，恹恹道：“何事？”<br/> “自然是大事。”陆无疾行了个礼，想要上前和他说，“今日朝中……”<br/> 姬恂道：“别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