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br/> 第二次走老城区比第一次走要熟稔得多，俞秋这一次倒是自己走出去了。<br/> 这附近的路实在太绕，俞秋想到江淮许见怪不怪的表情，心想他应该来过这儿挺多次。<br/> 又走了会儿，俞秋看见了上一次他们一起来的那个超市。<br/> 他犹豫了一瞬，这次进去买了两罐糖。<br/> 随便抓了颗扔嘴里，是颗菠萝味的。俞秋咬了下，糖很快在嘴里碎掉。<br/> 有点酸，不过倒是也能接受。不知道江淮许怎么会喜欢吃的。<br/> 路上的积雪已经开始化了，小巷里不少店家拿着扫帚和铲子扫雪。正在运货的三轮车发出“请注意倒车”的提示音，空气里还有没来得及散掉的汽油味。<br/> 有机车从路上飞驰而过，俞秋以为是云意，还抬眼看了下。不过是黑发，和云意那头黄毛不一样。<br/> 说起云意，虽然是个黄毛，长得倒是挺清秀。只是眉间有道疤，说话又冷，看起来和老师家长口中说的三好学生完全搭不上边。<br/> 俞秋觉得云意是个很怪的人，但他并不讨厌。<br/> 他和云意挺像的。<br/> 俞秋停了下来，看着破旧的老城区黑压压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有的人在里面能看见阳光，有的人只能烂在里面，连挣扎都挣扎不出来了。<br/> 他和云意都是后者，看见云意的那瞬间，俞秋就确定。<br/> 云意经历了什么俞秋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像他和云意这种人，死了别人也只会拍手叫好，也可能无人在意，死了就死了。<br/> 这样想着，俞秋突然停下了。<br/> 他的脑子变得格外清醒，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br/> 2014年四月初，老城区湖里捞出来一具尸体。俞秋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死的人是三中的，也姓云。<br/> 也叫云意。<br/> 老城区那片湖不是第一次死人，但那件事闹得很大。<br/> 法医鉴定时在尸体上检查出了十八处刀伤，不过因为是未成年犯罪，缓刑了，没死刑。<br/> 当时还上了报纸，是三中附近的混混做的，甚至有几个还在上学。<br/> 那几天唐柔态度很坚决，说什么也要让林叔去接他和江淮许。<br/> 后来这件事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也就不了了之了。<br/> 听说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一个人来，又一个人离开，没人在意。<br/> 可能是雪化了的原因，俞秋觉得今天简直冷得出奇。<br/> 脚底一点温度都没有了，鼻腔里都是冬天的味道。<br/> 二月份老城区的湖边都是枯枝，光秃秃的，半遮半掩能看见天。<br/> 四月份的老城区湖边是什么样子？水应该是清澈的，有野鸭子也有鱼，柳树梧桐，甭管什么树都变成绿的了。<br/> 云意死在绿色的春天，云时初也是。<br/> 俞秋重生后第一次特想骂脏话，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草！”<br/> 良久，他又轻声说：“也太倒霉了。”<br/> 也就是说上辈子他们全死了。<br/> 他一时分不清算不算缘分。<br/> 算也是算他大爷的孽缘！<br/> 俞秋有那么瞬间感觉这世界上的事也太操蛋了，努力的活着却挣也挣不脱命运的枷锁。<br/> 唯一让人觉得庆幸的是可以重来一次，所有的事都还没发生，意味着上辈子那些糟心事都还来得及。<br/> 可能真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夕阳落下或者凛冽寒冬的傍晚朝着25路公交奔跑，俞秋觉得自己运气真的一点点变好。<br/> 也许这辈子他会有朋友，再好一点，他也可以和江淮许说麻烦你了。<br/> 他给云时初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电话接通。<br/> “俞秋。”云时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闷闷的，和平常不一样。<br/> 俞秋停顿片刻，问：“你在哪儿呢？”<br/> “在我爷爷家里，”云时初叹了口气，“我姑姑她们也在，人很多，有点烦。”<br/> “嗯，”俞秋想了想，给他支招，“你可以出来，告诉他们你在和同学打电话。”<br/> “好。”<br/> 云时初那边确实很吵，过了会儿才慢慢变得安静，应该是出来了。<br/> 俞秋也往前走着，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并不是很好受。<br/> 他把围巾弄得紧实了些，半张脸陷了进去，冬雾混着呼出的气很快模糊了眼镜。<br/> “我出来了。”云时初说。<br/> 他抱了抱胳膊，“今天天气好冷，也不知道我哥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好一点。”<br/> 云时初主动提及了云意，事情也变得简单很多。俞秋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他没和你一块儿回家吗？”<br/> “没，”云时初轻声咳了咳，“他不会回家的，他不认我爸妈，也不认我。但我缠人，他刚开始的时候老讨厌我了，后来我妈死后，我爸不管我，他才管我的。”<br/> “你是有点缠人。”俞秋笑笑。<br/> “云时初，”俞秋喊他，“云意今天有和你说他要去见谁吗？”<br/> 云时初虽然不知道俞秋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云意的事来，但他对俞秋没什么防备心，很快开口，“他去他养父母家。”<br/> 俞秋顿了一下，“他养父母除了他还有孩子吗？”<br/> “有，之前和我们在一个初中升的学，现在在三中呢。”<br/> 云时初咬牙，“我之前和你说打我的那帮神经病有一个就是他。不过他跟着三中外的大哥混，云意和那大哥在老城区相当于是一人管一半，他们不敢打云意，就来打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