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迟笑却没有显露出半点惊诧,眼里的嘲讽和同情愈发浓厚。她不动声色地冲自己的店长朋友招呼了一声，示意他将靠近他们这一块的客户都遣到别的卡座去。<br/> 店长朋友有些不明所以,在昏暗的灯光遮蔽下夸张地摊开了双手，做了一个“why”的口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迅速地给迟笑发了条消息。<br/> 【他们这不是处得挺好吗？还能发生什么事？】<br/> 迟笑抬眸：【你相信我么？】<br/> “……”<br/> 沙发卡座后一帮新来的客户被营销带到了另一侧的卡座，场地里的音乐吵嚷喧哗，这点动静谁也没注意到。等霍月寻慢条斯理地含好烟，吴耀成才弯下腰，帮他点燃。<br/> 焦油和尼古丁的味道飘散，缭绕盘旋的白色烟雾袅袅飘起，朦胧了霍月寻的神色。<br/> 男人并没有继续往下吸，而是抬手将那支烟拿离了唇畔，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那猩红、明明灭灭的光点，安静了好几秒。<br/> “你知道么，”霍月寻轻笑着开口，“我一般不喜欢用太暴力的手段。”<br/> 吴耀成一怔，下意识地以为他在说跟性有关的事，后退两步，狠狠拍了拍身后那群小鸭子的屁股。这帮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瑟缩了一瞬，尽管很害怕，但也不敢反抗。吴耀成见状笑开了花，咧嘴附和道：<br/> “是吗？不过其实有的时候，稍微用点手段还是挺爽的，你放心啊，我找来的这些人都可乖了，你就算再暴力，只要别把人给玩死就都行——”<br/> “一来，暴力很低俗，除了能发泄戾气之外，没有别的用途，”霍月寻恍若没听见吴耀成说的话，自顾自地开口，“二来，发泄之后的场面很难收拾，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来托底。”<br/> 吴耀成顿了顿，没太明白他的意思。<br/> 只是，看到他手里那支没怎么吸过的烟渐渐地燃尽，大截大截的烟灰簌簌地落下时，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总感觉心底突突地跳。<br/>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可他又说不出个一二来。<br/> “你真是说笑了，以你的家庭背景来看嘛，就算你暴力一点，应该也没什么……”<br/> “——所以，我通常会给自己一点冷静的时间，问问自己，我到底有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的痛快，去解决之后那么多麻烦。”<br/> 霍月寻再度打断了吴耀成，修长的指节上下轻抖，让那猩红的光点变得更加明显。<br/> 他抬起眸的一瞬间，那双幽暗上挑的丹凤眼似乎也与这抹光重合，令人的心脏颤巍巍地停下。<br/> “你想知道我今天的答案吗？”<br/> “……”<br/>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霍月寻语气的不对劲。迟笑的店主朋友有点慌地抬起了眼，先对上迟笑无甚所谓的面庞，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笑容得体的霍月寻，总觉得他的温柔像是恶魔的假面。<br/> 吴耀成咽了下口水，下意识道：“什么答案？”<br/> 霍月寻没有再开口回答。<br/> 他抬起手，将那小半截烟头抬起，直直地对准了吴耀成的眼球，狠狠用力地戳了下去——<br/> “啊啊啊啊！”<br/> 一阵差点划破云霄的惊叫，惊魂未定的众人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抬头望向了霍月寻和吴耀成。<br/> 霍月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他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脸颊侧的小梨涡漾起，显得他无比温和又无比单纯。<br/> “哎呀，不好意思，没吓到吧？我想扔烟灰缸的，不小心扔错了。”<br/> “……”<br/> 吴耀成的腿抖如糠筛，劫后余生的酸软和恐慌让他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一阵热流涌动滚到他的小腹，让他险些丢人地跪下来。<br/> 火气几乎是一瞬间冲上了心头，吴耀成当即想要掀桌子跟霍月寻发飙。虽然看样子霍月寻是不小心的、很不好意思……但是，哪有人扔个烟头能往别人眼球上面戳的？这是闹着玩吗？道歉就能求得原谅，疯了不成？<br/> 腹诽完，吴耀成又念着霍月寻的身份，忍气吞声地将这股火气给咽了下去，勉勉强强地扯了扯嘴角，缓缓地从桌边站起身：<br/> “我、我没事——”<br/> 话音未落，霍月寻散漫地抬起手，将烟头扔进了吴耀成张开的嘴巴里。<br/> 空气凝滞了几秒，下一刻，吴耀成疯了似的扭动了起来，撞碎了不少桌上的酒瓶。叮叮咣咣的碎裂声炸了一地，一股奇怪的骚味在空气中逸散了出来，跟酒液混在一块，味道格外明显。<br/> 他身后的那帮小男生脸色各异地避开他，纷纷当做没看见这场景。<br/> 而桌上的其他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该扭头的扭头，该聊天的聊天，谁也没敢再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唯有迟笑那个店主朋友老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咽了咽口水缓了过来，暂时离席去喊人过来收拾残局。<br/> 远处的一帮服务生带着清理工具缓缓来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场景。<br/> 吴耀成将口中的烟头呸了出来，眼泪鼻涕横流，整个人气得发抖，含糊不清地质问着霍月寻：“你什么意思，我他妈的好心好意想带你一块玩，你为什么……”<br/> 霍月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吴耀成。<br/> 他脸上的小梨涡消失，也没了那股温和的笑意。表情冷淡到了极点，轻嘲道：<br/> “我说过了呀，这回没扔错。”<br/> 吴耀成哽住，比起疼痛，更多是气得脑子发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