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是一种不理性的情绪作祟,像是有个专门教唆人叛逆的小恶魔在耳边蛊惑,说不要听,不要信,他们并不是爱真正的你,他们只是享受和怀念当父母的过程。那个被他们用回忆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可以是任何人,可以不是你。<br/> 余九琪烦乱急了,直到三叔说想吃雪糕了,她才终于找到出口,说我下楼去买。<br/> 葛凡也拿起外套,说一起去吧,跟着小九出门。<br/> 他们走路去的超市,买了一兜各式各样的雪糕,回来路上葛凡拎着小塑料袋走在马路外侧,看小九低着头,闷闷的,一步一步的专门挑没扫干净的积雪踩着走。<br/> 他突然两步蹦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路。<br/> 小九险些撞到他,仓促停下,抬头见他挑眉微笑的一张精致窄脸,猜到他又想像过去那样胡闹。<br/> 过去他们也经常一起用买雪糕当借口,偷偷去买孟会红坚决不让吃的街边炸串,胡乱吃个半饱,再回家。<br/> 可她今天没心情,于是坦诚:“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br/> 葛凡看了她一会,伸手在她头顶用力胡乱揉了揉,五指又轻轻按着,往后推了下她脑袋。<br/> 小九被他推得向后退一步,把弄乱的头发顺好,瞪他:“推我干啥?”<br/> 他还看她,没回答,只说:“你要是不想上去,你就先回家,我跟他们说一声。”<br/> 小九意外地看着葛凡,一时竟不知说什么,犹豫了一会,绕过他,继续往前走。<br/> 葛凡还跟在旁边,站在马路外侧,没说话。<br/> “哥,”小九知道今晚的低落没瞒过他,边走边低头说,“你有没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br/> “什么意思?”<br/> “就是类似那种,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忍着不对不忍更不对的那种感觉。”<br/> 葛凡顿了顿:“你是指在家里吗?”<br/> 小九没再否认:“嗯。”<br/> “有啊。”葛凡看着前方。<br/> “多吗?”<br/> “以前不多,”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现在多一些。”<br/> “那我怎么看不出来?”<br/> 葛凡特地再看她一眼:“一点也看不出来吗?”<br/> 小九摇头。<br/> 他低头笑了下,没说话。<br/> 进电梯后,两人也沉默着,余凯旋家住顶楼,沉默略显漫长,没一会,小九一抬头,通过电梯反光的墙壁,撞见葛凡凝视过来的眼神。<br/> 葛凡突然说:“我今天辞职了。”<br/> 小九转头,眼神询问。<br/> “孙锡今天跟老王走完合同了。”他垂眸,盯着小九,“他现在是乐胜煌的老板了。”<br/> 小九回避了一下,眨眨眼:“今天吗?”<br/> “其实早就定下了。”<br/> 电梯停下,开门,葛凡先走出去,同时说:“就那天,你在富满村出事的第二天,孙锡就把定金付了。”<br/> 余九琪忽然放慢脚步,回想起那天发生的意外,和意外发生时的那个决定。<br/> “而且他好像要留下自己干。”葛凡又说。<br/> 小九干脆站住。<br/> 第二天上午余九琪就给孙锡发信息,问他有没有时间去吃那家烤肉,孙锡说他今天会比较忙,等忙完了联系小九。<br/> 小九没问他在忙什么,说好,可直到下午快下班了,孙锡也没回复她。小九也没催,只是在等待的间隙,思来想去,找了个不那么生硬的理由,说是有业务上的事情想咨询一下投资啥啥赚钱的理财专家,给她和孙锡过去共同认识的一个人打了个电话。<br/> 那个人就是孙锡酒店的投资人,也是他在北京唯一的朋友陈木霖。<br/> 那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挂断后,小九站在空无一人的自助提款机隔间里抽了颗烟,才再主动联系孙锡。<br/> 【还没忙完吗?】她问。<br/> 【快了。】他又回,【你饿了先吃。】<br/> 【我去找你吧。】<br/> 【我现在真的走不开。】<br/> 【没事,我开个包房,唱歌等你。】<br/> 孙锡沉默了一会,也没多问,更没解释,直接发给她一个房间号 411,又回:【你去这等我。】<br/> 余九琪提前下了班,打了个出租车,说去乐胜煌,二十分钟后,她在乐胜煌正门下车,直接走进去,坐电梯,到四楼。一路上居然没有见到任何熟人。<br/> 很有趣,如今她厌倦遮遮掩掩了,却发现似乎本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br/> 刚出电梯,一个脸生的,穿着乐胜煌套装制服的小伙子眼疾手快几步迎过来,说:“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房间。”<br/> 小九留意看了看他,确实没见过,问他叫什么,他说叫林晖。问他哪天来的,他说今天第一天。问他你认识我吗?他低着头,谨慎说老板跟我简单说过。<br/> 然后就走到了 411 房间,林晖推开门,站在门口,说姐你先坐一会,等会我给你送点吃的。又留下一个电话,说我算是老板的助理,姐你如果有事随时可以找我,点点头,悄悄合上门。<br/> 孙锡挑选和调教手下人总是有他的一套,这一点,小九在北京时就见识过。<br/> 小九看了一圈这 411,就是一个小包房,算是乐胜煌最小的房间,也就能容纳三四个人,u 型沙发和茶几就占了一多半地方,电视屏幕不大,也没有独立吧台和舞池,就连周围装饰灯都不如其他房间豪华。<br/> 她坐下,再抬头,头顶那枚塑料质感很重的灯球倒是跟其他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在狭小包房内,莫名显得硕大无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