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想了一路还是不确定，他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对此有个猜测，但不知准不准确。<br/>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餐一层一层码在铁锅里后，放好汤和调料，点火，倒计时，在等待期间小九正想跟他聊聊，孙锡说他出去先抽颗烟，可隔了很久，也没回来。不一会，又听到隔壁传来大声的寒暄，其中像是有孙锡的声音。<br/> 他回来后自己交代：“刚才碰到个熟人。”<br/> 小九以为是政府那徐添，他说不是，但这人你也认识，看着小九，直说：“大诚哥。”<br/> “大诚哥？”<br/> 小九不免吃惊，大诚哥是余凯旋的死对头，袁轩的亲爸。那年袁轩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至今瘫痪不能自理，虽然后来那大诚哥离婚再娶，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可就算日子好了，心结过了，也不至于跟孙锡混成朋友。<br/> 孙锡就解释：“朋友肯定谈不上，他就是听说我接手了乐胜煌，打个招呼。”<br/> 小九猜到什么，验证：“他是不是提温都水汇了？”<br/> “嗯，他问我跟楼下余老板关系怎么样了？”歪头看看小九，“他说那二凯哥犟得很，不好打交道，还加了我微信，要送我几张云福汤泉的卡。”<br/> “他跟我爸斗了一辈子，他那云福汤泉，为了撵上温都水汇啥招都使，连你都拉拢，可真行。”<br/> 孙锡笑：“敌人的敌人嘛，又楼上楼下的。”<br/> “那你是敌人吗？”<br/> “你觉得呢？”<br/> “孙锡，你要是敢……”<br/> 孙锡坐过来，靠近些，饶有兴致看她：“怎么样？”<br/> 小九知道他故意，就瞪他：“你不是二凯哥的对手，真干起来，我爸能吃了你。”<br/> “怎么吃？”<br/> “反正他很早就想拿下楼上那两层了。”<br/> 孙锡眼底晃过一丝精亮，这时倒计时闹钟响了，他按掉，揭开锅，一整锅热气腾腾又酱香四溢的炖菜颤巍巍翻滚着，热气扑在他们脸上，孙锡拿着铁勺，简单翻了翻。<br/> 很自然地接着说：“他要楼上那两层干什么？”<br/> 小九夹了一个上面蒸着的包子：“影厅和游乐场，再把客房部独立出来。”<br/> 孙锡倒了两杯啤酒，递给她一杯，两人碰了下，也没说什么话，喝了一口之后在蒸腾热气中他淡淡表态。<br/> “我从没有恨他。”<br/> 小九一愣，看他。<br/> “当年那事，我知道，其实多亏了他。”<br/> 小九放下咬了一半的包子，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她懂孙锡在说什么。<br/> 九年前那场事故后，虽然有徐添出面帮他们走动说话，但除了要付医药费之外大诚哥还要了一笔巨额赔偿款，余凯旋为了不让两个小孩摊上官司，能够私了，几乎拿出所有存款，又卖了一套房，答应下来。<br/> 不仅如此，在派出所最后调解那天，大诚哥突然又反悔，说虽然那小子被你们赶出石城了，但别忘了当时还有两个小混混也在场，都看见了其实是你闺女砸的人，这事不能这么了。余凯旋问你想怎么办。大诚哥一直记着过去的仇，想羞辱余凯旋，说你给我跪下，磕几个响头，叫几声爷爷。<br/> 余九琪至今没告诉过爸爸，当时她就躲在那间调解室门外，她听到了一切。<br/> 听到了爸爸为了保护她放弃一生最看重的东西，面子和尊严。某种程度上，那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br/> 他愿意为了我，一个捡来的孩子，放弃生命。<br/> 当年十五岁的小九捂着嘴，蹲下来，用力埋下头，才能控制自己不嚎啕大哭，她如此愧疚，又如此心疼，惶恐，又感动。<br/> 那是余九琪成长经历里很重要的一幕，从那之后，她开始不自知地用尽所有力量，来配得上爸爸这份爱和牺牲。<br/> 此刻与孙锡坐在铁锅炖包厢里的小九忽然怀疑，怀疑自己做到了没有。<br/> “你手机一直在震。”<br/> 孙锡提醒一句，小九才回过神来，拿起旁边手机看了下，噼里啪啦的都是家庭群里的信息。<br/> 跨年夜，大家都四散着出去玩，余凯旋带头在群里晒照片，他和孟会红陪着三叔在家吃火锅。温雯和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的小富总在舞厅，一人一杯鸡尾酒。葛凡和小庄他们在吃烧烤，啤酒瓶满桌。祝多枚晒了一张自拍照，看背景是酒吧。最后余凯旋@小九，发了两条语音。<br/> 小九点开语音，二凯哥扯着嗓门说：“小九你在哪呢？”<br/> 又说：“我刚才看王欢发朋友圈，你是跟她们家一起吃饭呢吗？”<br/> 余九琪没有回复，余光不自知看了眼旁边的人。<br/> 孙锡夹着菜，平静说：“不用否认。”<br/> 小九看着他，突然想到之前的猜测，明白了什么，瞬间有些窝心，又难过。<br/> 孙锡回视她，也不藏着了，直说他的打算：“如果想留下，我们不能硬碰硬，先忍一忍，慢慢来。”<br/> 小九也是这样想的，重复一遍：“慢慢来？”<br/> “嗯。”<br/> 手机又震了一下，依旧是余凯旋的语音。<br/> “小九，今天这日子，你就别跟人家家混了，你回来，你三叔说要打麻将，三缺一，麻溜的！”<br/>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br/> 僵持了一会，听见旁边低沉声音说：“我没关系。”<br/> 小九才回复爸爸，说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