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眠抽出手没忍住给了他一耳光。他的力道不大，男人被他打得歪过脸,喧嚣的雨声盖过了两人凌乱的呼吸。<br/> 宋时眠蜷了蜷指尖，“看不见我所以就一个人开车跑这么远？厉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什么……”<br/> 他张了张嘴，竟是无法往下再说一个字。<br/> 厉潮关了手电筒，不让宋时眠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br/> 黑夜里,他的声音很低，混合在雨声里有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br/>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不会出事。”<br/> 他说,“可如果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那才会让我生不如死。”<br/> “眠眠,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留我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br/> 他往前一步,摸上宋时眠的脸，指尖的温度一片冰凉，碰了一下又克制地收回。<br/> “你要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不要一个人跑来这个地方。”<br/> 黑暗里，宋时眠吸了吸鼻子，“说得像是我问了你会说一样。”<br/> 无尽的黑夜下，厉潮缓缓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对我隐瞒真相的报复，你还真是会杀人诛心。”<br/> 宋时眠心尖颤了颤，一时间所有的责怪再也说不出口。<br/> 瞒他最多是他，爱他最多也是他。<br/> 哪怕有很多事要问，但显然眼前这种情况不太适合促膝长谈。<br/> 宋时眠只能带着人厚着脸皮叫醒老板，跟他要了身干的衣服给厉潮换上。<br/> 期间厉潮都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宋时眠身后，让换衣服就换衣服，让喝热水就喝热水，一点也看不出独自一人冒着大雨赶过来的样子。<br/>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陆林早就被吵醒了。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抱着被子换了个地方，把空间留给他们。<br/> 宋时眠没留意到陆林已经走了，没有姜汤，他只能盯着人把热水喝完。手电筒把房间勉强照亮，外面的雨还在下，但宋时眠已经没了之前害怕的感觉。<br/> 厉潮把碗放下，露出空荡荡的碗底，抬眼看着宋时眠，乖乖道，“我喝完了。”<br/> 他的头发被宋时眠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乱糟糟地顶在头顶，身上穿着有些小的衣服，神情里带着几分拘谨。<br/> 宋时眠快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笑了，“这会知道害怕了？”<br/> 厉潮往他那边挪了挪，嗅着青年身上传过来的香气，紧绷着的情绪才稍稍缓和。<br/> “我害怕你生气。”<br/> “怕我生气还自作主张过来？”<br/> “我担心你。”<br/> “担心什么？我在度假村里，那么多人呢，好得很。”<br/> 厉潮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br/> “我担心你会出意外，我担心你会害怕。”<br/> “其实……”他将指尖一点点挤进宋时眠的指缝，“是我在害怕，在知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我比谁都还害怕，那年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br/> 那件事给宋时眠留下了心理阴影，对另一个人来说何尝不是。<br/> “所以真的是你救的我？”<br/> 厉潮的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br/> “是我。”<br/>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br/> “你……”厉潮迟疑道，“你没问。”<br/> 夜深了，宋时眠终于感到了困倦，他脱了鞋缩在沙发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肩上。<br/> “你我还不清楚？有点什么秘密都被副人格抖落出来，既然副人格都没说，就别指望从你嘴里问出什么来。”<br/> 厉潮沉默了会，把头靠在宋时眠肩膀上，“对不起眠眠。”<br/> 他此时此刻乖得不像话，乖得宋时眠都不好意思朝他说重话。他摸了摸他的头，放缓声音，“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br/> “因为我又欺骗了你。”<br/> “那为什么要欺骗我？”<br/> “因为……”厉潮眨了眨眼睛，思绪变得迟缓，“因为你说你讨厌我。”<br/> 宋时眠，“……”<br/> 好端端的，从天而降一口大锅。<br/>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br/> 厉潮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慢慢闭上眼睛。<br/> “在几年前的那场暴雨里。”<br/> 其实那场雨的很多情节他都忘了，可唯一清晰记得的只有宋时眠烧得昏迷不醒靠在他背上说的那句——<br/> “讨厌，厉大壮。”<br/> 很轻的一句话，如果不是两人挨得近，他都不一定能听到。<br/> 那一刻他其实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觉得难过，也觉得本该如此。<br/> 厉潮的声音很轻。<br/>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还讨厌的人了，背信弃义，明明离开了，然后又覥着脸回来。”<br/> “没了我你依旧过得很好，有家人、有朋友，没有给你添麻烦的人。”<br/> 他那么大一只，却往宋时眠怀里缩，“可我不行。”<br/> “没了你，我活不下去。”<br/> “我无比庆幸那天我来找你了，也无比庆幸那天我找到了你。”<br/> 宋时眠把手电筒又给关了，黑暗在眼前覆盖，窗外雨声渐歇，风吹动枝叶发出细微的声音。<br/> “可是厉潮……”宋时眠道，“这不是你隐瞒我的理由。”<br/> “怎么不是呢？”厉潮牵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br/> “你了解我，同样的，我也了解你。如果我说了讨厌你，你就选择不告诉救我的人是你的话，那你后面就不会出现在我世界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