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良久，直到埋首在被褥里的邬有期打起了小呼噜，才将他的神志唤回稍许。<br/> 吃醉的人容易恶心反胃，小徒弟这么趴着，要是胃里的东西上涌，多半要呛着，严重的甚至会窒息。<br/>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用力将邬有期翻过来。<br/>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这张脸的眉眼五官，才像卿乙曾经熟悉的那个邬有期：<br/> 没有作为魔尊的狂狞，嘴角也不常带着讽刺。<br/> 卿乙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则、脸色微变：<br/> 月灵根情况特殊，小徒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大乘期，只怕也是吸收了特别多魔气的原因。<br/> 昔年，邬有期要突破金丹之时，他的灵台就已有了失衡之势，如今……<br/> 卿乙在床边急切地坐下，三指探上邬有期的内腕：<br/> 当年，被逼无奈的他，分出神魂来平衡了小徒弟体内的清浊二气，也让邬有期顺利进入元婴期。<br/> 如今，他徘徊的人魂机缘巧合附身到了“顾清倚”这具无魂傀上，然后被顾家人送来了魔界。<br/> 神魂不全、行事全屏本能的人魂，自然想着靠近同样本源的“天魂”，也就是邬有期。<br/> 而一直被拘束在邬有期灵台内的天魂，感应到同源的人魂，也开始分散成小股灵力散佚、逃离——<br/> 最终，一点点重新凝聚在顾清倚的身体里。<br/> 正因如此，他才能“活”过啦。<br/> 只是，他的魂魄一离开，不就意味着邬有期体内缺少了很大一股太清和阳之气，那他……<br/> 顾清倚的身体没有灵力，因而他只能通过脉象判定，奇怪的是——<br/> 邬有期虽为魔尊，体内的魔气似乎也比想象中少，还不至于到灵台失衡的境地。<br/> 卿乙松开邬有期的手，缓缓起身、后退一步，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细节：<br/> 小徒弟的这三年时光，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奇遇。<br/> 比如有什么东西，能够吸走邬有期体内的浊气。或者，他找到了什么方法，可以控制体内的清浊二气。<br/> 正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床上躺着的邬有期也缓缓睁开了眼睛——<br/> 他当真喝多了，看着眼前一片明艳的大红色，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身在何地。<br/> 转转眼珠，瞧见旁边站着个人时，他还有些戒备地捏了个剑诀在掌心，结果看清楚那人长相时，他又噗地一声笑、跌回了床褥里：<br/> “……师尊。”<br/> 听见他这么哑着嗓子喊，本来侧立着的卿乙打了个冷战、浑身僵硬，甚至都不敢回头看。<br/> 可邬有期紧接着呵呵笑了两声，却自己闭上了眼，喃喃道：“我又梦见你了……”<br/> 卿乙一颤，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攥紧。<br/> 大约是当真以为自己在做梦，邬有期说完那句后，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br/> 就在卿乙鼓起勇气想要转过身时，原本笑着的邬有期，却突然哽咽了起来：<br/> “你为什么不要我？”<br/> “爹娘死了，送我到青霜山的李叔也死了，月儿、段大哥都死了，大师兄也视我为仇敌……”<br/> “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我只有你了。”<br/> 卿乙一怔，迅速转身，看着挂满泪水的小徒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搓揉、捏扁。<br/> 他一时冲动，上前到床边坐下来，就想告诉小徒弟一切，解释清楚——他从来不是没人要的孩子。<br/> 但还未开口，声音沙哑的邬有期就陡然睁开了赤红的双眼，一个翻身坐起来、大力将他压倒在床上：<br/>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师尊你要那样对我？只因那莫须有的杀人罪吗？还是……”<br/> 说到这儿，他的手指忽然攀上了他的脖颈，先是轻轻抚摸两下，没睡醒般，突兀地喃喃了一句：<br/> “师尊，你脖子好细……”<br/> 而后，他泛红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丝狰狞，刚才还轻柔触碰的手指猛然收紧，声音凶恶：<br/> “还是你根本和他们一样相信！相信就是我导致的闇元降世，看不起我、当我是魔星！”<br/> 骤然传来的窒息感，让卿乙眼前一阵阵发黑。<br/> 他抬手去拽邬有期手臂，双颊也涨得紫红，明明嗓子被压迫到连呼吸都困难，卿乙还是想挣扎着告诉他：<br/> 不，你不是。<br/> 而得不到任何回应的邬有期，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收紧，“师尊，我的好师尊……你待众生那么好，为何待我……却要这样残忍？”<br/> 这话说完，他的手指也松开了。<br/> 卿乙咳咳两声，大口喘息着，下一瞬邬有期却卸力、跌倒在他身上，脑袋深埋到他颈侧。<br/> 扑面而来的酒臭味，熏得卿乙皱起了眉，根本来不及开口，就因邬有期突然贴上来的唇瓣而惊得失声：<br/> 多年未见，本来属狗的小徒弟真变成了狗。<br/> 竟是啊呜一口含住了他颈侧的嫩肉，而后又重重咬了一口，不算痛，像抱了只拿他磨牙的奶狗。<br/> 他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缓慢抬手，轻轻拍了拍邬有期的后背，算是回搂、算是安慰。<br/> 摸着小徒弟那头蓬松、柔软的卷发，卿乙一时冲动，叹息着唤了声：<br/> “有期，其实我……”<br/> 可吃醉了酒的人，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咬人一口湳讽后，他又猛然支起上身，用一双通红的眼瞪着卿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