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有期没想到师尊是在说这个，他愣了愣，而后又哈哈笑起来，然后突然又把师尊搂到怀里。<br/> 紧紧相拥良久后，他才点点头：“师尊，谢谢你回来。”<br/> 卿乙回抱着他，但却没说话。<br/> 他能回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抹天魂的缘故，三魂不全、七魄有损，鬼府都不收留，只能回来。<br/> 而且，小徒弟过得如此艰辛、闇涌重新现世，西佛界还关闭了禅意门，谜团重重，看来是不回来也不行。<br/> 两人拥着又平静了一会儿，收拾好彼此的心境，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也拭去后，才缓缓降下结界。<br/> 仡轲澜已经靠在洞壁上小睡一觉，貊绣则是眼底盘腿打坐调息，唯有希来意站在浮雕前，若有所思地看着。<br/> “大师懂苗语？”邬有期问。<br/> “阿弥陀佛，”希来意先道了句佛号，转身冲着他们各鞠一躬，“小僧不懂，小僧就瞧着浮雕有趣。”<br/> 说完，他又打量两人一番，脸上扬起个笑容：<br/> “二位，好了？”<br/> 邬有期看看卿乙，卿乙看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最终一点点改变了自己前世的习惯——没有在人前松开。<br/> 如此，邬有期便挺直了胸膛，重重点了两下头。<br/> 而希来意果真与修真界诸人不同，听闻此消息不是皱眉露出鄙薄，反是长舒一口气、露出个笑脸：<br/> “善哉善哉，当年二位施主来佛界，我便觉着你们彼此十分相宜，还劝先生您来着，如今也算是证得圆满了。”<br/> 邬有期一愣，而后猛然从这短短一句话中找到了关键——还劝？<br/> 什么意思？<br/> 意思是师尊当年，其实也为情所困？<br/> 他猛然侧首，目光直勾勾看向师尊。<br/> 卿乙却只是呛咳一声，没理会小徒弟炽热的视线，主动找了个话题打断了希来意的回忆：<br/> “……说起来，大师何故来此？”<br/> 希来意啊了一声，就被他牵着改换了话题，脸上的笑容也散了几分，露出一副愁容：“唉……这就说来话长了。”<br/> 他捻了捻佛珠，又略有些烦躁地回头看了看——他来的那条西侧甬道，最后目光落到卿乙身上：<br/> “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先师留下的佛偈。”<br/> 卿乙点点头：大正佛果飞升成佛之前，曾经在西佛界给众佛修留下了三道佛偈。<br/> 前面两偈都是命弟子要记着普济世人，要他们谨遵法旨、听从希来意等僧徒的命令。<br/> 唯有最后一道佛偈，是大正佛果单独留给希来意的，外人看不着，只有希来意知晓内容。<br/> 希来意点点头，“师父在飞升之时，看见了未来，说你们锦州大陆会被闇涌吞噬，让我关闭禅意门，不要放流民进西佛界，以免闇涌侵染。”<br/> 他说得语调平平，可消息却如平地一声惊雷。<br/> 骇得邬有期脸色变了数变，就连坐在一旁仿佛早已入定的貊绣都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br/> “……会被闇涌吞噬？”卿乙重复了一道。<br/> 希来意半点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恐怖，还是那副平静的神情，“是，师父说这是天命，无法改变。”<br/> 为此，他还跟师父的虚影，还有留下来的几位院正、头僧激烈的争吵过——<br/> 大正佛果以为天命不可违，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给西佛界招致祸端，他却觉得师父是有违佛理、闭目塞听。<br/> 既都知道邻界有难，为何要作壁上观？<br/> 而且，还要关闭他们唯一逃生的通道，彻底隔绝生路，这不是和佛菩提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br/> 可大正佛果只是摇摇头，告诉他人力不可为、天命难以改，强留也是无用。<br/> “……反正师父留下的话都是神神叨叨的，颠来倒去就是告诉我不能成，我们都不大明白。”<br/> 卿乙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些许怪异的情绪，但却又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没找出症结所在。<br/> “可大师你，最后还是关闭了禅意门。”邬有期道。<br/> “师命不可违拗，”希来意抿抿嘴，小声道：“但我想做些什么，尽力做点神恶魔……”<br/> 佛僧年轻脸上充满了迷茫，但眼神却很坚定。大正佛果要守西佛界的平安，他却想守自己内心的平静。<br/> 只是，如此一来，整件事情的症结又再次回到了闇涌上，还有更不妙的消息——<br/> 大正佛果在成佛之前，看见了锦州大陆的未来：是注定要被闇涌吞噬，也就是所谓的末日将临。<br/> 瞧着众人纷纷不说话，希来意似乎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吓人，他又连忙找补了一句：<br/> “不过师父也说了，天命虽不可违背，但却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他没告诉我……生机是什么。”<br/> 邬有期：“……”<br/> 卿乙：“……”<br/> 本来已经提起精神的貊绣也因为他这句话翻了个白眼，重新闭上了眼睛。<br/> 唯有仡轲澜笑了笑，“这不是挺好，还有救。”<br/> 希来意也傻气一笑，“是啊，还有救。”<br/> 看着这两人没心没肺的模样，邬有期耸耸肩，跟着无奈一笑，反而是卿乙皱眉想了想，转头看向墙壁上的浮雕——<br/> 空谛九音临死前，也曾经告诉过他：<br/> 他救不了天下苍生，护不了他们一辈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