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去摸胸口，那里藏着断刀残片。<br/> 陆昃目光一凝。<br/> 孟昭然茫然：“你指什么声音？”<br/> 邬如晦轻声道：“呓语。”<br/> 忽远忽近，忽大忽小。<br/> 夹在连天的厮杀声中，原本容易被忽略掉。<br/> 但它附骨之疽一般，一旦被人听进去，就带着湿冷的气息继续往里钻。<br/> 陆昃出手如电，在楚休明眉心一点，一道剑气打进去，楚休明一个激灵，脱离了那种隐隐恐惧的状态。<br/> 他正要如法炮制，给邬如晦也来一下，就被捏住手腕。<br/> 邬如晦眼中一片清明：“不必。”<br/> 陆昃收回手：“这次的阵仗比上次螣蛇闹出来的还大，是真正的蓄谋已久。叛军出现不久，就传出雾十八城大城主，月霰宫宫主江有汜遇刺的消息。”<br/> 楚休明一惊：“那这位大城主现在怎么样？”<br/> 陆昃慢悠悠地道：“重伤，行踪不明，生死不明……”<br/> 楚休明又是一惊：“那怎么办！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咱们不是来给师姐帮忙的么！”<br/> 陆昃不紧不慢地续上被打断的半截话：“……以上，是对外说法。实际上她故意卖了破绽，引诱着杀手追杀进青霭城，就等消息递出去，那群凶兽来自投罗网。”<br/> 就在这时，兽潮中分开一条道。<br/> 两只凶兽大摇大摆地过来了。<br/> 邬如晦抱着剑，嗓音冷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是为混沌；其状如虎，有翼，音如嗥狗，是为穷奇。[注1]”<br/> 楚休明惊叹连连，断刀似乎感应到他跃跃欲试的心情，也微微震动起来。<br/> “想跟它们过招？”陆昃老神在在地揣着手。<br/> 楚休明大声道：“想！”<br/> 成名已久的四大凶兽之二，让现在的他来对付还是勉强了些。<br/> 陆昃刚想开口，邬如晦抢先道：“下次吧，这次让给师兄。”<br/> 他瞳孔处倒映着火光，愈发显得鎏金瞳颜色灼灼。<br/> 陆昃当即皱眉：“胡闹，你给我好好待着，不许动手。”<br/> 邬如晦只是勾勾唇角：“我不出手，天机阁怎知我来了？”<br/> 他不笑还好，一笑就容易将人的记忆带回前几日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br/> 这下连被横空抢了历练机会的楚休明都没脾气了，孟昭然偷偷觑了眼师父的脸色。<br/> 陆昃没吭声，那就是不准备拦了。<br/> 穷奇和混沌尚且不知接下来要面对什么。<br/> 穷奇仰起脖子咆哮一声开开嗓，得意地看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又出现一片裂纹。<br/> 混沌则阴恻恻地道：“阴沟里的耗子才会东躲西藏，江宫主，何不出来一叙？”<br/> 此话一出，城内城外都是一片哗然。<br/> 要的就是这动静，混沌咧开满口尖牙：“堂堂大城主，龟缩在后方，支使士卒在前线拼命，啧啧啧，我老混沌瞧了都觉着寒心哪。”<br/> 一道笑意盎然的女声从城墙上传来：“寒不寒心的，口说无凭，还是剥了皮瞧得仔细些。”<br/> 众多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br/> 不知女人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然而她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巍峨如山般的压迫感。<br/> 混沌怒声道：“好，好得很，不知道江宫主的尸体是否也这么牙尖嘴利呢？”<br/> 它单膝跪地，一拳砸在地面。<br/> 大地以它为中心，轰然震动起来。<br/> 雾十八城以云雾缭绕著称，经过今夜厮杀之后，雾气都被交错纵横的妖气打散个精光。<br/> 混沌一拳砸下去，竟然有灰白的雾气重新聚拢起来，混乱无序地滚动着，遮蔽了上空不详的七星连珠天象。<br/> 城下的妖怪吸入这诡异雾气之后，竟然都眼泛红光，一个个凶性暴增。<br/> 妖雾无孔不入地腐蚀着护城大阵，大阵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br/> 但城内的妖怪仰头望着，却并不有多惊慌。<br/> 只因城墙上那一道身影。<br/> 大城主的威信深入妖心，即便知道她负了伤，也折损不了。<br/> 江有汜果然轻蔑一笑：“雕虫小技。”<br/> 传音却风驰电掣般送到陆昃耳中：“要死啊陆老登，还不出手！”<br/> 陆昃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如晦，动手吧。”<br/> 邬如晦微微一颔首，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br/> 混沌召唤出妖雾，穷奇展开双翼带头冲锋，身后乌压压一大片异化妖兽大军。<br/> 地动山摇，厮杀声震天响。<br/> 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浓重得仿佛永远无法化开的妖雾骤然凝固一瞬。<br/> 一线璀璨的金色剑光斩开天地，照得整座青霭城亮如白昼，就连天穹上挂着的七星连珠也黯然失色。<br/> 山河轮转的虚影从天而降，宛如神迹，其中蕴含的恐怖剑气摧枯拉朽，那诡异的妖雾根本来不及重新聚拢，就尖叫扭曲着灰飞烟灭。<br/> 长生剑，亦称天人之剑，走超脱生死轮回之道。<br/> 此剑诛邪、镇恶，专克魑魅魍魉。<br/> 而今，剑出——<br/> 陆昃遥遥望过去，轻声道：“久违了。”<br/> 江有汜面带微笑，仿佛早有预料，心中却实打实错愕了一把：“哈？”<br/> 城墙的另一边，罗奉仰头看着那柄贯穿天地的金色巨剑，热泪盈眶：“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这一刻一百年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