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瑞卡沉默，眸光沉郁一瞬，但很快又重归平静。<br/> 她嘴角更上扬了些，单手捋起额发，那张寡淡平和的脸上显出两分和缪特极为相似的玩世不恭：<br/> “嘁，本来还想拿这个消息当重磅炸弹来吓唬你们两个呢，和你这种人一起玩儿真是没意思。”<br/> 女人斜靠着桌台，原本挺拔的身姿变得更加随性，她拿出把折扇抵着下巴，卷曲的长发垂下，看上去和缪特一模一样。<br/> 低到分不出性别的笑声闷闷地从胸腔传出，她调侃道：<br/> “不过我们小莫真的很给姐姐面子啊，收收下巴，快掉下来了。”<br/> “当年死的人其实是缪特？”<br/> 莫岁完全没法消化令人震惊的真相，他满脸不解：<br/> “那为什么你要扮成他？”<br/> 瑞卡叹了口气，轻声道：<br/> “没办法，不扮成缪特那个家伙的话，我不能继承爵位，更没法替那个蠢货报仇啊。”<br/> 第90章<br/> 母亲改嫁那年, 缪特和瑞卡只有十岁。<br/> 兄妹俩很讨厌他们的继父罗茨，那个明明满身烟酒味，却穿着被香料熏透的昂贵西服的男人。<br/> 因为他不会像二人的亲生父亲一样让他们坐在脖子上去爬庭院里最高的榆树, 更因为他在和母亲订婚的第一天就撤下了大厅里一家四口的合照。<br/> “为什么要让他住进家里？”兄妹俩问过母亲。<br/> 刚过服丧期不久的贵妇人笑了笑, 温柔却苦涩地道：“缪特和瑞卡想一直住在大房子里对不对？他会保护我们的。”<br/> 丈夫的暴毙让恶犬们盯上了家族岌岌可危的产业，而那个男人是唯一能够替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的嘉利夫人解围的人。<br/> 缪特和瑞卡其实并不在意能不能一直住在大房子里, 但母亲已经做了决定，他们不愿意再让母亲伤神。<br/> “我们要做懂事的孩子, 讨厌他是我们的事，和母亲没有关系。”<br/> 缪特如此嘱咐瑞卡。<br/> 于是，在婚礼上，“懂事”的缪特用自己还不熟练的兽化能力烧毁了新郎的礼服，而瑞卡在每位来宾的邀请函上都画了难看的鬼脸。<br/>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年, 直到瑞卡发现，她唯一的同党, 正在变得和他们的敌人越来越亲近。<br/> “缪特, 你为什么又单独和罗茨见面？”<br/> 某天夜晚，瑞卡闯进了缪特的房间, 怒气冲冲地将一份统计表拍在了哥哥的脸上。<br/> “周二, 你和他单独在书房待了三个小时，周四晚上, 他带你去参加晚宴你没拒绝，今天又是, 而且你居然忘了你答应过我，今天要教我怎么兽化！”<br/> 少年静静地看着生气跳脚的妹妹, 不久后，他冷冰冰地说出了令瑞卡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话：<br/> “瑞卡, 没有天赋的话，我教你你也学不会的，不要白费功夫了。”<br/> “我想和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我们是双胞胎不是连体婴，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br/> 那天，愤怒的瑞卡砸碎了缪特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br/> 也因为生气，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缪特之所以没有起身阻止她，不是因为缪特对她的情绪不闻不问，而是因为满身虚汗的缪特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br/> 日子一天天过去，缪特变得越来越强大，也变得越来越清瘦且沉默。<br/> 与之相伴的，是罗茨逐渐吞掉了嘉利夫人手中所有的财产和权力，缪特跟着继父出入名利场，所有人都说，他们的继父对待缪特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好。<br/> 瑞卡发现端倪是在十四岁那年。<br/> 那天，母亲因病晕倒，而缪特一整天都没出现在病床前。<br/> 瑞卡在次日拦住了缪特：“缪特，我们谈谈吧。昨天母亲晕倒的时候，你在哪里？”<br/> “父亲的书房。”缪特回答，“没来得及赶过来，抱歉。”<br/> 瑞卡也忘记她是怎么和缪特拉扯起来的了，总之，她扯坏了缪特的衣袖，在缪特瘦骨嶙峋的右上臂上，她看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br/> 新伤叠在旧疤上，或青或紫，经年累月，像是无数虫蚁啃噬过的丝帛。<br/> “那天我什么也没问出来，所以我跟踪了缪特。”<br/> 瑞卡面不改色，那些痛苦的记忆她已经一帧帧回忆过太多遍，所以讲述起来也没什么负担。<br/> “我这才知道，罗茨的书房里有一间实验室，而缪特是他的实验品。”<br/> 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瑞卡躲在实验室的角落，目睹了噩梦般的一切。<br/> 被捆缚在手术台上的缪特条件反射地抗拒罗茨的靠近，却又因为男人的一句话放弃了抵抗——<br/> “你不试药，是要我把瑞卡抓过来代替你吗？的确，你们的基因这么相似，她的兽化能力却完全不如你，是很有实验对照的必要。”<br/> 然后，瑞卡眼睁睁看着继父将不知名的药物注入缪特体内，看着缪特数次进入可怖的兽化状态又被电击回人型，看着继父向屏幕后不知姓名的神秘人汇报实验进度，说新药的稳定性比以往更高，有投入正式使用的可能。<br/> 直到继父离开，剩下半昏迷的缪特一个人在实验室，瑞卡才爬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br/> 瑞卡现在都还记得缪特看向自己的眼神，悲伤、绝望，却又带着终于被发现的埋怨和解脱。<br/> 缪特的皮肤灼烫到可怕，瑞卡却紧紧地抱住了他，她这辈子都没有流过那么多眼泪，冰凉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打湿了两个人的衣服，却依旧没能降下缪特身上的温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