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至于这些本该早被处以死刑的罪犯为什么能在多年后卷土重来，抱歉，虽然我混进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但我没有查出来。”<br/> 阿查缓了口气，接着讲述当年的事情：<br/> “军部介入后，阿余和我被救出，我那时年龄还小，因为打击太大，精神状态差到没办法进行星际远航，所以留在了第三星区疗养。而阿余争取和返航的舰队一起去了主星。”<br/> 听到这儿，莫岁突然打了个寒颤，指尖不自觉地紧扣入掌心。<br/>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隐约感到，故事即将走向失控，而自己也即将以一个不被所有人欢迎的方式登场。<br/> 分离之后，阿余与阿查依旧经常通信，方式却不算便捷。<br/> 阿查那时住在疗养院，又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光屏，所以阿余都是将手写信拍照传给护工，再由护工打印信件后转交阿查。<br/> 因此，阿查并不清楚，阿余和莫晤沉具体是在什么时间地点重逢的。<br/> 只是某一天，阿余在信件里掩藏不住兴奋地写到，她通过了莫家聘用侍女的考核，拥有了一份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br/> 阿余没想过要做造成他人关系碎裂的坏人，尤其她面对的还是两个她爱的人。她想，她只要能看着莫晤沉和梅薇思白头偕老，就算自己也做过一场美梦了。<br/> 可阿余的美梦碎裂得极其轻易。<br/> 在她进入莫家工作的第一天晚上，管家把她叫进餐厅，说夫人在和老爷用餐时不慎打翻了碗筷，让她去把地面的垃圾收走。<br/> 任谁都能看出，那一地的琉璃碎片绝对不可能是“不慎”造成的。阿余只多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情绪不好，就被梅薇思泄愤般扔向她的勺子砸伤了额头。<br/> 而对于这场闹剧，莫晤沉的处理方式只是冷冰冰地告诉她夫人发了病，然后叫来家庭医生给梅薇思打了安定。<br/> 那天晚上，阿余在跪着捡去华贵地毯上那些亮晶晶的碎屑时，几乎感觉她是在亲手扫走她少女时代破碎的梦想。<br/> 阿余很擅长坚强地面对明晃晃不加遮掩的苦难，却没有任何经验抵抗被糖衣包裹的利刃。<br/> 随着时间流逝，阿余终于知道，“宽仁待下”的莫晤沉原来冷血无情到可以当着幼子的面射杀政敌，“优雅高贵”的女明星梅薇思每晚酩酊大醉后都会肆意打骂侍从。<br/> 新闻里那些她曾经无比艳羡的细节都是假的，莫晤沉送给妻子的“手作”礼物其实是管家统一采办的，梅薇思也并不会做饭，分享的食谱只是随手从主厨那里抄来的而已。<br/> 更令阿余感到悲哀的，是她依旧爱着败絮其中的他们。<br/> 她没有办法，在那些灰暗绝望的日子里，她以他们为精神支柱才拥有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不爱他们，阿余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活下去。<br/> “她把这些都写在了信里。我明白她不是有意让我知道这些的，只是除了我，那时的她实在找不到别的途径可以略微倾倒内心的苦水了。”<br/> 阿查如此道，其实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当时的阿余，明知莫岁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却就是无法停止自私地向对方倾诉所有尘封腐烂的往事。<br/> 真正让阿余崩溃的，是她后来发现，莫晤沉居然真的喜欢过她。<br/> 莫晤沉喜欢过当年那个除了笑容和勇气一无所有的阿余，可完全利己的莫晤沉在察觉自己的感情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与梅薇思这个绝对的更优解举行了婚礼。<br/> 在酒后乱性的那个夜晚，莫晤沉在阿余心中的形象彻底垮塌。<br/> 阿余心如死灰，她自暴自弃地将自己融入了莫宅沉重压郁的空气，任由事态失控，如同泥沙俱下的洪水冲垮了所有堤坝。<br/> “她本来想自杀的，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br/> 终于听到阿查这句宣判般的话，虽然早有准备，莫岁还是感觉自己被当头砸了一棒。<br/> 他不想听了，身体仿佛启动了自我防御的机制，莫岁耳中持续响起令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嗡鸣声。<br/> 莫岁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可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br/>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什么感情充沛的人，所以他原先只是觉得他们对自己很严厉，但也仅此而已了。<br/> 可阿查的话却在告诉他，他以为的父母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他，他的出生都只是一个无人期待的意外。<br/> “……她很爱你……为了留下你，她做了很多努力……”<br/> 阿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鼓膜，莫岁却觉得他的话很荒谬。<br/> “她如果真的爱我——”<br/> 莫岁像只应激的小刺猬，他打断阿查，几乎是有些尖刻地质问道：<br/>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能够那么轻易地选择抛弃我？”<br/> “她留下我，究竟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是莫晤沉对不起她的证明？”<br/> 窄小封闭的宇航舱内激起刺耳的回音，阿查的脸上无法自控地显出愤怒。<br/> 阿余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莫岁，他没想到莫岁居然会这样曲解阿余的苦心。但很快，他的愤怒转换成了深深的理解和同情。<br/> “……阿余姐姐是我遇到过最会爱人的人，岁岁，如果是现在的你见到她，你绝对会认同我的说法。”<br/> “在对莫晤沉和梅薇思绝望后，你是她唯一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她爱你，不牵扯任何肮脏复杂的利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