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隽扯扯嘴角，压下失而复得的颤抖。<br/> 诸多心绪在这一刻回归。<br/> 他紧锁唐青的眼睛，狂妄而坚定的开口。<br/> “是，孤疯了。”<br/> 第103章<br/> 身临战场, 还不到叙话的时候。<br/> 雪花如纸从天散落，萧隽动作利索地抖开披风，将唐青紧紧裹罩。<br/> “坐好。”<br/> 音刚落, 雷首似收到冲锋的号令, 战马飞跃腾起, 啸声嘶吼, 犹如神骑一般冲过防御线。<br/> 萧隽眉峰冷凝, 抬臂搭弓。<br/> 裂天弓宛如火焰, 下一瞬长箭如疾电, 竟把侧方袭来的三名骑军齐齐贯穿，几人砰的一声跌落马背。<br/> 干冷的朔风像刀子刮过脸颊，唐青面耳生疼。<br/> 他咬牙, 眼眸半眯，只见敌军的盔甲上顷刻间绽出殷红的血洞，鼻端和胸腔立即涌入强烈浓郁的血腥气。<br/> 周遭俱是浓腥的血，晦暗的硝烟之地染红了一大片。<br/> 他心如擂鼓, 精神紧绷了起来。<br/> 意识到自己置身前线, 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极有可能让萧隽遭受牵连, 唐青不敢怠慢。<br/> 他坐直身子，为了避免摔落下马，紧紧抱着对方。<br/> 眼前忽然有一片攻袭而来的刀枪箭雨，他来不及闭眼，黑玄军如巨垒举起铁盾，待攻势缓下，趁机破阵。<br/> 唐青额前连续不断地传来冰凉, 雪越下越大，他却不觉丝毫寒意, 血液汇聚在头顶，身体是前所未有的热。<br/> 看不清周围飞起的是整个尸身，又或头颅还是手脚，萧隽作为一国之主，一将之首，率先越至敌军后方，与侧翼包抄的黑玄军交汇。<br/> 号声令起，黑玄军如海潮浪涌，在雪与血中陆续吞没突桀人的防线，兵至城下。<br/> 雷首载着萧隽和唐青，隔着黑茫茫的火和烟雾，停在残火绵延的堡垒前。<br/> 剑直王庭，降者不斩。<br/> 凛风呼啸，雪盖过唐青的发顶。<br/> 他垂眸晃了晃脑袋，忽然瞥见左后方倒下的突桀兵抓起弓箭，对准的正是萧隽。<br/> 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唐青的右手完全脱离了身体的控制，跟随意志抬起。<br/> 拇指按下云雀弩的开关，等他回神，只见那名偷袭的突桀兵脖子上涌出一道血注，竟是正中喉间。<br/> 方才准备救驾的黑玄军面面相觑，他们尚未开口，飘起的风雪中，众人看见他们的皇上露出一道笑意。<br/> 萧隽注视怀里的唐青，眉目沉着。<br/> 下一刻，却扬起长眉，朗笑道：“唐青，你可真是个心肝。”<br/> 众黑玄军：“……”<br/> 至此，连续两个月的西北征战落幕，突桀归降大邺，战停的那一刻，突单王带着降书亲自求见。<br/> 此时，萧隽没空召见突单王，留下一句让人等着，披风一拢，抱起拢在怀里的青年消失在众将士面前。<br/> **<br/> 萧隽带着唐青疾步返回主帅营帐，任怀里的人如何挣扎，手臂坚硬如铁，自始至终箍在那截细腰上不曾松开钳制。<br/> “陛下，您放了臣……”<br/> 唐青发现自己挣脱不掉对方，索性就不动了，泛白的唇轻轻动了动，说话有气无力的。<br/> 大半夜他在自己的床上疼得浑身直抽，一转眼就落在战场上。<br/> 适才亲眼目睹一场攻城之战，又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死生关头，全身的力气和精神都被耗空了。<br/> 萧隽放了他，却未完全放开。<br/> 主帐里烧着炭盆，细炭啪地炸了一声响。<br/> 萧隽抖开披风，把裹在里面的唐青抱出来，继而放在腿上，眼都不眨地抱着端量。<br/> 唐青慢慢眨眼，许是在外头被冷僵了，思维也跟着迟缓。<br/> 他问：“陛下，你在看什么。”<br/> 说着，又伸手在对方肩膀很轻地推了一把。<br/> 萧隽的紫金胄甲未脱，落在上面的雪化开，甲衣冰冷坚硬，直把唐青抵得不舒服。<br/> 萧隽将唐青试图推开自己的动作打断，掌心拢起他的手腕，又摸了摸他的衣服，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br/> 唐青为什么会从天而降，又为何穿一身在大邺不曾见过的衣物，那日如何从突桀的俘虏军镇离奇消失？<br/> 诸多疑惑，萧隽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低叹。<br/> “回来就好。”<br/> 唐青:“……”<br/> 他蜷起指尖，停止了推拉对方的举动。<br/> 有些疑问依然残留在他心底，比如他从军镇消失后发生了什么，韩擒怎么样了，为何萧隽会出征突桀。<br/> 是为了救他么……<br/> 他张了张嘴，眼前倏地一黑，累极地昏了过去。<br/> **<br/> 唐青醒在榻上，精致舒适的床褥包裹着他的身子，入眼的陈设家什俱是古香古色。<br/> 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又回到大邺了，这一次绝非梦境。<br/> 游离之际，榻间一沉，萧隽从书案来到床边，目光直直地锁着唐青，俯身看他。<br/> “卿醒了。”<br/> 唐青：“陛下。”<br/> 他准备起来行礼，萧隽阻拦：“卿身子虚弱，安心躺着休息，在宫外不必拘着那么多礼教。”<br/> 唐青低垂脸颊：“臣谢过陛下。”<br/> 旋即轻声问：“不知眼前境况如何，当日臣被捋至突桀军镇，后来有人突袭营救，来人是谁？那群护着臣的暗卫，当下如何了？”<br/> 萧隽看着他，瞳光浅冷，听不出语气道：“突单王亲自向孤投递降书，自愿归顺大邺。这几日邺军入驻西北境外，韩擒带着黑玄军前去处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