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贺远川脸埋在下面，瓮声瓮气又可怜：“因为我没有被子。”<br />
“……”程澈闭眼，底线一退再退，声音不大自然：“……床大，不然你——”<br />
话刚说出去，黑暗中床尾的男人爬了过来，被子被掀起条大缝，热气退出去些，还有点冷。<br />
再之后，一团热乎乎的人钻进被子中，应该离他不远，温度顺着汗毛朝他漫过来。<br />
“不冷了。”贺远川说。<br />
程澈“嗯”了声，有气无力：“睡吧。”<br />
黑暗中沉默了约十来分钟，程澈睡不着，身体僵硬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br />
贺远川也没睡着，开始晕乎乎地哼。<br />
先是小哼，后是大哼，还叹气。<br />
“你哼什么？”<br />
程澈给烦得没招，拧着眉问。<br />
“我想亲.嘴儿。”<br />
“……我真服了。”程澈咬牙：“你给我赶紧闭眼睡觉，不然就滚犊子。”<br />
他今晚就应该给人直接从电梯扔出去。<br />
男人不说话了，安静一会后又开始念。<br />
“……我难受。”贺远川说：“我脑袋疼，不知道是为什么啊？”<br />
因为脑袋有包。<br />
不是骂人，是真有包。<br />
“疼能怎么办？”快一点了，程澈也累了，给猫给狗都洗过澡，唯独没给人洗过：“……等明天，睡吧。明天你自己上医院看看去。”<br />
“你带我去吧。”贺远川说：“我没有车。”<br />
“嗯嗯。”程澈敷衍，没车不关他的事儿，他困了：“睡吧。”<br />
贺远川满意了，“你还没有跟我说晚安。”<br />
这次黑暗中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似乎是都已经睡着了。<br />
好半天后，程澈才哑着嗓子轻声说：“晚安。”<br />
-<br />
程澈做了个特别沉的梦。<br />
很杂乱，这些年他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br />
程赴还没自尽时，他总梦见小小的自己，他和程赴一起走在路上。<br />
梦里的程赴永远是远远走在他前面，只留个背影。<br />
他还是个小孩，步子小跟不上，即使跑起来也跟不上。程赴永远在他的前面。<br />
他喊：“等我一下可以吗？”<br />
程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依旧大步往前走。<br />
后来程赴死了，再梦见程赴时，男人变成了画架上的水彩颜料。<br />
像他那个看不出颜色用来涮笔的小铁桶。<br />
程赴一生画了许多痛苦的长发女人，扭曲着身子，看着像断裂的树桩，也有的看起来像干枯的藤蔓。<br />
再之后，长发女人们都变成了程赴的脸。<br />
白色担架上垂下去一只手，那只小手随着担架的起伏而晃动，了无生机，耳边是女人的嚎哭。<br />
分不清是谁的，可能是江蔓的，也可能是傅萍的。<br />
还好，程澈知道，江河救回来了，江河一切都好。<br />
再之后画面又一转，躺在担架上的人变成了贺远川。<br />
一头硬发茬像开心兽医站门头的枯草，双目紧闭。<br />
程澈扑上去追，喉咙绷得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br />
他死死攥住那只手，跪坐在地上，像是在真空中喊不出声音。<br />
他皱眉，用力喊。<br />
没有人听得见。<br />
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他。<br />
他竭尽全力偏头对着医院门无声嘶吼：“不要跪——”<br />
再一偏头，贺远川就正跪在他的对面，两条胳膊背在身后，像是被捆在神架上。<br />
骄傲的少年跪坐着，头颅颓废地垂下去，看不清脸。<br />
下雨了。<br />
他抬头看，满天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br />
豆大的雨点打下来，砸到眼睛里，腌得疼。<br />
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喘不上气。<br />
他没急着跑，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兜。<br />
拍到了。<br />
程澈在暴雨中颤着手滑动手机屏，调开相册。<br />
就是隔得有点远。<br />
因为被发现，慌忙中拍糊了。<br />
好在，只有他是糊的。
“……”程澈闭眼，底线一退再退，声音不大自然：“……床大，不然你——”<br />
话刚说出去，黑暗中床尾的男人爬了过来，被子被掀起条大缝，热气退出去些，还有点冷。<br />
再之后，一团热乎乎的人钻进被子中，应该离他不远，温度顺着汗毛朝他漫过来。<br />
“不冷了。”贺远川说。<br />
程澈“嗯”了声，有气无力：“睡吧。”<br />
黑暗中沉默了约十来分钟，程澈睡不着，身体僵硬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br />
贺远川也没睡着，开始晕乎乎地哼。<br />
先是小哼，后是大哼，还叹气。<br />
“你哼什么？”<br />
程澈给烦得没招，拧着眉问。<br />
“我想亲.嘴儿。”<br />
“……我真服了。”程澈咬牙：“你给我赶紧闭眼睡觉，不然就滚犊子。”<br />
他今晚就应该给人直接从电梯扔出去。<br />
男人不说话了，安静一会后又开始念。<br />
“……我难受。”贺远川说：“我脑袋疼，不知道是为什么啊？”<br />
因为脑袋有包。<br />
不是骂人，是真有包。<br />
“疼能怎么办？”快一点了，程澈也累了，给猫给狗都洗过澡，唯独没给人洗过：“……等明天，睡吧。明天你自己上医院看看去。”<br />
“你带我去吧。”贺远川说：“我没有车。”<br />
“嗯嗯。”程澈敷衍，没车不关他的事儿，他困了：“睡吧。”<br />
贺远川满意了，“你还没有跟我说晚安。”<br />
这次黑暗中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似乎是都已经睡着了。<br />
好半天后，程澈才哑着嗓子轻声说：“晚安。”<br />
-<br />
程澈做了个特别沉的梦。<br />
很杂乱，这些年他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br />
程赴还没自尽时，他总梦见小小的自己，他和程赴一起走在路上。<br />
梦里的程赴永远是远远走在他前面，只留个背影。<br />
他还是个小孩，步子小跟不上，即使跑起来也跟不上。程赴永远在他的前面。<br />
他喊：“等我一下可以吗？”<br />
程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依旧大步往前走。<br />
后来程赴死了，再梦见程赴时，男人变成了画架上的水彩颜料。<br />
像他那个看不出颜色用来涮笔的小铁桶。<br />
程赴一生画了许多痛苦的长发女人，扭曲着身子，看着像断裂的树桩，也有的看起来像干枯的藤蔓。<br />
再之后，长发女人们都变成了程赴的脸。<br />
白色担架上垂下去一只手，那只小手随着担架的起伏而晃动，了无生机，耳边是女人的嚎哭。<br />
分不清是谁的，可能是江蔓的，也可能是傅萍的。<br />
还好，程澈知道，江河救回来了，江河一切都好。<br />
再之后画面又一转，躺在担架上的人变成了贺远川。<br />
一头硬发茬像开心兽医站门头的枯草，双目紧闭。<br />
程澈扑上去追，喉咙绷得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br />
他死死攥住那只手，跪坐在地上，像是在真空中喊不出声音。<br />
他皱眉，用力喊。<br />
没有人听得见。<br />
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他。<br />
他竭尽全力偏头对着医院门无声嘶吼：“不要跪——”<br />
再一偏头，贺远川就正跪在他的对面，两条胳膊背在身后，像是被捆在神架上。<br />
骄傲的少年跪坐着，头颅颓废地垂下去，看不清脸。<br />
下雨了。<br />
他抬头看，满天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br />
豆大的雨点打下来，砸到眼睛里，腌得疼。<br />
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喘不上气。<br />
他没急着跑，第一件事是去摸自己的兜。<br />
拍到了。<br />
程澈在暴雨中颤着手滑动手机屏，调开相册。<br />
就是隔得有点远。<br />
因为被发现，慌忙中拍糊了。<br />
好在，只有他是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