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官兵的喜悦，荡然无存。<br/> 霍宝紧紧握着紫金锏，望向北边，心提了起来。<br/> 嘉山县的官兵南下了？<br/> 无边无际的火把，不知道到底多少人。<br/> “哒哒哒哒！”<br/> 一骑从大军中出列，疾驰而来。<br/> “小宝！”<br/> 来人直接奔童军所在驰来。<br/> 霍宝听清楚声音，心一下放下来。<br/> “水大哥！”<br/> 霍宝出列，迎了上去。<br/> 霍豹、侯晓明等人跟在后头，亦是难掩惊喜。<br/> 这会儿功夫，水进已经策马到了，翻身下马，拉着霍宝肩膀，仔细看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br/> “恁是胆大！”<br/> 水进嗔怪道，随即低头小声道：“三爷来了……亳州失了……”<br/> 霍宝一怔，随即望向大部队。<br/> 大部队已经到了几十丈外。<br/> 看着一地尸骸，为首几人都变了脸色。<br/> 待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白衫军，众人也是惊讶。<br/> 全歼么？<br/> 安定县守军多少？<br/> 两千、三千？<br/> 竟然全歼剿匪官兵么？<br/> 徒三见着水进的反应，哪里不知晓远处站着的是谁？<br/> 他心头滚烫。<br/> 再没想到，姐夫会安排数千人马北上亳州！<br/> 没想到小宝会亲自带兵援手安定！<br/> 只是……好像每一次出现在外甥面前，都很狼狈……<br/> 原想……等到有能力庇护、疼爱小宝的时候再相见……<br/> 小宝……怨不怨自己丢下他……<br/> 徒三心中纠结，策马出来，缓缓上前。<br/> “嗒、嗒、嗒！”<br/> “舅舅！”<br/> 随着惊喜声，霍宝已经快步迎来出来，仿佛看不到那无边涯的大军，目光定定落在徒三脸上。<br/> “舅舅！”<br/> 霍宝上前拉了马缰，小脸带了几分小心翼翼。<br/> 徒三听觉得如听仙音，换身飘飘然。<br/> 这是他的亲外甥，身上流着一半徒家的血！<br/> 小宝还认他这个舅舅！<br/> “小宝！”<br/> 徒三翻身下马，拉着霍宝，满肚子的话，竟是不知从何说起。<br/> “好！我们小宝英勇！”<br/> 徒三看着一地骸骨的战果，看着列队井然有序的“白衫军”，看着外甥，满脸的骄傲。<br/> “勉励一战，幸而不曾给舅舅丢脸！”<br/> 霍宝带了几分腼腆，心下暗沉。<br/>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br/> 亳州失了！<br/> 柳元帅与徒三的后路是陵水！<br/> 滁州麻烦了！<br/> ……<br/> 这会儿功夫，安定守将柳彪已经上前，对一老者说了今晚战事。<br/> “官兵堵城门五日，挑战也不应，今日不知为何征兵攻城……城里抽民夫五千守城墙城门，不想官兵用了火炮，城门垮塌……要不是霍小将军率人援手，砍杀不少官兵、惊跑了敌军主将，使得官兵溃散，这安定城就失了！”<br/> 坍塌的城门、城墙，地上层层叠叠的尸骸。<br/> 都向大家展示了方才一战的惨烈。<br/> 徒三牵着外甥的手，走到老者面前，介绍道：“岳父，这是小婿的外甥小宝！”又对霍宝道：“小宝，从你舅母那里论，你当称一声柳外祖！”<br/> 霍宝心中囧囧囧，却是面上乖巧，老实躬身见礼：“晚辈霍宝，见过柳外祖！”<br/> 老者正是传说中的淮南道会首柳盛，知天命的年岁，双鬓斑白，神色有些萎靡。<br/> 他挤出几分笑，亲自扶了霍宝，赞了一句道：“英雄出少年！”<br/> 霍宝羞涩笑笑，心中却怪异。<br/> 这柳元帅怎么回事儿？<br/> 脸上带了悲苦，好像很颓废啊！<br/> 商业互吹呢？<br/> 夸这一句就没动静了？<br/> 等到银将军过来打招呼，霍宝的心下稍定。<br/> 三路滁州军都在这里，七千人。<br/> 不知柳元帅与徒三有多少人。<br/> 之前总是觉得柳元帅只有八千人，可几个月过去，他应该也征兵，只安定与陵水两地守军加起来就有几千人。<br/> 银将军背后有冯和尚，自己背后有老爹。<br/> 柳元帅不糊涂，就不会打滁州军的主意。<br/> 霍宝看了眼面满脸亲近的徒三，心下叹气。<br/> 这依旧是不能让他放心的人。<br/> ……<br/> 安定城门塌了，城里却是无碍。<br/> 大军在外驻扎，一干人带了亲卫，被柳彪迎进安定城。<br/> 将到二更天，整个县城却是灯火通明。<br/> 家家都有丁口在守城，谁家也睡不安稳，都点灯熬油等结果。<br/> 还有家有小儿的，被先前炮声惊吓，啼哭不止。<br/> 偶有胆大的少年往城门口去探问，知晓亳州军胜了的，欢喜的在街上报喜。<br/> “佛兵胜了！佛兵胜了！”<br/> 整个县城，紧张中透着几分生机。<br/> 柳元帅等人长途跋涉而来，到了县衙下去梳洗。<br/> 霍宝也终于得空与水进、银将军单独说话。<br/> “没等到嘉山，就听闻官兵屠城……”<br/> 银将军带了杀意：“如此邪魔，正是我等当铲除之列，我便继续往嘉山去了……正好赶上柳元帅剿杀嘉山官兵，随后又来了水将军……水将军建议合兵一处，我们就往安定来……”<br/> “我也听了嘉山被屠的消息，担心他们会乘胜南下，就过去了！”<br/> 水进道。<br/> 霍宝明白，水进不放心的还是自己。<br/> 只是屠城的官兵，尚未体会胜利的滋味，就反遭杀戮，还真是老天有眼。<br/> 他想起不解之处：“水大哥，可知亳州怎么这么快就失了？八万官兵来亳州剿匪，三县之地就要分下来小两万人。剩下六万人多人围亳州，亳州里头是有五万多兵马。只要朝廷没有援军，亳州城守几个月当没问题啊！”<br/> 今天是八月二十八，不知老爹他们拿没拿下来和州。<br/> 这个时候亳州军主力南下，还真是添乱。<br/> 水进面色古怪：“官兵撤了！”<br/> 啊？<br/> 霍宝惊诧：“是那个孙元帅？”<br/> 水进点点头：“官兵受了朝廷诏令撤了……孙帅当晚率众围了柳元帅驻地，挟持了柳帅家眷，要不是三爷找机会反挟持孙帅，叫开了城门，也不能平平安安撤下来！”<br/> 霍宝无语。<br/> 就算孙元帅兵卒比柳元帅多，可不到两倍，并不算太悬殊的比例，这样围剿，怎么就能确保能围住？<br/> 偏生还围住了，还精准的抓了家眷。<br/> 不用说，这里有内鬼。<br/> 想着柳元帅之前的神情，霍宝道：“内鬼，是……那两位？”<br/> 水进长吁了口气：“是柳大爷……不忿柳帅提拔三爷为督军，叫孙帅的人劫持小韩夫人母女，想要给三爷一个教训……却是引狼入室，连带着韩夫人婆媳儿孙都被抓了，若没有三爷，真是想也不敢想……”<br/> “那位如今呢？”<br/> “自作孽、不可活……混乱中，不知被谁捅了一刀！”<br/> “……”<br/> 两人对视一眼，都带了担忧。<br/> 徒三处境不妙啊！<br/> 恩大成仇！<br/> 迁怒！<br/> 能护着众人周全，做什么救不了柳大？<br/> 柳元帅老来丧子，说不得不仅不会感激徒三的救命之恩，还要迁怒怨恨。<br/> 只是眼下不是操心徒三处境的时候。<br/> “我安排人往滁州送信了，让六爷早做准备！”水进小声道。<br/> 霍宝闻言，心下稍安。<br/> 自己那位六叔，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br/> ……<br/> 县衙内宅正院。<br/> 柳元帅梳洗完毕，依旧难掩疲态。<br/> 柳二早已等着，低声道：“爹，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制住霍家小崽子，就能拿下那七千……”话未说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br/> “啪！”<br/> “爹？”<br/> 柳二歪着脸，面上带了愤愤：“不能再心软！姓孙的就是凭着人马多，三番两次挑衅，这次更是出阴招害咱们失了亳州！有了这七千人马，还可以挟持霍家小崽子跟姓霍的要滁州！不是叫人打听清楚，姓霍的就因小崽子受了委屈才跟徒三翻脸的，咱们挟着他的独子，他敢不让滁州？”<br/> 柳元帅指着儿子，气的脸色铁青：“挟持？那是徒三的亲外甥，你这是要滁州，还是要逼反徒三？”<br/> 柳二带了迟疑：“徒三那八千人要是与爹一条心，爹也不用拿着督军的名头笼络他，就不会逼得大哥……”<br/> 柳元帅冷笑着垂下胳膊：“提议给徒三督军名头的，不是你的人么？”<br/> 柳二神情僵住。<br/> 柳元帅的面上难掩悲痛，叹道：“如了你的意，就莫要再折腾了！爹……老了……”<br/> 柳二耷拉着脑袋，掩住眼中阴霾。<br/> ……<br/> 徒三处，柳氏带了几分迟疑：“明日再见外甥，会不会失礼？”<br/> 徒三道：“太晚了，夫人那里你还得侍候，阿姨那里也需你宽慰，明早再见也不迟……”<br/> 柳氏却是坐着没动，脸上都是迷茫。<br/> “怎么了？”<br/> 徒三察觉妻子的不对。<br/> “阿姨伤心了……”<br/> 柳氏生母小韩夫人被歹人毁容，在脸颊上划了一刀。<br/> 只是有柳大身亡大事在前头，这毁容就成了没人在意的小事。<br/> 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虽生犹死。<br/> 人人都晓得歹人是韩大安排的，那为什么划这一刀？<br/> 不过是为韩夫人出气。<br/> 一个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嫡母，一个是骨肉相连的生母，柳氏夹在中间，不知如何自处。<br/> “莫要太为难自己，随心而为！”徒三劝道。<br/> 柳氏点点头，亲自送丈夫出来。<br/> 江平早在院门口候着，见了徒三，一肚子话要说，却都咽了下去。<br/> 刚出滁州时，他曾在徒三面前抱怨霍家父子……徒三的脸色很难看，看着自己的目光复杂。<br/> 江平晓得，自己成了亲戚反目的“罪魁祸首”。<br/> 起码在徒三心中，是这样认为的。<br/> 霍家自此成了忌讳，两人谁也不再提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