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匆匆而来，匆匆而去。<br/> 唐光目送星星点点的火光远去，打了个哈欠。<br/> 得先去睡一觉，回头还有的忙。<br/> 他是含山县东道主，难得有机会，总要好好招呼霍五与众将一回。<br/> ……<br/> 含山县到庐阳七十里，总不能疲军过去，那样若是一时夺不下庐阳，就要有战损了。<br/> 邓健就将中转放在距离含山四十里的慎县。<br/> 那一千含山县兵卒服饰，已经穿在滁州军身上。<br/> 为了口音问题，还特意在含山征用个两个会巢县话的县兵。<br/> 寂静夜里，在火把的映照下，大军默默前行。<br/> 马蹄声。<br/> 车轱辘声。<br/> 还有并不算齐整的脚步声。<br/> 行军速度倒是比白日里速度还略快些。<br/> 寅正时分，大军就到达慎县两里外。<br/> 就地休息，众将士席地而坐。<br/> 水进、霍宝率一千易服了的人马，前往慎县。<br/> 水进身上穿着八品武服，这是县尉服色。<br/> 他虽及冠年岁，这开始蓄须，七、八月在外剿匪又糟蹋的狠，看是像二十五、六岁。<br/> 一千人马，也不整队，呼哧带喘的往慎县跑。<br/> 本来衣服就不大合身，二里地跑下来，开了腰带的，歪了帽子的，看着倒是人人狼狈模样。<br/> “啪啪啪啪！”<br/> 慎县城门被拍的直响。<br/> 被惊醒的城门卫举着火把上城墙，往下一照，吓了一大跳。<br/> 乌泱泱的的兵卒。<br/> “你们是哪里来的兵？”<br/> 那城门守喊道。<br/> 水进举了牌子，气喘吁吁道：“本官是巢县县尉，水贼上岸……巢县沦陷，快开门，水贼就离这里就二里了……”<br/> 那城门卫道：“大人恕罪，没有县父母手令，下官不敢开门……还请大人稍等，我这就叫人去衙门请示……”<br/> “拉我上去，我亲自去见！”<br/> 水进气急败坏道。<br/> 远远的，已经传来马蹄声响。<br/> 那城门卫也不敢真的让临县县尉死在城下，忙招呼守卒放竹筐。<br/> 这是每个城都有的。<br/> 城门卫守卒就靠着这一个竹筐，得些见不得光的油水。<br/> 那边竹筐刚拉起，穿着锦缎的霍宝抱着一个大包袱，手脚并用爬进去，一脸骄纵：“不行，也得带着我，要不我告诉我爹去……”<br/> 那城门卫迟疑，水进摸着个金饼子，举起来道：“兄弟，快拉，这是贵人家的小公子，闪失不得！”<br/> 远处的马蹄声，更清晰了。<br/> 几个城门卫拉了竹框上去。<br/> 水进腰上别着雁翎刀，并不是他常用的枪。<br/> 不过几个守卒，雁翎刀暂时足够了。<br/> 他直接抽了刀，一下子砍翻两、三人。<br/> “啊！”<br/> “你们是什……”<br/> 剩下几个守卒连忙闪避，霍宝已经打开包袱皮，抽出双锏，剩下的丢给水进。<br/> 这边霍宝直接挡在水进跟前，都是一招制敌。<br/> 等到水进的枪装好，剩下几人已经被霍宝解决。<br/> 下头的守卒被惊动，握着刀来查看，水进如狼入羊群，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压根就无人进身。<br/> 两人从城墙上杀到城门口，五十守卒杀了一半。<br/> 剩下一半，被杀的胆寒。<br/> 一守卒转身往暗处跑，才走没两步，就惨叫一声，倒毙在地。<br/> 剩下的守卒瑟瑟发抖，连跑也不敢跑了。<br/> “缴械不杀！”<br/> 水军长枪一点，道。<br/> 剩下二十来个守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雁翎刀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缴了械。<br/> 霍宝捡起地上的锏，看着地上守卒尸首。<br/> 就他与水进进城，容不得半点变故，只能选择速战速决。<br/> “吱……呀……”<br/> 慎县城门缓缓打开。<br/> 城外的一千的人马立时进城。<br/> “哒哒哒哒”，随着马蹄声响，邓健带着大部队也到了。<br/> 他骑在马上，黑着脸，瞪了霍宝一眼：“只这一回，再没有第二回！”又呵斥水进：“他胆子大，你不说拦着，还跟着凑热闹，回头他爹问起来，你莫要牵扯我！”<br/> 霍宝收了双锏，很是老实。<br/> 水进脸上赔笑：“这不是邓叔计划周全么……”<br/> 邓健看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刺眼，转开头，懒得搭理。<br/> 这夺门计划是邓健想的，只是他原本想要亲自上阵。<br/> 毕竟此事有凶险，要孤身夺门，全凭勇武，别人他也不放心。<br/> 结果霍宝、水进两人称他是主将不可冒险，死缠乱打，愣是将夺门的事情抢过去。<br/> 如今虽是功成，可邓健这一路提心吊胆的，还真不如他亲自上阵痛快。<br/> 城门卫已经被杀。<br/> 邓健就在剩下的二十来个守卒挑了个什长问：“六县围堵巢湖，慎县出兵多少？其中老卒多少，新丁多少？城里还有多少兵卒？”<br/> “出兵三千……老卒五百，新丁两千五……城里还有三千五百……”<br/> 邓健挑眉道：“这几日征的新丁？”<br/> “嗯，三千新丁，都在县兵大营是这几日刚征的，天亮就往北关去……”<br/> 这什长求生欲极强了。<br/> 不待邓健发问，他就说了城中剩下兵力分布：“大营那头三百老卒，镇着新丁……东城官仓，有一屯守卒……这边与北城门，各有一屯守卒，剩下一屯在知县衙门值守……”<br/> 城门再次关了。<br/> 官仓、北门、知县衙门各派出一曲人马，南门这边也留一曲，剩下一万人被几个守卒领着，直接往县兵大营去。<br/> 水进眼睛放光：“邓叔，是不是分兵将剩下几个县城也快点扫一遍……这一县就是三千新丁的话，转一圈就是小两万人！”<br/> 邓健瞥了他一眼：“转一圈，四百多里，几日？还记得军令是甚？”<br/> 水进可惜道：“好可惜，迟了他们就往北关大营去了。”<br/> 邓健傲然道：“去又如何？回头打下北关大营，还是滁州兵！”<br/> 水进忙不迭点头：“还是邓叔说的对！”<br/> ……<br/> 天还没亮。<br/> 被强征来的新丁，很多人都没睡。<br/> 明日就要往大营去，大家怕的要命。<br/> 要说庐州，百姓很是富裕。<br/> 因水道充足的缘故，黄淮大旱，也旱不到这边来。<br/> 风调雨顺，百姓安逸。<br/> 就算去年开始，不少河南人、滁州人来逃荒，让地方上有些乱，可后来也渐好了。<br/> 没想到，一朝变故，知府衙门下令征兵。<br/> 十日前还抽的不狠，这次三抽二，就很厉害了。<br/> 不少人家，父子、兄弟都出来，如何能放心家里？<br/> 更让人绝望的是，单丁也抽。<br/> 大家生出几分绝望。<br/> 滁州大军围县大营，最先听到动静的就是这些人。<br/> 只是大家很老实。<br/> 原来还来回翻身的，此刻也安静下来。<br/> 大家都提了耳朵听外头动静，却没有几个胆子大的出去探看。<br/> 好像有什么人进来？<br/> 细细碎碎脚步声。<br/> 连惊呆怒质问声。<br/> 哐哐啷啷刀枪声。<br/> 撕心裂肺惨叫声。<br/> 新丁们就是愚钝，也知晓外头发生大变故。<br/> 唬的不行不行。<br/> 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尿了裤子。<br/> “肯定水贼进城了！”<br/> 一人带了哭腔道：“咱们都要死了。”<br/> “找死！”旁边人忙扯了一把：“水师的大爷们是那不讲理的人么？”<br/> 一什滁州兵进来，传令新丁的去校场集合。<br/> 校场上灯火通明。<br/> 一万兵马，将校场围的严严实实。<br/> 中间，是百十来号反抗的县兵尸体，剩下哭着喊着要降的，都缴了械，跪在一旁。<br/> 从被窝里被拖出来的慎县县尉，牙齿打颤，捧着新兵丁册交给霍宝。<br/> 邓健看了霍宝一眼：“要看单丁？想要放归？”<br/> 水进在旁急了：“正缺人呢，又不是咱们抽的，作甚要放？”<br/> 他可是舍不得。<br/> 这些人，邓健肯定要分一些给他的。<br/> 他这边人马最少，以后打仗少不得跟这次似的依附旁人。<br/> 遇到杜老八那样的还好说，邓健、冯和尚这样爱打仗的，他根本就捞不着仗打。<br/> 只要人马上来了，能做一路，以后征战才爽快。<br/> 霍宝道：“粮食不能总靠金陵官仓供给，滁州兵越来越多，粮草总要自给自足……庐州与和州两地，正适宜屯田……放单丁回去，也是稳定人心，也是对庐州百姓展现滁州白衫的善意……”<br/> 要不然庐州人心惶惶，百姓都跑了，回头谁给滁州军屯田？<br/> 打仗，人口与粮食，缺一不可。<br/> 水进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不吱声了。<br/> 邓健挑眉：“林先生教的……”<br/> 霍宝顿了顿，随即点头：“先生让我仔细看看庐州风物，多半是对庐州有此规划……”<br/>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三千新丁已经都到校场。<br/> 看着无边无际的人马，他们更是安静。<br/> 邓健没有说话，对霍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前。<br/> “单丁出列，到这侧集合！勿要迟疑，勿要假冒，稍后会按照名册一一核实，违令者斩！”<br/> 霍宝朗声道。<br/> 新丁开始还踌躇，可听着不出去也不行，就陆陆续续着走了出去。<br/> 三千人中，大概有一百几十人数。<br/> “家中只余一成丁，丁口在五十岁之上的，也出列！”<br/> 并不多，只有二、三十人。<br/> 谁都晓得青壮是一家顶梁柱，这样人家，多半老父出丁，留了儿子支撑门户的。<br/> “五十岁以上出列！”<br/> 呼啦啦，这回人数多些，足有两、三百人。<br/> 霍宝见状，不由皱眉。<br/> 虽说大宁丁册，是十六成丁，六十出丁，可实际上很少有人抽四十五岁以上的人。<br/> 这庐州知府疯了？<br/> 打着围剿的名义在做什么？<br/> “十六岁以下的出列？”<br/> 有人面带惶恐，却是不敢出来。<br/> 毕竟按照丁册，新丁都是成丁。<br/> 十六岁以下的，都是幼丁冒成丁的，算是违律。<br/>